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溫熱的脣隔著寬涼的桌案落下來。

沾上的脣瓣，細細地吻。

右手將紙箋甩在案上，大掌撐住，左手探到頸後，手指沿著婉的線條緩緩挲而上，最後了耳垂不放。

英歡一時窒住。

從未過這麼溫的他。

拒，可竟比對著蠻力霸道的他還要難。

他未同糾纏許久，脣又挪至臉頰一側，點了下，再移上前額，重重一吻。

滿滿全是他的氣息。

他低笑，眼睫不長不卻是冷，一偏頭，過的皮，微微有些。

心裡頓時也跟著一道了起來。

坐不穩，擡手去撐案，卻翻了朱墨，指尖染了一片紅。

……悉他，心也只認他。

他似水涼的錦袖在腕上輕晃，握住的手，一把，將朱墨了一掌，而後眸一閃，將先前甩到旁邊的那疊紙箋推到眼前，道：“看看。”

然後轉回案坐下。

英歡怔怔然轉過神來，擡睫便見他神已然回覆先前不茍之態，不垂，去看案上的東西。

張張都是他寫好的調兵之令。

可他未說籤付，只道，讓看看。

挑挑眉，再擡頭。

他側過子，支肘在案前。低了頭，順著先前那捲長絹的寬邊一路在畫寫著什麼，側臉側眉峻峭非凡。

才撥了，又能立時去治事，一點都看不出他面上有變。

真是收放有度。

不聲地又垂下眼染了朱墨的手指，心口砰跳猶然，暗嗟一聲，揀了那幾張紙復又去看。

巍州城，北山南河，易守難攻。

邵定易自恃城堅，大軍十萬有八屯於城西大營，其餘二萬分守南北城塞。

決於三日後兵伐巍。

鄴齊二將。餘肖領七萬兵馬南下襲營，江平領二萬攻巍州城南；邰三將，於宏領二萬人東行而下，越河以攻巍州城北，方愷領兵八萬自西圍城主攻，林鋒楠領其餘一萬退至巍州以東斷其退路。

大營未出兵馬一萬，爲鄴齊親軍一部，留以守營。

舉全營二十萬大軍傾巢以攻，意在一夜下巍州。

一夜……

手著那紙，淡笑。縱是不知兵事細末，也知以巍州城堅，想要一夜將其攻破何其難也。

尤是，見他並不打算掛甲親征。

是自大。還是自負……

紙上字字清楚句句明晰，不像將之令，倒像是專門寫與看地。

字鋒力道十足，橫豎撇捺筆筆飛。

手，輕輕過那些字，墨香侵心，字如其人。

心神恍恍中，餘看見他又起過來。手中持了張紙，按在面前，其上纔是簡令。

“可有要問的？”他道。

想了想，拉過那紙，匆匆掃過一眼，拾筆便籤。卻未著印。擡眼看他道：“此令先付與方愷使閱，而後再加璽印。”

他橫眸一瞬。言又止。

隨即低笑。

到底還是不信他

然帥令如山，縱是方愷不服此策，他亦能讓迫其就服。

只是既是不肯全然信他，那便隨一回……也無妨。

見他無話，便封了這紙，傳人帳，讓送去方愷帳中，待人領命退去之後才又看他，道：“不是不信你，只是若方愷真心不願從此策令，縱是他出兵，以他的子還不知會生出何事來。”

兩軍協從兵分五路，若有一將臨時變計，則會全盤皆翻。

他將案上先前寫與看的那疊紙拿起來了，看道：“說到底，還是不信我。”

令自帥出，將自服之；若有違者，軍法置！

方愷領兵出外若有變，自有監軍來斬角慢笑忽而一滯。

想到所置的那位監軍，心中不略明，其年輕無歷，恐怕縱是大將有變，也不敢執軍法。

說是監軍，怕只不過是想讓那子先得歷練罷了。

他扯碎掌中薄箋，問道：“監軍何名？”

看他，不解他是何意，只下意識道：“曾參商。”

他下來，眸深深，“爲何要帶一個子來軍中？”駕親征是迫於東面軍中急勢，但也不必再帶一人來。

“軍中必心腹之人。”瞥他一眼，隨口說了句，不願多言。

他深一眼，不再多問，目隨意朝肘側幾封未合地摺子掃了一瞬，其末屬印字骨朗朗。

右相沈無塵。

看見他的表，翻手攏了那幾封摺子，於袖下，蹙眉道：“邰國事，不勞你多

他直起子，眸中平平無波，點頭道：“你信他，倒是信了個十足。

人還在雲州時便有耳聞，英歡出征，委朝中上下政事與沈無塵一人獨斷，此等殊榮何臣可得。

寧肯信沈無塵掌邰國事，也不肯信他伐巍之策。

英歡瞧他這神，再聽他這語氣，雖是平穩不起波瀾之態，可心中再明白不過。

抿抿脣，不說話，然後慢慢起，繞過他，往外帳一角立的銅洗走去。

山澗清泉微涼，手按進水中。稍稍一番，上面朱墨便溶水裡了。

他跟過來，自後也將手按進來，另一手攬住的腰，垂去親地。開口略顯無奈，低嘆道：“終此一生，定不再負你所信。”

