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車上婆子們來回卸了幾趟都還沒搬完，程二夫人裡跟著唸佛也沒停。

屋子裡傳出程大夫人尖利的哭聲。

“誰要的東西！”

伴著哭喊聲，程大夫人跌跌撞撞的從屋出來，將幾個盒子狠狠的扔出來。

盒子裡的金銀首飾譁滾落一地，日下熠熠生輝。

一地的僕婦丫頭搶著要去撿，卻誰也沒有程二夫人作快。

程大夫人哭的跌坐在地上，閉著眼捶。

“這是買我的兒的命的啊！”

“這是買了我兒的命啊！”

程二夫人撇撇，也不管丫頭僕婦在一旁看著，作飛快的將這些首飾都撿起來。

“什麼買你的兒的命，四郎明明是自己逛青樓被殺的，礙我們娘什麼事。”嘀咕說道，“平白還被累害了我們娘，要不然嫁與郡王家爲郡王妃該多風，如今這樣匆忙寒酸….”

嘀咕到這裡，程二夫人又急了，扭頭向一旁的書房看去，看著這邊程大夫人哭的昏天昏地，丫頭僕婦們也都顧著，便抱起收拾好的盒子轉就走。

院子裡侍立的兩個丫頭目瞪口呆。

“二夫人..”們忍不住喊道。

程二夫人停下腳瞪們。

“怎麼？”說道，將懷裡的兩個盒子抱了，“這可是我們娘送的。”

這個做繼母的難道拿不得嗎？

丫頭們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著程二夫人疾步走了。

而在書房裡，聽著這邊程大夫人的哭聲，程大老爺也在默默的流淚。

“老爺，這些並不是我們娘子給您的補償。”曹貴說道，“這是…”

程大老爺擡手打斷他。

“你不用多說。我知道的。”他說道，一面流淚，“要是真無。也不會催著我帶著他們急回江州，京城裡。面對的形有多危險有多難，我現在是真的明白了，只難過我幫不了。”

曹貴俯施禮。

“小的謝過大老爺明白。”他說道，聲音有些哽咽。

“四郎他是被別人害的，不是被娘害的。”程大老爺擡手淚，“娘保的他一命，又保他聲名前途，結果還是難逃。這就是他的劫數了，最要的是，娘自己也要想開，莫要執拗窩在心裡。”

曹貴叩頭。

“這些…”程大老爺看著推來文書，“要親了，這般倉促，皇家明顯是不給臉面，還把這些都送回來做什麼？你們在京城給裝門面。”

曹貴搖頭。

“娘子也不在乎這些門面。”他說道，“娘子說既然這些該是家裡，那就是家裡。已經走過文書府的，怎麼能不作數，只讓小的把夫人留下的嫁妝送去。”

程大老爺神悵然。

言必行。行必果，並不是說笑也不是什麼周全進退敷衍。

“好。”他深吸一口氣，點點頭，“那就請娘子放心，這些產業，這些心，我必然不會糟踐了。”

曹貴應聲是。

“那小的明日就啓程回京了。”他說道。

“你們都是要跟過去的？”程大老爺問道，“這才幾個人，不如家裡你再挑幾個帶過去。”

“不用了。娘子一向用人不在多。”曹貴說道。

在幹。

比如自己。

他忍不住幾分小得意。

程大老爺嘆口氣看著外邊。

“婚期是後日，你也趕不上的婚禮了。”他說道。“我們也趕不上。”

“娘子說了，千萬不要你們去的。”曹貴忙說道。

程大老爺肅然點頭。

“我知道。不僅不去，我還會把家族中的子弟們嚴加看管，不離江州。”他說道。

話音未落，就聽外邊有老婦人的喊聲。

“…幹什麼呢還，還不快備車…….我家的大婚呢….嫁給皇家宗室貴人，孃家怎麼能沒人呢….”

