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降下來時，雪也停了，懸掛的紅燈照耀下，院子裡一片晶瑩煞是好看。

僕婦們急忙忙的將屋門拉開，室暖意濃濃撲面而來，帶著滿臉疲憊的周夫人走進來，輕輕的吐了口氣。

“怎麼樣？還鬧嗎？”周老爺忙問道。

僕婦卸去周夫人的斗篷，便忙退了出去，關上了屋門。

“沒鬧。”周夫人坐下來，吃了口煎茶，一面手了額頭，說起來這主僕二人進了門，安靜的都好像不存在，但爲什麼還似乎從來沒有過的疲憊，“配了小廚房，主僕二人自己做飯吃過就睡去了。”

周老爺也鬆口氣。

午後陳家也派人來了，說是要請程娘明日再去看看老太爺。

今日才走，明日還有什麼可看的。

很顯然，陳家這是來問程娘走還是不走了。

如果程娘說走，藉口是給陳家老太爺看病，那麼周家就不能攔著。

周老爺心裡恨啊，怪兒子鬧了這一出全是無用，反而惹惱了程娘和陳家。

正不知怎麼辦纔好，程娘竟然跟陳家人說明日不用看，該去看的時候，自然會去看。

這一下面子總算是保住了。

周老爺鬆口氣。

“那都是六郎的緣故。”周夫人說道，一面用帕子拭淚，“你沒見他自己打自己下手多重，冰天雪地的，不就是一個丫頭，算得了什麼，就這樣不顧臉面的撒脾氣，要是六郎有什麼好歹，我定不饒…..”

“有什麼好歹，那算什麼傷。”周老爺滿不在乎說道，帶著幾分舒服愜意飲了口茶，“家宅安穩，就好，就好。”

家宅安穩。

周夫人忍不住想到這短短一日七八糟的事。

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吧，以後，就可以家宅安穩了吧？

爲什麼總覺得有點莫名的忐忑不安呢？

而此時臥榻上程娘和婢幾乎是同時坐起來。

“娘子，忘了金哥兒了！”婢說道。

屋的燈亮起來，接著整個院子的燈亮起來，再然後整個周家都熱鬧起來。

“要做什麼？”剛躺下的周老爺夫人急匆匆的穿，“這都晚上了還要出去？”

“說是丟了個小廝，那婢要出去找。”僕婦說道。

“什麼小廝，小廝怎麼會丟？”周夫人皺眉問道。

“這就是找藉口要走，要胡鬧呢！”周老爺恨恨說道，“我就知道，沒這麼安生，攢著勁要折騰人呢，不準放們出去！”

僕婦們不知所措，週六郎披著斗篷大步而來。

“父親母親無須著急，們要去哪裡，我自陪們去便是。”他說道。

“六郎，你上還有傷呢，這大冬夜裡跑可怎麼得了。”周夫人急道。

週六郎已經擺擺手混不在意的出去了。

廊下並沒有那子的影，只有婢穿戴整齊。

“怎敢勞煩六公子？”驚訝道，“讓人備車送我去陳府問問就好。”

只有婢？不是那人？

週六郎皺眉看著屋，燈暗暗。

“娘子歇下了。”婢說道。

果真只是找個小廝？

這人慣於裝傻，信不得！

“找人不急麼？速去。”週六郎說道，自己率先向外跟去。

縱然白日下雪，冬夜的京城也是一般的熱鬧，街上人流喧譁。

週六郎親駕著馬車直奔陳家。

因爲要去宅子住，金哥兒先一步被送到宅子去了。

這一番突然，們主僕被拉到周家，陳家也慌，周家也慌，倒都把金哥兒給忘了。

也不知道陳家有沒有人特意去接他回來，或者告訴這孩子一聲，免得不知所措。

陳家被半夜敲響門，也嚇了一跳，都起來。

“以爲周家接走了呢，我們也沒去看。”

問了一圈，才問道知道的人，那管事一拍懊悔說道。

“呸，人是你們送走的，宅院也是你們租的，我們如何去接人？”週六郎一肚子火氣啐那人一頭臉。

“週六郎，要不是你不要臉，哪有這等事！”陳家一個年早就一肚子氣，立刻手指著罵道，“京中年下，柺子人多，那小廝才十二歲，又初次進京，不認路不識得人，萬一丟了，看你如何給程娘子代！”

旁立刻四五個年呼應助陣。

程娘子被周家劫走，奈何到底親不能訴苦，實在可憐，真是讓人恨之又恨。

週六郎冷聲而笑毫不怯讓，眼瞅就要在院子裡打在一起。

“先去找人，找不到人，再算帳！”婢跺腳喊道。

呼啦啦的人馬踏飛街上的積雪。

天矇矇亮的時候，的腳步聲踏破了周家的清晨的寧靜。

婢臉凍的通紅，眼睛也紅紅的，拉開門邁進屋。

屋子裡程娘已經穿戴整齊坐著，手裡握著書，但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在讀或者寫。

“娘子..”婢忍不住哽咽。

“先說，後哭。”程娘說道。

婢用力嚥下眼淚。

“….問了四周的人，有見到金哥兒先是站在門口，後又向巷子口走去……”

“….沿著路問去，有人見他抹著鼻涕，問陳家在哪，不過說不清是哪個陳家而無果……”

婢聲說道，說道這裡停下來。

“所以他，找不到陳家，不知道周家，也忘了自己的宅子，迷了路不知所蹤。”程娘說道。

婢點頭哽咽。

“娘子，你別急，已經報了衙門，還在找，城門已經守住了，應該還沒出城。”說道。

程娘沒說話，站起來。

“娘子，你也要出去？”婢擡頭問道。

“是，我去找。”程娘說道，“是我把他丟了，我要找回來。”

聽說程娘要出門，周老爺夫人又急了。

“還是要找藉口跑..”周老爺說道，“一個小廝走丟了而已，找到就找到，找不到就算了，什麼大不了的！”

走到院門口的程娘看著攔住路的管事。

“你們，不讓我出去？”問道。

管事被這娘子木木的神看得有些發。

“不是，不是。”周夫人和周老爺疾步而來。

周夫人拉住的手。

“兒。”一臉擔憂，“不是不讓你出去，這天又冷，自有他們去找，你在家就行了。”

“不行。”程娘說道。

這孩子說話怎麼這麼梗？

“胡鬧什麼。”周老爺帶著幾分長輩威嚴，一面手點管事，“再去買幾個小廝給就是了。”

程娘轉過頭看著他。

這是進京以來，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舅舅。

周老爺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孩子的眼神。

這雙眼，跟小時候一樣，醜的嚇死人，尤其是無法自控翻白眼的時候……

“是你，不讓我去？”程娘看著他，問道。

周老爺微微怔了下，莫名的覺得脊背一陣發寒。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