仍是不語，看他用手水而過，水漸紅，後膛暖暖，可其下之心到底涼不涼……

不負之所信。

可江山天下在前，他所要的。到底是疆土，是王權，是這一世文治武功。

如何能一生不負。

狄風一死，最初之憤其後之哀久居心間，無論如何也揮不去；雖知其時他並不知狄風會遭燕朗所襲，否則也不會仍然派將領兵南下；雖知他並非有意要晚半日，若不是爲谷蒙山伏兵所擊，自是會火領兵折南；雖知他言析有理，縱是那日鄴齊大軍及時趕到也無法言勝，可

這心結到底是解不開。

也問過自己。倘是此事由而斷，會否做出同他一樣的選擇。

應當是會。

但種種這些，還是沒法作爲原諒他的理由。

能斂去私，爲圖大計而退至與他再度聯手。卻無法退至再將自己地心全付與他。

想著想著，手在水中便變得冰冰涼。

出手來，去拿一旁巾，任他大掌著，終是開口道：“我不是相信沈無塵。”

這一生，惟一坦信之人只有狄風。沈無塵不是狄風。而狄風也已不在。

到腰又被他鎖得了些，不冷眼側頭，道：“我若是十足信他。也不會點曾參商隨我親征。”

賀喜皺皺眉，略一思索之後，卻是訝然。

沒料到負天下之才無數芳心似沈無塵者，心屬之人竟會是那樣地子。

他撇眉，低低笑出聲，這世上之一字。本就難言以道。手臂力道一鬆，便被掙開來。低眼見轉擡頭看他，不揚揚角，道：“唔。”

卻不笑，眼中清冷一片，盯他半晌，突然道：“我能拿曾參商來制肘他，但你心裡心外，又有何肋可讓我威脅的。”

因是不肯盡信他。

他角笑容僵了僵，收回手背在後，眼中滅。

肋麼……

乾了手，看他神莫測，心中冷笑，怕是他邊之人盡數死，也傷不及他心中一毫。

帳外忽起吵鬧之聲。

眉頭微陷，聽見守衛低聲喚“方將軍”，不由上前幾步，揭開帳簾出去，見方愷面帶惱，於外求見，手中正著那紙封令。

臉不由一冰，揮袖放簾前衝外道：“讓他進來。”

方愷推開守衛，大步帳，見賀喜也不行禮，只對著英歡了聲“陛下”，而後揚了揚手中素紙，道：“此令爲陛下一人所定？”

英歡定立於帳中，目不斜視，點頭道：“是又如何。”

方愷脣了半天，側目看一眼賀喜，又向英歡，而後扯開那紙，道：“一向只知巍州城防與別城不同，只有南北二門。陛下卻調我領兵八萬去圍打西城，恕臣駑鈍，不解陛下聖意。”

英歡低眉，脣角僵直，手卻攥起，飛快瞥賀喜一瞬，心中又是冷笑……果不可信他。

方愷見不語，眼中惱意愈盛，竟是直接看向賀喜，目犀利如劍，雖不言語，可誰人都看得出他是何意。

賀喜眉揚眸寒，看著他，慢慢開口道：“巍州城西新開一口，爲送糧之道，因不爲外人所知，所以無重兵屯戍。朕今日過帳提及此事，帥令由是而定。”

未言是他所定，只道是依他所報而定了伐巍之令。

當真是替都考慮周全了……

方愷扯冷道：“巍州城防有變，爲何我軍斥候未曾有報？”

賀喜盯他，眸間寒意深甚，口中卻是輕笑一聲，“時日未久，斥候探變亦需機緣，此報朕也是昨日一早才接的。”

方愷接又道：“斥候所探亦不能全信，因此模糊之報便調八萬兵馬圍攻城西，風險太大，恕我不能從此之令！”

賀喜垂眼片刻，又擡頭，“並非只是斥候所探。”他轉，從案上扯過那紙長絹，丟給方愷，“巍州外城兵防。”

方愷一眼掃過，面小驚，“此圖何人所繪？”

賀喜薄脣微翹，淡淡道：“朕。”

方愷猛地揚眉，似是不信，“陛下何時親探巍州？”

“昨夜。”他橫眸涼聲，手指輕彈寒桌案。

這章是凌晨寫完後臺定時自布的，今天全天不在，羣裡看不見我萬莫想念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