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我他孃的今日也算是見識到了!”葉明煜恨聲道:“薛縣丞要是知道當初幫襯的是這麼一個白眼狼,當初就不該手拉你一把,合該讓你被那些惡霸欺負而死!”
莫文軒怔怔聽著,臉漲紅,突然怒道:“夠了,住口!難道我不願意爲薛大人平反嗎?難道我不知道薛大人是冤枉的嗎?仁義忠孝,我讀書的時候都讀過的!但馮裕堂實在太不是東西了!你知道他怎麼對待那些之前想幫薛大人的人嗎?他加害別人的父母妻兒!我莫文軒雖然算不上什麼好漢,但一條命而已,也沒什麼怕的,只要能幫恩人!但我還有我娘,我娘辛辛苦苦養了我,現在眼睛瞎了,什麼都做不了。我這輩子沒能讓福,但不能讓因爲我而陷險境!”
莫文軒一口氣說完,口劇烈的起伏,他大概從沒與人這般爭吵過。連脖子都漲紅了,激地額上青筋都浮現。
葉明煜看著他,怒火稍微散了點,但仍恨他不爭氣,只道:“你不願意讓你娘因爲你犯險,但你願意讓你娘因爲你而蒙嗎?你不知道,你這麼做,你娘知道了,心裡會有多失?你是這麼一個兒子,讓擡起不頭來,這比什麼貧窮無能,還要低賤百倍!”
“你!”莫文軒被堵得啞口無言。
正在這時,一個巍巍的聲音響了起來:“文軒。”
二人回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莫文軒的孃親,這位瞎眼的老婦人,拄著柺杖一步步的索了過來。大約是聽到葉明煜二人的爭吵,終於還是忍不住過來,可想而知,方纔他們的爭吵,全都被老婦人聽在耳中。
老婦人問:“文軒,這位小哥說的可是真的,薛縣丞真的獄了?”
莫文軒支支吾吾答不上來,老婦人瞎了眼,不能外出,不曉得桐鄉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也沒告訴自己孃親,因爲曉得以老婦人的脾,一旦知道此事,必然要爲薛縣丞說話。
可他不願意看著自己親孃犯險。
“文軒。”老婦人的聲音,嚴厲了起來。
“是真的。”莫文軒無奈的答道:“已經有大半年了。薛大人是以貪污賑災銀兩得獄,很快就要刑了。”
“一派胡言!”老婦人突然出柺杖,狠狠地頓了一下地,顯然是被氣著了,道:“薛縣丞是什麼樣的人,桐鄉百姓都知道。沒有薛縣丞,就沒有桐鄉的今天。文軒,你快跟這位小哥說,你願意做這個證人,做人不能忘本,如果我們不站出來,那我們和那些人有何區別?這是助紂爲!”
“可是娘……”
“我知道你心裡在怕什麼,我活了這麼大年紀,已經活夠了,我不怕死!你要是不怕死,就站出去,要是有人想害你,娘陪你一起擔著,這麼多年咱們母子都一起過來了,一起死又怕什麼,做人最重要的是有骨氣。要是你怕死,你就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和這位小哥出去作證,絕對不連累你!”
“娘,您說的這是什麼話?兒子怎麼會讓你一個人犯險。”莫文軒急的跺腳,看向葉明煜,狠心道:“這位大哥,你還是找個地方把我娘藏起來吧,我和你出去作證。我娘說得對,做人不能忘本,馮裕堂這樣的人,遲早要下地獄,這一次由我做這個送他下地獄的人又如何?”
葉明煜本來已經打算放棄了,這個莫文軒的書生,畏首畏尾,他又最是不耐煩和讀書人打道的。姜梨或許還能婉轉勸服,他卻實在磨不來。連薛懷遠對他們的幫助都說了,還是不爲所,那就是真的沒法。誰知道會在最後一刻,峰迴路轉,莫文軒的親孃跳了出來,改變了莫文軒的主意。
葉明煜看著這母子兩,突然有一慨,他年富力強,自小又膽子頗大,做事顧頭不顧尾。但許多人有家人,有羈絆,勇氣不是那麼簡單就能生出來的。難怪姜梨要說,最後一步是最困難的,因爲人心難測,又有許多桎梏。
但終於還是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了是吧?
