首輔府上的牀榻，比青城山上的木板牀和多了。

姜元柏雖然是文人清流，卻也是當朝首輔，有些人做，是爲了天下百姓，有些人做，是爲了野心抱負。姜元柏實現了抱負，同樣也生活。

桐兒一大早來服侍姜梨的時候，笑容都比往日燦爛了許多，唧唧喳喳的說著昨夜裡的牀睡得有多多舒服，屋子又是多寬敞多明亮。

蕓雙和香巧立在一邊，伺候姜梨這種事，蕓雙兒就不願意做，香巧佯作桌子陪姜梨說說話，活重活卻一點也不粘手。

整個芳菲苑裡，除了桐兒外，只有蕓雙和香巧兩個丫鬟，蕓雙和香巧不會去做重活，於是裡裡外外的事都是桐兒一人經手。季淑然有意無意的未曾給姜梨配使丫頭，也就是欺負姜梨不曉得如今的規矩，便是姜梨知道了，給姜梨一些不痛快，回頭再給姜元柏上上眼藥，說姜梨脾氣大什麼的，是很順其自然的事。

不過姜梨一點也不在意，等蕓雙去外頭的時候，拉了拉香巧的角，道：“有件事想勞煩香巧姐姐。”

香巧一愣，笑道：“二小姐有什麼事吩咐奴婢就是了。”

“我這院子裡如今人手怕是不太夠，母親沒有給我這邊安排使丫鬟，你和蕓雙姐姐是伺候我起居的，桐兒一人也忙不過來。香巧姐姐在府裡呆了多年，應該與買賣丫鬟的婆子那頭很，煩請香巧姐姐幫我安排一下，我去挑些掃灑的人。”

香巧聽過，蹙起眉：“二小姐，院子裡丫頭的人手都是要經過夫人同意的。”

“母親憐我，卻偏偏忘記了要與我這裡安排人手，只會是平日裡庶務忙碌，以至於忘記了我這邊，我怎麼好再叨擾。不過是幾個丫鬟，我想親自挑一挑，香巧姐姐安排一下。”隨手從一邊的匣子裡拿起一隻金鐲子，套在對方手上，笑道：“可以麼？”

可以麼？

明晃晃的金鐲子就套在香巧的手上，和手上那隻沉甸甸的赤金鐲子不同，這隻纖細、巧，看起來不如自己手上那隻厚重，可香巧知道，這樣的做工和紋路，卻比自己手上的那隻更值錢。

“當然可以！”香巧一個勁兒的點頭，目黏在鐲子上怎麼都掙不開。跟了季淑然多年，季淑然出手可沒有這位山野來的二小姐大方。香巧心中不由得納悶，這位二小姐莫不是不知道這些首飾值多銀子，纔會如此輕易地送給？

來不及等多想，姜梨便笑道：“那現在就麻煩香巧姐姐了。”

香巧得了金鐲子，心中既是張又興，當即就道：“奴婢一定替二小姐辦妥這件事，二小姐等著吧。”邊說邊退出屋去。

香巧走後，桐兒立在一邊，姜梨看言又止的模樣，就道：“有什麼話就說吧。”

“姑娘，奴婢不明白，”桐兒道：“您爲什麼對香巧那麼好，明知道是季氏派來……或許，您是想用這些銀錢收買麼？”

“收買？”姜梨搖頭：“此人心不正，兩面三刀，慣會見風使舵，且貪財好利，這樣的人，即便收買了，也難免會倒戈，我可不敢收買。”

“那既然如此，您爲什麼要給這些首飾？要知道，就算眼下說幫您挑選丫鬟，保不準私下裡就告訴季氏了。待那時，送來的那些人，也是經過季氏挑選過的。”

“我這是在給找差事呢，找差事，也是爲了給送東西。”

“奴婢不明白，”桐兒費解，“姑娘，咱們現在手裡的銀子可還沒多到用不出去的地步。”

姜梨險些被自己的丫鬟逗笑了，說：“你看，我送給的都是首飾，而不是銀子。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爲什麼？”桐兒瞪大眼睛。

“當然是爲了給人看的。”姜梨笑道：“上兵伐謀，分而化之。桐兒，有時候別人給你漂亮的寶石，珍貴的首飾，如果不需要付出同樣的代價，你就得提防了，那可能要你付出更多的代價。”

桐兒看著姜梨發怔，還是不明白姜梨說的話，卻又的覺到了什麼。想了一會兒，甩了甩頭，姜梨比聰明的多，能看明白的事，姜梨肯定也能看明白，姜梨這麼對香巧，也一定也自己的道理，自己只管跟著做就好了。

“我們出去走走吧。”姜梨道，“既然回家了，總要悉悉自己的府苑。”

“好啊！”桐兒歡喜極了，“奴婢陪著您。”

姜梨換了件裳，新做的裳還沒有送來，季淑然這個繼母卻也不好做的太過明顯，便讓人送了一些與姜梨量差不多大小的來。這些看上去貴重，比起姜瑤的裳來，做工卻糙了許多，和姜梨本的氣質更是南轅北轍。

桐兒雖然喜歡好料子，卻也覺得這些紅啊綠的裳穿在姜梨上，反倒不如素的好看，琢磨了許久，給姜梨挑了一件蔥綠的小穿上。

這乍一眼看起來竟像是給丫鬟穿的款式，蔥綠一不小心又容易穿的俗氣，不過姜梨白又瘦弱，上竟也不錯。更襯得整個人水水的，有種別樣的味道。

桐兒和姜梨在廟裡呆的久了，梳頭平日裡只管梳最簡單的方便幹活，回到姜府裡，才發現自己會梳的頭只有那麼幾樣。而在姜府裡，再梳那些丫鬟頭，怕會被別人嘲笑。

還不等桐兒想好怎麼梳頭，就見姜梨對著銅鏡，自己手挽住長長的黑髮，雙手靈巧的翻幾下，就梳好了一個烏紗髻。

桐兒吃驚的瞪大眼睛，道：“姑娘，您怎麼會……”

“從前學過的。”姜梨簡單的回答。做薛芳菲時，剛嫁給沈玉容，爲了討好婆婆和小姑，學瞭如何梳頭。想著兒家俏，自己親手爲們梳頭，總會親近幾分。後來和沈家的誼斷的一乾二淨，梳頭的手藝卻留了下來。

“姑娘什麼都會，真厲害。”桐兒想著想著，又疑起來，“不過姑娘怎麼會去特意學梳頭，這不是丫鬟們才做的事……”

可惜沒等得到答案，姜梨已經起出了門，桐兒也就將問題拋之腦後。

姜府很大，桐兒當初是大院裡的掃灑丫鬟，後來姜梨害季淑然小產後，姜梨院子裡的所有下人，打殺的打殺，發賣的發賣。要送姜梨去青城山前，姜老夫人就隨手從院子裡指了一個小丫鬟跟著去了，這個丫鬟就是桐兒。

因爲離開的時候太小，桐兒對如今姜府裡的況，也是陌生的。

纔出了芳菲苑，沒走幾步，聽見前面有人聲傳來，姜梨停住腳步，擡眼一看，便瞧見幾個人站在不遠小亭裡閒談。

那幾人也看見了姜梨，說話聲停住，最中間的人一桃紅金紗，花容月貌，格外豔。

正是姜府三小姐，姜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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