“是啊，母親，這何統啊。”

“你還說，你這個當父親既然早知道要與郡王親，還跑回來做什麼！”

“母親，還不是大哥！”

曹貴看向程大老爺，出幾分同。

“那就辛苦老爺了。”他說道一面起告退。

程大老爺點點頭，站起來，帶著幾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迎向母親和弟弟。

給了這麼多金錢產業，如果還不能護住程家的周全，那他這個家長也不用再做了。

離開北程，曹貴又到鋪子裡叮囑代一番，回到南程這邊天已經黑了，如今的南程新宅子又蓋起了好多，地面也修整了，不似往年一下雨就污水橫流蚊蟲遍地，夏日裡歇涼的人很多，孩們追打笑鬧。

“曹管事。”

見他過來一路問好聲不斷，還招呼他一起吃飯。

曹貴笑著走過。

“程平。”他喊道，看著在大樹下坐著被一羣孩子圍著正說得口沫四濺的程平。

程平衝他擺手。

“忙著呢正講到關鍵地方。”他大聲回到。

曹貴無奈只得走過去。

“…損爲益首，益爲損元，進爲退本，退爲進，福爲禍始，禍爲福先….”注1

程平大聲說道。

孩們卻吵鬧起來。

“不要念經不要念經，講故事講故事。”

“講一個故事就要說一段經的嘛。”程平說道，“你們可別不知足，這可是我閱書十載，得出的所在，可不是誰想聽就能聽到的，聽到了可是益匪淺的。”

曹貴搖頭笑了。

“程平。”他說道，“你真不跟我進京嗎？”

程平搖頭。

“我的一百文掙夠了，我要閉門讀書了。”他說道，一面笑著擺擺手，“不過我早晚會進京的，到時候咱們再見吧。”

曹貴撇撇。

“一百文能閉個什麼門。也不怕死。”他嘀咕道，看了眼又開始給孩們講故事的程平，轉走開了。

邁進家門。雖然程娘不在這裡住，正屋也亮著燈。兩個小婢恭敬的施禮。

曹貴衝正屋施禮，然後才由小婢伺候著洗漱更，剛擺上飯，程計帶著幾個人過來了。

“看看還有什麼幫忙的嗎？”程計問道。

“不用，沒什麼收拾的。”曹貴說道。

程計幾人對視一眼，將一個盒子推過來。

“這是做什麼？”曹貴問道。

“娘子的大婚，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程計說道。

曹貴皺眉。

“誰讓你們破費，你們難道不知道。你們過得好了就是給我們娘子最大的心意。”他說道。

程計笑了，點點頭。

“我們知道的。”他說道，將盒子打開，“不是錢財的，是我們幾個打了一個瓦當。”

瓦當？

曹貴好奇的看過去，果然見盒子裡擺著一個瓦當。

“這是…”他看著其上的圖案。

“折枝蓮。”程計說道，“這是老程家祖上的徽記，娘子從小沒有在家長大，如今要嫁人了，娘子什麼也不缺。我們就想給娘子個念想吧，讓知道，走到那裡。老程家都是的家。”

曹貴點點頭笑了。

“好，你們有心了。”他說道，“娘子定然很高興。”

程計等人也鬆口氣高興的笑了。

“那，給娘子的送好了，現在我們幾個想要給曹管事你送送了。”一個男人說道，拿出一壺酒，往幾案上一擺，“來，不醉不歸。”

曹貴哈哈笑了。

“好。擺酒菜來，不醉不歸。”

這一醉讓曹貴的趕早啓程。變了日中而行，在衆人的相送下走出南程。卻見北程這邊正灑掃街道，擺出幾案條凳，來來往往的車不斷，挨著牆角的一溜搭起了草棚，正在修鍋壘竈。

“這是？”曹貴驚訝問道。

“曹大爺，程娘子明日大婚，程老爺要擺流水席三日慶賀。”一個看熱鬧的人忙說道，面帶興，“請的是德興樓最好的廚子掌勺，江州城的人都可以來吃，還不用隨禮。”

