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從山上緩步而下，接過老僕遞來的手帕汗，看著不遠的玄妙觀。

玄妙觀裡不斷有人進進出出。

“老爺，可是幫了們大忙了。”老僕忍不住說道。

如果不是老太爺給城中大家的回禮，誰會知道這個玄妙觀，縱然知道，也沒人會多看一眼。

“好風只能借力。”老者汗說道，“能行多遠，還是看自己真本事。”

這玄妙觀做的點心的確巧，再者，行事也巧，想必這一陣好風便能直上青雲了吧。

機緣，玄妙也。

“老爺，咱們要回京了，要不也去拿一點月餅什麼的帶回去？”老僕問道。

“只怕現在拿不到呢。”老者笑道，指著那些從玄妙觀出來的人，“你瞧，一個個很是失，顯然，孫仙姑一心修行，不爲紅塵俗所呢。”

老僕看過去也跟著笑了。

“這仙姑倒是明慧的很。”他說道，“不過，沒別人的，總不會沒有咱們的。”

老者不置可否，二人緩步下山，待來到驢車前，看到車邊站著的人，不由都愣了下。

“半芹？”老僕喊道，“你…？”

不是走了嗎？

“太爺。”丫頭施禮，眼中紅腫，臉上卻是帶著笑。

老者神也微微驚訝。

“這一去可是千里外啊。”他說道。

“是，方纔奴婢已經和娘子說過了，娘子也很高興呢。”丫頭說道，“當時，奴婢從家裡直接走的，沒有和娘子說一聲，心裡實在是記掛難以放下，又不敢說，怕太爺誤會奴婢是不願來的，沒想到老爺明智，送奴婢來見娘子一面，奴婢激不盡。”

老者看著意味深長一笑。

“如此說，我倒是看錯了，你並非是舊主，而是未面別心中不安嘍？”他笑道，在車上坐下。

丫頭神閃過一黯然。

“奴婢是奴婢，跟著娘子以前，做過灑掃做過漿洗，主家讓奴婢做什麼，奴婢盡心做就是本分。”說道，擡頭看著老者一笑，“老爺讓奴婢來伺候娘子，奴婢一心一意的伺候娘子，老爺讓奴婢來伺候太爺，奴婢自然也要一心一意的伺候太爺，雖然不捨，但總不能忘了本分。”

老者笑而不語。

“娘子聽了也很高興，爲奴婢高興，說，世上最高興的事莫過於知人善用，如果擱在家裡，奴婢一輩子就是個使喚丫頭了，太爺喜歡奴婢的手藝，奴婢一定能更爲進。”丫頭接著說道，看著山上太平宮，“將來奴婢進了，這個舊主也會跟著口福，娘子讓奴婢替先謝過太爺，太爺到時候，別小氣不給吃。”

老者哈哈笑了。

“好，好。”他說道，“同福同福。”

老僕也高興了，拿過鞭子。

“如此，老爺，就不用去找孫仙姑要些乾果餞小食了。”他笑道，“咱們家自己備著吃不盡的呢。”

老者笑了，丫頭也笑了。

“哦，還有一事。”想到什麼，又忙說道，再次看了眼太平宮，“是奴婢斗膽的不請之請。”

老者看著哦了聲。

“太爺想必知道，我家娘子有疾，行不便，娘子喜歡聽人講故事，所以，奴婢想太爺能不能給找一個會讀書識字的婢子給娘子。”丫頭說道，帶著幾分忐忑不安，不待老者說話，就忙忙又道，“這些話本該奴婢跟老爺講的，但，奴婢怕老爺以爲奴婢故意生事，最後不僅給不了這樣的丫頭，反而讓娘子無辜埋怨。”

老者再次笑了。

“那你就不怕我認爲你故意生事？”他笑道。

“太爺不是那樣的人。”丫頭立刻說道，“太爺看到奴婢傷心，不僅沒有責問，或者直接趕奴婢走，反而察帶奴婢來這裡見娘子，太爺，謝謝你，你是個好人，奴婢跟著你是奴婢的福氣。”

老者看著有些嘆。

“你家娘子有你這個丫頭，也算是有福氣了。”他說道。

原本不管自己怎麼周全，這件事也將是無解了，不帶走這個丫頭，程家老爺一定會惱怒，雖然有自己囑咐一時半時不會對著丫頭怎麼樣，但自己遲早是要走的，保得住這丫頭一時，保不住一世。

沒想到，這丫頭竟然變了心思，難道真的是自己看錯了，不是捨不得自己的舊主，而真的是如所說，想要當面告別一下？

又或者說，這話，是別人教說的？

老者看向太平宮。

有趣，有趣。

程娘著山下，久久未。

“娘子，別難過。”孫觀主忍不住說道，“天涼了，我們回去吧。”

“我不難過啊。”程娘說道，轉過頭看一眼，角微微彎了彎，“這好的。”

孫觀主神悽悽，看著苦笑。

這孩子，想必已經習慣了苦中作樂。

“對來說，有我在，也就這樣了，去，那人家，那些人，會震驚，會欣喜，會特別看重。”程娘說道。

一個連基本滋味都沒達到的橙釀蟹都能吃的如同絕世味，可見沒見過什麼世面，好打發。

孫觀主似懂非懂。

“再者，我說過，吃穿住行，吃最簡單，誰來伺候我都可以，更何況，如今我也能自己照顧自己吃喝了。”程娘說道。

孫觀主啊了聲，先是說了聲恭喜。

“娘子病更好一些了。”說道，“不過，哪能讓娘子親自手，我們這些人呢。”

程娘點點頭。

“我現在，就是想要個能讀寫的丫頭了。”說道，看著山下，“我想要讀書寫字了，正好，那老者想要口福，那就換一下好了，這豈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好的事。”

說完看著孫觀主。

孫觀主神有些複雜。

原來如此啊，那，真的是不難過的事。

二人轉向山門走去，後忽地響起笑聲。

“且留步。”

二人回頭，看著邁步上來的老者有些驚訝，當然，只有一個人驚訝。

孫觀主親自將水遞過來，然後跪坐在一旁。

自始至終，這位孫觀主都沒有多說一句話，而且獻茶倒水，亦是以這子爲尊。

張老太爺心裡確定了。

“先時看這裡巧，此時再看更爲妙了。”張老太爺笑道，收回環視的視線，落在程娘上。

“那是老丈慧眼。”程娘說道，略一低頭謝禮。

“娘子此言可是人吶。”張老太爺意味深長搖頭說道，“我是眼拙了，眼拙了，我適才跟半芹說，君子不奪其所好，說話時我是認爲照顧娘子是半芹的好，此時才知，原來是娘子照顧半芹。”

孫觀主點點頭。

終於有人看明白了，在這裡，誰纔是真正做主的人。

“人之常，老丈過謙了。”程娘說道。

張老太爺點點頭。

世人皆先爲主，誰會想到一個癡傻兒竟能重獲心智。

“多謝娘子見諒。”他說道，轉著手裡的水碗，微微皺眉，“只是老夫不明，娘子此舉到底是無奈還是無？”

這句話突然的冒出來，如同一石頭投水中，濺起水花，打破了原本平靜安詳的湖面。

無奈之人惹人憐，無之人惹人厭。

你，是什麼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