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也不笑，這麼淡淡說來的時候，越發讓人覺得冷靜之下覆蓋的兇悍。

馮裕堂的眼裡閃過一弱，他恐嚇不了姜梨，反而會被姜梨恐嚇。但爲何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像是能考慮到所有事的細枝末節，若要是算計一個人，絕不會算任何一條，天涯海角，四面八方，都是的陷阱。踩進去了，死了，罷了，還要抹一把陷阱上的草灰，讓人再也看不出痕跡來。

馮裕堂鼓足勇氣，道：“二小姐，我知道您是姜大人的兒，什麼都不怕。但有些事，您何必爲了一個小人如此大干戈？我雖是個小人，但我的主子……”

“永寧公主，你的主子。”姜梨打斷了他的話。

馮裕堂呆住了。

他的主子是永寧公主這回事，他自以爲沒外人知道。姜梨怎麼可能知道的？而且知道了還敢這麼做？還敢壞永寧公主的事？

“馮大人，有件事你得知道，”姜梨盯著他，緩緩開口，“對於你，一個對薛縣丞用刑的人，我便如此對待，永寧公主是背後的指使人，你以爲，我會怎麼對？”

“我對付你，就是爲了對付。”

“他是永寧公主……”馮裕堂巍巍的道：“是王的妹妹？”

“是王的妹妹？”姜梨譏嘲道：“那我就連王一起對付，你要說王是劉太妃的兒子，我就連王一起對付。遇鬼殺鬼遇神殺神，誰了薛懷遠，我就讓誰債償！所以，”姜梨輕蔑的道：“不要再說什麼永寧公主了，永寧公主四個字，就是讓我出手的理由。永寧公主四個字，就是喪鐘的開始！”

馮裕堂只覺得手腳發。

夜下，姜梨的眼睛極亮，他毫不懷疑，在其中看到了刻骨的恨意。如野草一般瘋狂滋長著的兇悍，平日裡掩藏在溫的外表下，在這一刻，全部暴出來。

毫不猶豫的暴出自己的另一面，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就要死了，一個必死的人，沒有必要掩藏自己的。

“馮大人放心，在事結束之前，我不會讓你死的。”道：“我會讓你好好活著，就像你對薛大人做的那樣。”

冰冷的看了他一眼，提著燈籠，轉走了。

雪地裡，那一銀白的斗篷幾乎要和雪融爲一，只餘深深淺淺的腳印，還能提醒著有人經過。

馮裕堂只覺得比起剛纔，自己更冷了。不知是雪的緣故，還是的緣故。

……

離開馮裕堂的囚車，姜梨也沒有回屋子。

莫名的，沒有任何睡意，的心，也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的平靜。

父親已經了這幅模樣，不知如何纔會清醒過來。帶人回燕京，對上永寧公主，和永寧公主的廝殺就正式拉開帷幕。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而自己在桐鄉的所爲所爲，姜元柏知道後，季淑然再抓時機吹些枕邊風，在姜家會遇到什麼樣的阻礙，也不能完全估計。

走通了一條路，走上了另一條路，又是新的荊棘。

坐在池塘邊的大石頭上，慢慢的想著，直到邊的桐兒驚呼一聲，擡眼看去，就見雪夜裡，有持傘而來。

姬蘅穿著緋紅繡黑牡丹的大氅，獷和緻裡，完全的平衡了起來。他今日總算沒有拿那把金摺扇，或許是被他收起來了。只拿了一把素白的絹布傘，從雪地遠走來。

更深重裡，他像是一抹豔，點亮了寒冷的天地。

“國公爺。”姜梨沒有站起，也沒有行禮，今日的，實在太累了。

姬蘅走到了姜梨面前，停了停，將傘停在了的頭上。

他的作可算是溫多，而孩子清麗，男人妖冶，便又異常的登對和諧。桐兒和白雪看的怔住，竟然也忘了阻攔。

“這麼難過？”他笑著道：“可不像你的子。”

“這麼溫？”姜梨看向他：“這也不像你的子。”

姬蘅大笑起來：“你這麼說我，我很傷心，我待你手下留，你卻說我不溫。”

“我只是寵若驚罷了。”

姬蘅問：“現在你能告訴我，爲什麼要救薛懷遠，就算與永寧公主爲敵。”他道：“你和薛家，本應該沒有任何關聯。”

“國公爺，”姜梨道：“我並不打算對你瞞任何事，因爲就算我不說，你遲早也會自己查到。所以這件事的理由，我會告訴你，等我將命到你手上的那一天，我會告訴你所有事，也算是有頭有尾。你並不會強迫我，對吧？”

