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能不能說服,但就這份心,已經棘手了。
姜瑤道:“二姐雖然說的是,可是……二姐在青城山上,也出落得並不比咱們燕京城長大的小姐們差呀。校驗上,二姐不是還拿了六藝頭籌嗎?”
六藝?季淑然心中一,遲疑的道:“卻是如此,梨兒小時候不讀書,沒想到在庵堂裡呆了八年,回來還了個才呢。後來我託人去打聽,那庵堂裡沒有馬匹,也沒有長琴,梨兒卻能夠無師自通,實在很厲害了。”
姜元柏看向姜梨,這也是他的狐疑。雖然姜梨當時有過解釋,姜元柏也相信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出於什麼心理,他後來又派人去打聽青城山的事,打聽的結果和季淑然此刻說的一模一樣。
姜梨如何會變得這樣聰明的,這世上,是有天才,但天才不可能不需要指引,巧婦尚且難爲無米之炊,什麼都沒有,如何能?
“還有,”季淑然憂心忡忡道:“梨兒上回去襄,回來還帶了桐鄉縣丞薛懷遠。梨兒即便是有正義,見義勇爲,但對薛懷遠,可是十分上心了。過去同薛懷遠沒有半分關聯,何以對外人如此掛心,莫不是真的被邪祟迷了眼睛,纔會做出這等讓人難以理解之事?”
這話一出,姜元柏目陡然嚴厲。這也是姜元柏的心病,是梗在他心頭的一塊石頭,姜梨對薛懷遠比對他這個父親還要孝順,早就讓姜元柏憋了一肚子氣。要不是薛懷遠如今是個理智全無的瘋子,姜元柏真要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姜梨說不出來,沒法說出來。
於是落在衆人眼裡,便是黔驢技窮,默認了自己被邪祟纏的事實。
“其實誰願意這麼折騰孩子,”季淑然又道:“只是若是梨兒真的有什麼不對,日後害了姜家,害了府上上上下下,還有小輩們……可不是什麼好事。”
一聽到危害姜家,姜老夫人也有些容。問沖虛道長:“以道長所看,還要如何驅邪?倘若爲我這孫驅邪,會不會傷害到?”
雖是關心姜梨,姜梨心裡卻也搖搖頭,爲姜二小姐到同。要知道,一旦默認了姜梨與邪祟有什麼關係,也就是默認了接下來季淑然爲姜梨設計好的一條路,這條路的盡頭自然不是什麼好去。但爲了姜家,姜老夫人沒有爲據理力爭,沒有相信到底。
倘若是真的姜二小姐,必然要傷心了。
“不會的。”沖虛道長道:“只是驅邪過後,二小姐須得在佛門淨地養上一段時間,不得見外人。邪祟雖然眼下看不出來,但驅邪過後,二小姐上會產生一些留的病癥,比如子虛弱一類。需要好好養著。”
姜梨瞭然,去往佛門?又是讓重複多年前去往青城山的一幕?子虛弱,這樣一來,在佛門裡一日比一日消瘦,最後重癥不治無聲無息的死了也是自然?倒有了一個絕佳的藉口?姜梨相信,前腳剛走,季淑然就會把這件事想法子的滿城風雨。那時候,便不必再回燕京城了,只會默默地死在青城山。
而姜家爲了掩蓋事的真相,會隨意編個理由,比如病逝,的一生就如葉珍珍,亦或是自己的前生,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因爲季淑然知道,在燕京城無法對自己下手,而尋常的罪名,也不至於讓姜元柏要了自己的命。以驅邪名義將自己趕出府去,天遠地遠,下手才最是容易。
想的十分穩妥。
“二丫頭,”姜老夫人問:“既然無甚麼大礙,你便讓沖虛道長爲你驅邪吧?”
姜梨頷首,轉向姜元柏,問:“父親也同意麼?”