“那廚子豈不是累死了要。”曹貴笑道。

“程大老爺給了足足一車的大錢，就是累死也有人肯幹。”另一個看熱鬧的喊道。

四面一陣鬨笑。

曹貴也哈哈大笑。

好，就是要熱鬧，雖然不在眼前，也要熱鬧。

他翻上馬催馬疾馳而去。

程家院子裡也的跟街道上差不多，程老夫人就坐在正堂裡，被程大老爺不知道哪裡找來的七八姑八大姨圍著。

“….老夫人可是有福氣了….”

“…我說前幾日做夢夢到摘一院子的花，果然是大富大貴…”

“…老夫人有個郡王孫婿了…”

程老夫人被恭維的面通紅，雙眼發亮，說起話來也響亮。

“…這個孩子爺爺早就知道不凡…”大聲說道，“…爲了起名字翻了半年的書，結果都不滿意，臨了生了還沒起好，出去撞名，結果正好遇到一個過路的大和尚，開口就吐了一個…..”

程老夫人說到這裡磕一下。

那傻子什麼來著？

“昉。”一旁的僕婦忙低聲提醒道。

“一個昉字。”程老夫人接著說道，笑的眼睛都沒了，“…更神奇的是，老爺低頭念道兩句，要請那和尚來家吃頓飯，擡起頭那和尚就看不到了…”

“哎呦，那是遇上佛爺了！”四周頓時一片驚歎聲。

站在門外的程二夫人呸了聲。

“不要臉。”低聲罵道，“說的好像是要當皇后娘娘似的，還佛爺送名，當初你們把人扔到尿桶裡時，也不怕佛爺咒發你們。”

程二夫人悶悶的走出家門站在巷子看出去，聽著這邊喊米來了，那邊喊菜來了，更有幾甕的酒水正在卸下，心裡不停的唸佛。

“糟踐啊。糟踐啊，果然誰拿著不是自己的錢都可著勁的糟踐。”

此時的京城程家，也正滿院子的熱鬧。

“來了來了。”

幾個僕婦喊道。一面打起簾子。

程娘從窗前轉過，看著架被擡進來。其上大紅遍地金喜嫁。

隨之進來的還有一羣小孩，倚在門邊，好奇的看看嫁，又看看程娘。

陳夫人親自進來，帶著幾個夫人和年輕媳婦對著嫁審視誇讚說了一番吉利話。

“你來，我和你說幾句話。”陳夫人便要拉著程娘，還沒坐下，外邊又喊家夫人來了。陳夫人便忙起來。

“我晚些再和你說。”

隨著陳夫人的離開，屋子裡的人也便忙都散了，室恢復了安靜。

程娘慢慢的走到架前，看著嫁，門窗都開著日盈滿室，讓嫁越發的耀目。

“好看嗎？”

有人在外問道。

程娘回過頭，見陳丹娘從門邊探頭。

“好看。”笑說道。

陳丹娘邁進來，也站在一旁看著嫁。

“我也覺得好看。”說道，一面搖著程娘的袖，“姐姐。你穿一下試試。”

程娘笑了，看著嫁一刻，出手。

周箙邁進院子的時候。擡頭就看到門廳裡的子正展手臂轉過，人不由呆住了。

紅…

大紅的，絢爛的大紅，金的線，盤花刺繡。

他自然是見過婚娶的，但這一刻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紅。

這樣的紅。

穿在那個一直穿著黑素衫的子上，就如同暗夜裡盛開的牡丹。

穿著素奪目，穿著奪目依舊生輝。

獨一的是這個人啊。

“嫁真好看！”

廳中傳來陳丹娘俏的喊聲，圍著程娘轉。程娘的邊帶著一笑，似乎看向一旁的銅鏡。端詳著，憧憬著。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