五百六十八戶人,有一戶人站了出來,肯定會有第二戶,第三戶……人有惡,也有善。
葉明煜拍了拍莫文軒的肩,聲氣的道:“小子,別抱著一副英勇獻的模樣,馮裕堂就是隻紙老虎,不值一提,再說,他在桐鄉的好日子馬上就要到頭了。沒人會對你怎麼樣,也沒人會對你娘怎麼樣。大家都會沒事,有事的只有馮裕堂而已。”
莫文軒拱手:“都仰仗大哥了。”
“別客氣!”葉明煜道:“那我就不多呆了,我還得去找下一戶。”
“下一戶?”老婦人奇怪的問。
“桐鄉五百六十八戶人,家家戶戶都過薛縣丞的恩惠,我要找完這五百多戶,一家一家尋找證人。”葉明煜十分自豪。
“您可真是個好人。”莫文軒呆呆的道:“這樣盡心盡力的幫助薛大人,是過去也過薛大人的恩惠嗎?有您這樣知恩圖報的人,薛大人一定很欣。我替薛大人謝謝您。”
“哎,別瞎說,我可沒過薛縣丞的恩惠。”葉明煜道:“是我外甥,和薛大人的家人有故,這次才特意趕來桐鄉幫忙。要謝就謝吧,姜梨,是當今首輔姜元柏的兒,以後你們就能看到了,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葉明煜樂滋滋的想,這纔是第一戶人家,便找著了願意站出來的人,姜梨要是知道此事,一定很高興吧。
爲自己,也爲那在獄中的,可憐的薛縣丞。
……
縣衙裡,馮裕堂在焦急的等著回信。
他必須要在五日取了姜梨的命,他不知道姜梨在做什麼,薛家案子且不提,便是永寧公主知道了他把事辦砸了,也不會放過他。
況且那派出去的人馬,擺在縣衙後院的二十,實在讓馮裕堂坐立難安。姜梨是個這樣難對付的敵人,誰知道會用什麼手段對付自己,自己的人馬已經失去了二十最銳的,會不會接下來,自己也爲那二十中的一。
馮裕堂想也不敢想,唯一能讓自己停止恐懼的,就是現在、立刻讓人殺了姜梨,日後的麻煩日後再說,至在現在,他必須得除去這個讓自己難以安心的危險。
但今日一大早他派出去的人馬,又如昨夜裡派出去的二十三人一般,到現在都還沒有訊息。馮裕堂從早晨等到晌午,又從晌午等到午後,傍晚時分,小雪漸漸停了下來,外人無風無雪,很是平靜。
平靜的讓人心生焦躁。
沒有音訊,不僅如此,這些人也沒有被發現在什麼地方出現過,他們就像在短暫的幾刻中,突然銷聲匿跡了似的,沒有人發現他們的蹤跡,甚至讓人懷疑,他們是否真實的存在過。
“大人……”守門的小廝屁滾尿流的滾了進來,聲音驚恐的不得了,“大人,他們……他們找到了!”
“找到了!”馮裕堂心中一振,站起來,他現在甚至都不指聽得到姜梨的死訊,只要那些人有下落就行。他問:“在哪?”
“在……在後院。”小廝惶的道。
馮裕堂的心,漸漸沉下去。他腳步一,差點沒能站穩,努力的打起神,道:“去看看……”
可便是看小廝的臉,也曉得後院的況不好。但馮裕堂沒有問,彷彿只有自己親自見到,纔會死心似的。
之前早晨發現的二十,被他的手下蒙上白布,摞在後院角落,還不知如何理,如今小雪停了,原本已經空出來的後院,又多了一排沒有生機的。
馮裕堂閉了閉眼。
這樣的手段,這樣的挑釁,他已經不知所措了。姜梨分明只有七個人,怎麼能如砍瓜切菜一般的,將他的人馬折了一茬又一茬。難道他們這些護衛全都是絕世高手不?
Www✿тт kān✿¢ O 但他們又是如何悄無聲息的將這些送回縣衙的後院的?馮裕堂知道,他們既然能將在無知無覺的時候送回縣衙,也就意味著,他們隨時都可以悄無聲息的取走自己的命。
但他們爲何沒有暗殺自己呢?
馮裕堂不明白。他問:“院子裡不是有個啞婆嗎?讓出來,問什麼時候看見過可疑人?不能說話就比劃!”
如果啞婆在院子裡,也許能看清楚那些人是怎麼進來的。
小廝一愣,像是纔想起有這麼個人,道:“說起來,好像有幾日沒看見啞婆了?”
“莫不是死了?”馮裕堂眉頭一皺,那個老婦,活得夠久,每次看到,都覺得下一秒就會斷氣。他們從沒關注過啞婆,所以啞婆的消失也沒人發現,便是發現了,也不會放在心上。大約是老死在自己屋裡了吧。
“這些人既然沒能殺的了姜梨,姜梨現在就還活著。”馮裕堂突然問:“姜梨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
兩個手下面面相覷,皆是不敢說的模樣。
馮裕堂看著就來氣,罵道:“說!”
“姜、姜二小姐一大早就和葉三老爺兵分兩路,順著縣東一路往西走,敲開了百姓人家的門,不知道同裡面的人說了什麼,很快出來,又找第二家,就這麼找了幾時來戶。”
“但是聽說,能聽見他們提到了薛懷遠的名字,應當說的是薛家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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