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籠罩了長安城，白日的繁華褪去，夜晚的喧囂即將開始，大街上人羣依舊涌涌。

相比於酒樓茶肆的熱鬧，書店筆墨紙硯鋪子所在的街道則安靜一些，有些甚至關了門。

駁駁的敲門聲在一間懸掛宋家鋪子的店外響起，兩個年近門，另有兩個年警惕的環視四周。

“關門了，明日再來吧。”門傳來聲音。

門外的年低聲道：“急用啊，幫幫忙…知之爲知之啊。”

門咯吱一聲打開了，裡也是一個年，對來的年點點，門外的四人忙魚貫閃進去，門旋即關上。

穿過書鋪高大厚重的書架，便來到一間小雜間，地上堆著各種書卷紙張，此時有楚明輝張蓮塘等七八個年坐在其中正低聲商議什麼，見這四人進來停下來。

“銘文，你今日怎麼來了？莫要你的家人起疑。”楚明輝道。

被喚作銘文的年道：“放心，我一開始就沒有去雙園，且還主告之家人是長樂社的人在鼓我…他們完全相信我，我今日終於有機會進了我伯父的書房，看到按察司公文說已經多人供述確認知知堂…我速來告訴你們小心。”

省路按察司主管各種案件，包括監察各級府，府學學生生員資格也在他們掌握之中，如果說長安府不敢輕易拿學生，是害怕上頭追究行事不妥，那按察司親自出面就沒有問題了。

“雖然一開始我們行保，但最後參與的同學們太多...難免消息泄。”

“羣激憤時大家可以同仇敵愾，但如今事了，被家人府各各分別問勸，供述出來也是難免。”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會被認爲不是玩樂同窗之，而是有意結社控...這是府不能容忍的。”

“這如何是好...如果被府定罪，各家家長也會埋怨，其他同學們會被說服認爲我們騙他們...只怕衆叛親離。”

年們響起一片低聲議論，氣氛有些低迷，守門的年忽的疾步進來低聲道：“裴焉子來了。”

年們一怔。

楚明輝道：“買書嗎？”

那年搖頭道：“說有事相商。”

來一個書店門外對不說買書，說有事相商，很顯然是知道些什麼。

張雙桐道：“他怎知我們在這裡？”

楚明輝瞪眼環視衆人：“我們中間也有人泄了？難道忘了知知堂的誓言嗎？”

年們你看我我看你紛紛搖頭。

“我沒有啊。”

“我也沒有啊，我連話都沒有跟他說過。”

張蓮塘將手一揮，道：“既然是有備而來，那就請進來吧，我們只是在說爲我哥不平的事，都是我們長樂社一手策劃的，這一點府都知道，沒有什麼不可見人的。”

楚明輝道：“大家注意言辭。”

年們紛紛應聲是，那看門的年便轉出去了，不多時引了裴焉子進來。

張蓮塘起施禮，道：“多謝焉子爺仗義，正要去拜謝。”

裴焉子道：“不用，只是讀書而已，不是爲了你。”

裴焉子一向清高，大家也不以爲意，楚明輝道：“不管怎麼樣，焉子爺這次能去雙園讀書，對我們大有幫助，我們的人越來越多，最後才能讓府正視蓮塘張攆的冤。”

衆年們紛紛點頭符合，神有激的有激的：“讓吾等不孤。”

裴焉子擡手示意他們停下，道：“事過去不用提了，現在冤平了，府也該整治追查背後煽人員了，你們打算怎麼辦？”

楚明輝拍憤憤道：“怎麼辦？就如同同窗相助，我們長樂社爲自己的員出頭又有什麼錯？要查便查。”

張雙桐則起施禮，神誠懇道：“請焉子爺教我們。”

裴焉子道：“如果要我教，那我便也要社了吧？”

年們神微變，楚明輝瞪眼道：“焉子爺是要我們的長樂社嗎？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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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焉子沒有說話。

室的氣氛變得有些凝滯。

張蓮塘忽的笑了，道：“焉子爺要我知知堂，我等說了不算。”說罷起，“請隨我來。”

穿過狹窄的夾道，在書鋪最裡的庫房裡，張雙桐將書架推開，打開其後的一個小門，就站到了書鋪後，門後一輛馬車靜候。

裴焉子笑了笑，與張蓮塘一起上了馬車，匯街上熱鬧的車馬人中向城外而去。

六道泉山此時亦是暮籠罩，歸鳥陣陣，穿過安靜的府學宮街市，位於山腳下的兩間草堂前有年正握著書卷踱步。

看到裴焉子走過來，薛青停下腳，含笑施禮：“很高興能在這裡見到焉子爺。”

裴焉子的視線看向草堂，門頭並無門匾空空...

薛青道：“不知道被誰了...原本有名號的。”

裴焉子道：“知知堂。”

薛青點頭，對他出手，道：“是的，知知堂歡迎你。”

裴焉子看著過來的手，遲疑一下出，兩隻手握在一起輕輕的搖了搖。

薛青道：“對於接下來的事，焉子爺有什麼想法？”

裴焉子道：“當然是趁熱打鐵，將知知堂公之於衆，面對廖承敢不退而抗我們，面對此時的府嚴查自然更是不退而抗，再坐一次牢又如何。”

暮之下，青衫年，文質彬彬，溫潤和氣說的卻是鋒芒畢，縱然已經多知道裴焉子行事古怪，薛青也還是有些驚訝，神旋即又古怪。

他是不是還惦記著坐真正的牢房呢。

“喜歡作詩的人...都這麼的...變態麼...”嘀咕道，比如那個宗周喜好吸人，比如這個裴焉子喜歡坐牢，看向裴焉子，點點頭道，“好啊。”

一直安靜站在一旁含笑傾聽的張蓮塘此時也點點頭，道：“好啊...不過長樂社是爲蹴鞠。”看向裴焉子，“結廬社是爲作詩。”又看向薛青，“我們知知堂是爲什麼？”

薛青道：“讀書，爲讀書而結社。”

讀書？

裴焉子道：“讀古人書讀當今書，而知世明事理，好名字。”

張蓮塘含笑，傾靠近薛青附耳低聲道：“當日在雙園外大家宣稱讀書無罪，反對這個廖承有罪被朝廷拿下，如今知知堂是爲讀書，可謂是奉旨結社了。”

薛青看著他道：“蓮塘爺真是個壞人，這都能想到。”

張蓮塘大笑，擡手敲了下薛青的頭，裴焉子負手而立靜看不語，蒼山濃墨中三人並立的影忽忽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