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園這宴客的大廳名曰探星閣，如柳氏一貫的好極盡奢華，好看是好看，只是了幾分文雅，原本李知府選定的給宗周太監的落腳是裴氏的介園，無奈裴氏說其家中老輩在介園休養，晚輩盡孝不便打擾。

孝道大於天，李知府不好再勉強，想來宗周太監也不會迫人家不孝。

此時廳燈火通明，紅珊瑚夜明珠點綴其間，一側落地大窗外正對著雙園的柳公湖，湖心有島亭，亭中有戲臺，正有鼓樂師聲伎唱，隔水傳來恍若天上仙樂。

雖然在場的都是長安城鄉紳名流豪族，但這般勝景也沒幾家能有，只不過今日有心賞景的沒有幾個。

郭子謙正探頭看著不遠的柳春笑，被郭子安打了一下。

“大伯母那邊怎麼了？”郭子安道，瞪他一眼，“別管別人。”

雖然沒有男分開，但廳還是分席而坐，眷在右，郭子謙探看去，一衆眷眼花繚一時都看不清郭大夫人在哪裡，郭子安指給他。

郭子謙瞪圓眼看了，道：“大伯母似乎在拭淚...打了寶兒妹妹一下...寶兒妹妹又頑皮了吧。”

郭寶兒頑皮也不是什麼稀奇，郭子安不再理會，他本意也是不讓郭子謙再看著柳春...同是輸家算什麼，還論什麼哥哥弟弟。

他看著面前的乾果酒水就要吃，郭子謙忙攔住道：“宗大人還沒呢。”

郭子安撇撇看著正中主座上那位紅袍太監，燈照耀下他神含笑正與左右的員鄉紳名流們說話，氣度文雅可親。

正座上的李知府起舉杯，大廳裡安靜下來，窗外湖心的唱樂聲也停下，李知府先說了一番宗周大人駕臨朝廷看重蕓蕓之類的場面話，接著便是柳家大老爺起講十分榮幸招待宗周大人雙園蓬蓽生輝蕓蕓，然後是其他鄉紳名流講了幾句話表達歡喜之，如此三番後宗周才含笑起舉著酒杯道謝，然後一飲而盡，宣佈開宴。

大廳裡喧譁頓起，妙齡婢將盛的長安城特時令食送上，李知府等人給宗周逐一介紹，接下來便有等候青樓上場歌舞，此時上場的都是長安城最有名的紅姐兒，藝出衆，場中的年們看的津津有味，酒菜歌舞三巡之後，宗周放下酒杯。

“如此勝景，不作詩記之可惜了。”他道。

宗周頗有文采，在宮中太監中列爲十才子之一，尤其喜歡作詩，在場的員鄉紳名流當然知道早有安排，聽他這麼一說，便立刻符合，將邀請來的長安城有名的文人士子介紹....討好太監這種事雖然被讀書人所不屑，但到底你我皆凡人不得不營生，來的人不。

一時間場中詩作紛起，幾番推辭後由宗周來點評，他自己也作了一，當然被全場讚譽爲最高，宗周笑而之。

“也讓年輕人試試。”他忽又笑道，指了指在場的年孩子們，“長安城人傑地靈才俊輩出我早有耳聞，更何況青霞先生也歸來執教，文風必然更盛。”

李知府笑道：“俊纔不敢當，不過年人意氣更盛，聽聞宗大人博才善作詩，他們再三請求一見，妄圖比試一番。”

這種挑戰對於宗周來說不是挑釁，反而是另外一種肯定，他大笑掌道：“好好，讓我來領教領教。”

話音落，見場站起一個年人，對他施禮，道：“小子不才，攜結廬社一衆獻醜了。”

郭子安看到這人撇撇嘀咕一句裴氏有種不借園子也別借人啊，那邊宗周含笑打量這年人，見他相貌文雅氣度不凡。

李知府已經介紹道：“這是溪裴氏子弟裴禽裴焉子，如今師從青霞先生。”

