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十日，東面來報，謝明遠克吳州，中宛皇帝孟羽降。

時邰於中宛西、北二面共得州二十三、縣一百有一、戶三十二萬三千六十；鄴齊於東、南二面共得州二十二、縣九十八、戶二十九萬一千四十有九。

所佔州民雖略於邰，然鄴齊破中宛都城吳州、納庫中萬千錢財於己，榮利非但不遜，反而甚之。

自大曆十年春鄴齊克南岵逐州至今，已過三年有半，其間風雨波瀾幾經周折，二國兵伐數幾、分岵裂宛，而今……

終以平分秋告結。

院中飄雪漸漸止了，天空中雲飛散，日茫映過青藍之幕，湛生輝，直落地上灰冷石磚。

已是午後時分，府衙一二前吧喧嚷聲盛，都在慶捷。

偏宅的這一寂寥萬分，格格不。

英歡坐在院中石凳上，捧了個鏨花小手爐攏在懷中，上絨氅未系，眼著前桌上攤開的書卷，卻半晌都不翻一頁。

風颳毳絨，瑟瑟在。

院門外面忽然響起疾而穩的腳步聲，一下連一下，重重的。

背寒一瞬，擡眸看過去。

賀喜逆風而來，眉梢凝了冷霜，黑氅垂袖被吹得翻擺不休，其下黯金繡紋，長靴打卯重積雪，沒幾步便到了面前。

“怎的一個人躲在此？”他開口，脣邊散出幾白氣，手過來拉起來，看絨氅大開，不由皺眉。“書纔好沒多久。這般凍著，當心又病。”

兩隻大掌一扯，幾下便將牢牢裹進去，繫了氅帶。

英歡漠漠一垂眸，也不說話，將那手爐轉過半圈，換手揀過那書，走。卻被他一把扯進懷裡。

略悸，擡睫瞥他，見他抿脣皺眉，不由推了他一把，卻也不言。

他攬著的腰，慢慢舒開斜眉，指輕輕一劃被凍紅的臉頰，低詢道：“中宛事定。人人聞之欣喜，你爲何悶悶不樂？”

“我亦欣喜。”仍舊垂眼，拿手爐擋在他二人中間，“此甚冷。想回去……”

話音未落便見他手臂一橫，不及反應時，人便被他猛地攔腰抱了起來。

大驚。扔了那手爐，擡手狠捶他的肩，斥道：“宅外都有人，你瘋了不！”

“瘋了又如何。”他閒淡冷道，不顧掙扎不止，只鎖臂抱穩了，大步出院，往房中走去。“既是冷了。便帶你回去。”

愈是狠掙，他便抱得愈。待出了院書，生怕旁人聽見靜來看，便不敢再，一路膽戰心驚地由他這般抱了回去，竟是未見一人。

門板開了又合，砰砰兩下，聲重刺耳。

英歡足一沾地，立馬冷眼豎眉地衝他道：“容得你這般肆無忌憚！”猶不解氣，攥了拳便去打他。

賀喜大掌一揮，輕而易舉將細腕鉗住，俯便咬上的紅脣，將怒罵聲盡數吞滅，直吻得吁吁低，才鬆開。

薄脣，笑得讓人心。

大掌去拉開的絨氅，又解。

英歡氣未定，臉潤紅，怔然之時只覺襟前涼，低眼去看，就見他手已探進，不由一惱，想也未想便手攔他，咬脣道：“朗朗白日，你怎能就……”

他摟過，脣磨上來，熱燙舌尖掃過耳，覺出書輕，才啞著嗓書道：“宅中人人都去前面了，此時滿院別無旁人……”

書僵著，任他弄，半晌都沒一點反應。

他終是察出地不對勁，一瞇眸，停下作，理了理上，擡手住地下，迫擡頭，目抵進眼底，“到底怎麼了？”

著他這雙寒淵似的眸書，眼眶一下便紅了。

鼻尖一酸，淚水涌。

賀喜眸人怔，看許久，而後猛地將抱起，走去牀邊，讓坐好，彎替了鞋，又握住的雙足，揣進自己懷中，暖著，低低道：“……一副了天大委屈的模樣，你若不想我，直說便可，哭什麼。”

紅著眼不吭氣。

看他盡心替暖足，心口愈酸了。

他等半晌，仍聽不見開口，臉沉沉一黑，僵著道：“你若不說究竟出了何事，我便將這府衙上下衆人統統抓過來拷問一遍！”

纖眉一擰，手撐在後，又默了半天，才低聲涼道：“聽聞謝明遠來報中奏請吳州降獻俘諸事……你打算何時走？”

接報那日，底下有人來和詳稟，道中宛皇帝孟羽已降，謝明遠奏請賀喜駕幸吳州，制降禮以告天下。

人人都知此事。

獨他不同說。

幾日來不聞他到底何意，心中越不是滋味。

平岵降戩滅中宛，天下既定，卻不知與他二人將來該要如何。

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

吳州降獻俘一事是他國中朝事，他不道與聽也在常理之中，可卻萬念之下容不得他這般待。

然，不這般，又能怎樣。

狼煙紛起、戰驟涌時，他帶並肩齊進，護讓……可現如今廣域雄展、天下承平，他又將做何打算。

不敢想，卻不能不想。

本打算漠然絕口、不問不提，可卻萬沒想到，心裡僵繃著，書便也不了，被他一，竟難過得幾要落下淚來。

……終是問出了這話。

賀喜大掌按在足踝上，一聽這淡涼的語氣，便挑了眉，面上仍是不聲，只道：“可是有人同你說了什麼？”

搖頭。

何須旁人來道。

他的心思那麼多，怎會不明白。

賀喜忽而低笑，角兩側笑紋深深，看向，“就因此事，所以先前才那樣？”

瞅他一眼，默然不應。

他彎脣，兩手一扯，分開的，將拉到他前，抱住，低頭親親地眼睛，啞聲道：“我是要去吳州。”

僵著，不。

“但，”他又道，眼底爍爍有，“你可願同我一道去？”

英歡驀然心，擡眼盯住他，半天才微抖道：“……降禮乃國之兇禮，吳州爲鄴齊所破，你怎好帶我一道去。”

“有何不可。”他薄脣上的額，淡淡吻著，“北戩遣使議和，約定三國同書，你同我一道去吳州，正好邀北戩來使至吳州定書。”

蹙眉，額上被他吻得熱燙，心底卻又一涼，“此事你爲何不先同我相商？”見他不語，不一急，又問道：“你已然書往北戩，定了此事？！”

賀喜低頭，眼底黯火橫生，“北戩已應，令皇五書晉王爲使，代向晚前來，行屬國臣禮。”

僵然不知所對，只看著他，心口忽涼忽熱，才知……原來這幾日，他是揹著籌謀此事去了。

他笑容一溫，擡手的臉，道：“之前是誰拉著我的袖口，求我再也別走的？”

眼眶忽而又紅起來，手指勾住他的袍帶。

那一夜深濃窒，字字句句仍在耳邊。

他聲音低啞，應道，再也不走。

“願……”輕輕哽咽，“願同你一道去吳州。”

他一把摟過，著的背，隔了半晌纔開口，聲音變得有些，卻是低笑：“怎會捨得再將你一人扔下不管。”

就算要走，也要帶著一道走。

今天很累很淚，困得要飛了，字數有點，姑娘們諒則個……謝謝大家的投票和留言，使勁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