姜元柏盯著姜梨。他並不全然信任沖虛道長,但姜梨的種種奇怪,卻也完全說不通。他的確覺到姜梨變了一個陌生人,就連微薄的脈聯繫,彷彿現在也不見了。
他狠下心腸,道:“對你沒有傷害,你便去吧。”
“好。”姜梨頷首,彷彿對姜元柏的決定沒有任何不滿,但低下頭的一瞬間,姜元柏似乎看見了眼底的失。一時間姜元柏的心裡生出了後悔,後悔是不是答應了沖虛道長爲姜梨驅邪,是一件錯誤的事。
姜梨道:“沖虛道長,請吧。”
反客爲主,毫沒有面對未知東西的恐懼,反而從容的像是去赴宴一般,令沖虛道長也愣了一愣。
沖虛道長道:“二小姐,請。”
姜梨就要往那頭走,桐兒忍不住手拉住的角,姜梨回過頭看了一眼,桐兒便又依依不捨的鬆開手,眼眶裡包著一汪眼淚。
總不放心。
沖虛道長領著姜梨走到繃著線的四方柱子之間,讓姜梨手握著一面鈴鐺。他自己則走到道檯面前,道將準備好的活奉上,沖虛道長的劍尖劃開的脖子,一線迸濺出來。
“啊呀!”院子裡的小丫鬟們都嚇得轉過捂住眼睛。正在此時,黑霧越濃,幾乎到了夜裡,慘慘的。
季淑然不由得把姜瑤往邊拉了一點,往後站了站。雖然知道這是假的,但眼下院子裡鬼氣森森的模樣,倒是真的令也有些發。
盧氏早就攥著兩個兒子站在了後面,看起來潑辣,其實最是膽小,又特別相信鬼神之說。對於沖虛道長的話,纔是深信不疑。
三房的楊氏和姜元興則是面帶狐疑,姜玉燕早已嚇得背過子,不再這頭看。
人羣裡,胡姨娘站著一個不起眼的位置,直直的盯著姜梨。
從開始到現在,姜梨一直都是被的。這讓胡姨娘的心裡也生出些不確定。把所有的寶都押在姜梨上,姜梨雖然與說了自己的計劃,但胡姨娘還是覺得,這有些冒險,而且當著別人的眼皮子底下騙人,未免太難。
但姜梨很篤定,胡姨娘也沒有辦法。自己一個人是沒辦法報仇的,爲了配合姜梨將這樁戲演好,也下定決心。要付出最大的代價,倘若姜梨失敗了……倘若……正在這時,的目在空中與姜梨錯了一下。
黑霧下,孩子的眸明亮溫,含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一瞬間,胡姨娘就安靜下來。
還不到心急的時候,還不到……
沖虛道長在做法。
旁人看來,他的舉高深莫測,一派高人風範。這些年來,他做這些事也早已很是練。事實上,世上哪有鬼神?有的不過是人心裡的鬼。
他就是利用人心裡的鬼,招搖撞騙了這麼多年還沒被發現。他的師父,真正的沖虛道長,是個真正的高人,但一輩子又得到了什麼?只有他,纔將“沖虛道長”這個名諱的意義真正發揮了出來。
想到這裡,沖虛道長不有些得意。每當他在“做法”的時候,著那些平日裡人人都要仰的權貴,深信不疑的,帶著希的目看著自己,指自己給他們最後一救命稻草的時候,沖虛道長都很得意。他能將這些人都玩弄於鼓掌之間,這是他的本事。
不過今日的孩子,是他遇到過的,最不得不慎重以待的人。
好像沒有心魔,從容的站著,面對自己的行爲,甚至還帶了一興味,這讓沖虛道長覺得到了侮辱。也許姜梨是個不信鬼神之人,才能這般從容。
姜梨看到了沖虛道長一閃而過的惱意。
這種人,被捧得太高了,就忘了自己本來的位置。說起來,其實是信鬼神的,是真正死過一次的人,死過之後,變了姜二小姐,這不就是鬼神之說?不過敢肯定,沖虛道長絕對沒有看到這一層。
沖虛道長將抹在桃木劍上,四面黃的符紙在他的經文中,“蹭”的一下直直立起,將姜梨包圍起來!
這場面,已經是十足詭異。
而那仙風道骨的道人,手指桃木劍,突然喝一聲,往姜梨前刺去!
木劍並沒有刺,而在前一指的地方停下來,但沖虛道長的子一震,彷彿虛空刺了什麼東西,發出一聲金石撞的聲音。
那已經被放了,突然啼起來。
院子裡的人嚇得跪作一團,這下子,連姜元柏心裡都信了幾分。
沖虛道長手裡不知抓著一團什麼東西,又是一聲喝:“妖孽出來!”手一揚,一大團糯米混著不知名的東西灑了下來。
那糯米間,似乎還有別的,姜梨下意識的閉口鼻,後退一步。
然而立刻,的鼻腔,角都開始流了。
心裡冷冷一哂,這就是沖虛道長的把戲!
要做出邪祟的樣子,自然看起來要像個邪祟,這糯米里不知混了什麼藥,令形容恐怖。或許還能令神志不清,但因閉了口鼻,沒有吸,不知如何。
慘慘的夜裡,姜梨穿素,白麪黑髮,耳鼻口流,形容厲鬼。當即嚇得一院子里人連滾帶爬。
姜瑤尖一聲“鬼啊!”姜家人都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沖虛道長心中得意,想要看看孩子驚慌失措的眼神。
一看之下就愣住了。
幽暗的燭火下,姜梨對他粲然一笑。
可現模樣實在算不得可,反而可怕。
姜梨冷笑,邪祟自然是邪祟,但卻不是他們想的那個邪祟,這個邪祟,能要了季淑然的命!
院子裡,突然出了一陣的啼哭。
巨大的,彷彿迴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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