宗周笑了，點頭道：“原來是裴氏子弟且得青霞先生真傳，那讓我來看看是否真的是黃。”【注1】

裴氏拒絕借園子，青霞先生不參加宴席，原本是讓宗周很沒面子的事，但此時裴焉子一站出來就將兩方的面子挽回了，坐在一旁的柳大老爺似笑非笑的搖了搖扇子，眼中閃過一不屑。

裴焉子道：“既然是比試，那就要擬題。”

宗周便看向李知府，道：“爲了公平，那就請李大人擬定吧。”

李知府也不推辭，捻鬚沉，視線忽的看向窗外，此時月亮已經升起，投在湖面上粼粼，便手一指道：“以月爲題吧。”

宗周對裴焉子笑了笑，又看向大廳中，道：“...不拘結廬社，諸位爺小姐有皆請做來。”

大廳裡響起一片應和聲，侍們開始送來筆墨紙硯，先在接還是不接上就引了小小的。

宗周當然不是真要鬥詩，雖然他自己很喜歡，但他更主要的目的是查看這些孩子們，識不識字才學如何等等。

不識字是最安全的辦法，但又是最蠢的辦法，來這裡的都是鄉紳名流豪族，家中的孩子多都讀書識字的...全廳的孩子們都不接筆墨紙硯說不會寫詩，這分明是當宗周是傻子呢。

於是一番探看一多半的孩子都按照家中長輩的吩咐留下了筆墨紙硯，接下來就該斟酌是寫好還是敷衍了事。

“五兒你別寫的太好...”有同伴低聲提醒道...當然這話柳五兒的家長早就叮囑過，此時提醒一是表達友好，二是恭維柳五兒文才好。

柳五兒著筆桿嘻嘻一笑，道：“這真是愁人的事...真羨慕郭寶兒啊。”說著看向另一邊的握著筆正跟郭大夫人爭執什麼的郭寶兒，“..不用考慮寫好寫不好的事，反正宗大人都看中了。”

一番嘈雜忙後，詩詞慢慢的都送了上來，李知府等幾個鄉紳名流做評判，最終一番斟酌還是認定宗周的詩作最妙。

柳大老爺道：“宗大人字新出奇，意境絕妙，實在是佩服佩服。”。

宗周笑道：“我癡長諸位年這麼多歲而已，將來諸位才俊必然不可估量。”

這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氣氛融融，在座的諸人都出笑容...但總有人喜歡破壞氣氛，啪的一聲輕響，有人放下酒杯開口了。

“...不對不對，還不能算宗大人的最好。”

李知府臉上的笑意微凝，眼角的餘看向邊伺候的人....怎麼會將不長眼的傻子蠢才放進來？

大廳裡的說笑聲漸漸消散，視線都看向說話的人...倒是都不陌生，也是一位文士才子，恰好與青霞先生同姓同族，林獻林秀才。

柳大老爺道：“林秀才是又有新作了？哈哈。”他乾笑兩聲，“然而夜長宴短，大家一定數，如不然做來做去就沒個頭了。”

林獻林秀才並不傻，看得到場中的形也聽得懂柳大老爺的暗示，然而他到底是個文人，一屋子人文才都輸與這個太監...實在是有辱斯文，他的面微微漲紅，長安城文人氣節就這樣要被丟了嗎？

當然不能，我們還有希，年輕人就是希。

“非也。”林秀才站起來，道：“我已經做過，甘拜下風...不過我適才沒聽到一人的詩作，頗有些不解，此人高才，如果作詩定然非同一般。”

宗周哦了聲，饒有興趣道：“不知是何人？”

李知府忽的打個寒戰，下意識的擡手，林秀才已經開口。

“也是結廬社的學子，薛青。”他道。

.......

圓月高高，一鐵條豎起，似乎從中將其一分爲二，但下一刻鐵條一抖，響起一聲噴嚏。

薛青了鼻頭，將鐵條收回。

暖暖坐在小凳子上捧腮看著，道：“爺不耍了嗎？”

薛青道：“不耍了....如此好月。”

暖暖咦了聲眨眼道：“那爺要做什麼？”

薛青道：“當然是作詩。”

暖暖歡喜的拍手道好啊好啊，“爺又有好詩了，快念來聽聽。”

薛青負手看月踱步，一步兩步...七步一停轉。

“牀前明月，地上鞋兩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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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焉，鳥名，黃謂之焉――《禽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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