擡起頭來，一雙眼睛比雪還要純潔。

“你爲何總是對我示弱？”姬蘅不解，“難道我看起來像會憐香惜玉之人？就算是……”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姜梨，道：“你是花嗎？”

姜梨問：“我不是嗎？”

“你是食人花。”姬蘅道。

姜梨笑起來。

他們二人最初相識的時候，彼此猜忌，互相提防，到後來，也就是姜梨突然說出姬蘅打算，將這條命放到姬蘅面前時。像是彼此換了一個，有種惺惺相惜的同盟之。

當然，這或許也是姜梨的錯覺，但姬蘅做戲也罷，真心也罷，他們二人，還是一次能這麼平和的坐在一起談。

“明日就要回襄上燕京了。”姜梨道：“這一路上，也許永寧公主會得了消息追殺，也許季淑然的人馬賊心不死，一路上的阻礙，都要麻煩國公爺幫忙肅清。”

“你把我當你的護衛？”姬蘅好笑，“你不怕我殺了你。”

“我這條命是你的，就是你的東西。”姜梨耍賴，“爲了維護你自己的東西，殺掉一些強盜，不是很正常的事麼？”

潛藏在暗裡的姬蘅的暗衛們皆是聽得目瞪口呆，雖然姜梨的話本沒有任何道理，但這麼聽上去，竟也覺得說的很有道理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反駁。

“我好像收的不是你的命，”姬蘅道：“是個累贅。”

“也許累贅有朝一日會幫上你的忙呢。”姜梨笑笑。

說的很認真，一點兒也不像玩笑話。姬蘅說：“你要知道我做什麼，就不會這麼說了。現在麼，”他低笑一聲，“言無忌。”

姜梨現在，正是的最好年紀，在姬蘅眼裡，卻還只是“”。

姜梨看著姬蘅，算起來，若是加上上一世的年紀，姬蘅和自己，也算年紀相仿。但這人在這樣年輕的時候，並不單單隻像個年輕人，他彷彿有無數，每一個都很是沉重。當他自己習慣了這種的時候，在看別人的時候，世上許多旁人看來無法接的事實，對他來說也就不怎麼重要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

姜梨道：“誰知道？也許吧，到了那一日，也許我的決定也出乎國公爺的意料，不是麼？但我得先活到那一日。”

說起生死，孩子似乎一點兒也不介意，但這種不介意，又不是因爲離得太遙遠而產生的滿不在乎，而是明白了，徹了，看懂了之後的不在意。不覺得自己會活的很長，但也不害怕自己活不長。

姬蘅有趣的看著。姜梨是個有的姑娘，看所做的事，不像是個輕言放棄的人，像是在夾裡瘋狂求生的野草，兇悍而富有生命力。但當說要放棄自己命的時候，也灑的雲淡風輕。就像的一生，走到這世上，只爲了辦一件事。爲了這件事，努力活著，一旦這件事辦完以後，什麼都不在乎了，包括自己的命。

“這齣戲很長，”姬蘅輕笑著道：“要是你不在了，我會很可惜。”

“是麼？”姜梨偏過頭看，兩隻腳在子底下輕輕晃，像是無憂無慮的，也笑道：“能讓國公爺覺得可惜，也是我的榮幸了。如果國公爺能戲，你我唱同一齣戲，也許這齣戲的結局，能更皆大歡喜。”

姬蘅漂亮的長眸一瞇：“小傢伙，你怎麼老是想拉我局，我說過了，我不戲。”

是啊，他不戲，因爲天下最大的一齣戲，就是他在背後縱。就連金鑾殿上的那位九五之尊，也被他玩弄在掌之中。局勢詭譎，各方勢力，浮浮沉沉，爭權奪利，可最後兜兜轉轉，卻不知是爲誰做了嫁裳？

“我想要站在國公爺這一邊。至不與國公爺爲敵。”難得的顯現出乖巧。

在姜家，北燕的文臣之首，這一次朝廷盪，姜家必須要站隊。自古以來都是如此，站對了自然可以飛黃騰達廕庇子孫，要是站錯了，誰也料不到是個什麼後果。王敗寇，也沒什麼後悔的，都是自己選擇的路。

且不說王是永寧的妹妹，單單從可能來看，姜梨也願意選一個看起來不會輸的。姬蘅的狠，不聲，讓人覺得可怕。

這樣的人，很大可能是最後的贏家。

早已轉換了策略，不會，既然做不到相安無事，那就表明態度，早早的開始站隊吧。

不管姬蘅同不同意，能唬一唬對手們，也是件好事。

姬蘅笑盈盈看著，像是悉了所有企圖，拂掉落到袖子上的一朵雪花，道：“其實你不必裝乖巧的，阿貍。”

－－－－－－題外話－－－－－－

國公爺暗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