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脣邊出了一笑,陷了對往事的回憶裡。
“只是現在一眨眼,竟就有了自己的意中人。往後……”
他的聲音低沉了下去,“往後就是別人的人了……我的心裡……”
繡春回頭,見月之下,他一臉的傷。
何嘗又不是和他相同?辛苦養大的兒,終究還是要離開自己了。
手,抱住丈夫的脖頸,把臉到了他溫暖的頸窩,閉目片刻後,低聲道:“最近我一直在想,從前倘若我能再生個一子半的,別管是兒子還是兒,現在齊兒就算嫁人了,咱們也還有別的孩子陪伴……”
蕭瑯抱著腰的臂膀微微收,搖頭道:“你又來了,我沒這意思。”
“是!”繡春睜開眼,微微一笑,“我只是自己嘆,且也不過說說而已。說到底,兒都不過是父母一生路上的陪客而已,他們長大後,就不能一直再像小時候那樣一直陪伴咱們,聽咱們的指揮了。幸而我還有你。等齊兒嫁人了,我們也老了,我就和你大眼瞪小眼,瞪著瞪著,慢慢大概也就重新會習慣了。”
蕭瑯呵呵笑了,臉頰輕輕磨蹭頸窩片刻後,牽了手起來,聲道:“嗯,咱們回房吧。那事……我會再考慮下……”
繡春嗯了聲,就像他們還年輕時那樣,讓他牽了自己的手,靠著他的肩,慢慢朝前而去。
邊上不遠的一道樹影后,蕭齊兒怔怔著父母遠去的背影,影凝固,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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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天,蕭齊兒竟忽然生病了,額頭髮燙,兩頰燒紅,繡春趕給看病,知道是不小心了風,加上這段時日心抑鬱,這才病了下去,趕給抓藥服用。晚上蕭瑯回來,聽說起兒生病,再也顧不得先前的慪氣,趕便過去看。看見兒躺在那裡懨懨的,原本紅潤的面頰也不見,心裡一陣難過,握住了手,輕聲名,見睜開了眼,問道:“齊兒,你怎麼樣了?”
蕭齊兒怔怔著父親,眼圈忽然一紅,淚珠兒便又掉了下來。
蕭瑯頓時心疼萬分,趕替眼淚,一邊,一邊哄著道:“齊兒別哭,都是爹不好。爹已經想通了。你喜歡誰,爹不會阻攔了……”
邊上的繡春揚了下眉,看了他一眼。
蕭瑯越說,齊兒眼淚便掉得越厲害,最後竟從牀上爬了起來,嗚咽著搖頭道:“爹,你跟娘那天晚上在我院外亭子裡說的話,我都聽到了。爹你對我一直這麼好,我卻傷了你的心,讓你這麼難過……”
不止蕭瑯呆住,邊上繡春也呆了。夫妻倆對一眼,齊齊道:“齊兒!”
蕭齊兒了眼淚,鄭重道:“爹,兒聽你的話。我不嫁人了!齊兒就一輩子陪在爹和孃的邊……”
這父倆……鬧的這是哪一齣……
繡春看了眼呆若木的丈夫,想笑,極力忍住了,急忙上前,扶著兒躺了下去,道:“齊兒乖,爹孃都知道了。你先把病養好。”
蕭齊兒點頭,閉上眼睛,眼淚還不住從眼角往下滾。
繡春吩咐侍看顧好齊兒,自己扯了丈夫出來,低聲笑著埋怨道:“瞧你乾的好事!兒要是真的一輩子不肯嫁人了,我就跟你沒完!”
蕭瑯回頭,看了眼齊兒的房門,呆呆地道:“兒的意思是說,要我,不要那個臭小子了?”
繡春擰了把他腰,白他一眼,“是,這下你得意了吧?可憐見的,剛纔說出這話時,心裡都不知道多難,那眼淚掉的……”
魏王忽然覺得這段時日以來,心中的那悶氣徹底消散了,咳了聲,道:“你找個機會去跟說吧,說我再考驗考驗那小子,若是通過了,就答應讓他娶。”
繡春一笑,讚道:“這纔有當爹的樣子。”想了下,又道,“那孩子,最近天天晚上到咱們家門口外求見,你就是不見,瞧著怪可憐的,今天該見見了吧?”
最近這些時日裡,不但葉悟誠惶誠恐地上門來賠罪,說考慮要把自己那個糊塗侄兒再趕回軍中去,王府門房也隔三岔五地來報,說那個姓葉的年輕人,每晚都會過來求見王爺,等不到回訊,最後只能怏怏離去。
“見,自然要見!”魏王微微皺了下眉,最後很是大方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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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的孩兒,竟然是這樣的貴重份。葉棠忽然覺得自己從前在面前許下的諾言是那樣的蒼白可笑。
他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給予比現在更好的生活。
伯父葉悟知道這件差錯的事後,除了唉聲嘆氣之外,最近他也知道,他似乎有意想將自己再調回裴大將軍那裡。
對此,他並不反對。
他那個孩兒,現在卻深深覺得,自己只有真正建功立業,有一天才能有底氣地回到的面前,請求下嫁,爲自己的妻子。
但是離開之前,他必須要再見一次的父親。他要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白天裡,他要執勤,只能趁晚上來求見。他已經連著來了好些天了,卻始終沒有音訊。
他知道魏王不想見自己,但是他不願放棄,更不想通過那位明顯對自己有好的王妃來達目的。
這是他和魏王之間,兩個男人之間的事,必須自己來解決。
這一晚,他連晚飯都沒吃,一出宮,立刻便往魏王府來。
這條路,他已經悉得閉上眼睛都不會走錯了。
他原本並不抱大的希,只是出於習慣,過來再次向門房求問,沒想到對方竟痛快點頭,讓他進去了。
他懷著激忐忑的心,最後被帶到一間闊大的書房,小心進去之後,看到魏王殿下正坐在一張書案後看著手上的書,神無比嚴肅。他跪了下去,正要開口,不想對方竟擺了擺手,什麼也不說,噗地一聲,把他手邊剛在看的那本厚厚的書丟到了他跟前。
他看去,見是《黃帝經》。
他不解地看向坐上魏王殿下。
“十天之,把這本書背會。能背出來,考慮讓你當本王的婿。背不出來,一切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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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棠抱著那本黃帝經出了王府的時候,整個人還暈乎乎的,有點找不著北的覺。
這是什麼意思?要他背書?背出來,他就有資格娶齊兒,背不出來?
不不……好不容易有這樣一個做夢都想不到的機會,他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覺,也一定要把這本書背出來!
~~
第九天的時候,葉棠終於絕了。
他已經盡了自己的最大努力,連著三天沒睡覺,甚至賄賂了一個和伯父關係不錯的太醫院醫到了自己邊上,擔當他隨時隨地的講解員,但是隨了最後限期一天天地到來,他絕地發現,這個任務,對於他來說,簡直比登天還難!
他現在開始懷疑,魏王殿下其實還是本就沒想過去接他這個婿。他這樣做,不過是爲了給自己的伯父留個面而已。
第二天就要去背書了。葉棠熬得雙目通紅,形銷骨立,心中難過得簡直恨不得去撞牆,恨自己爲什麼那麼笨,這麼一個機會也抓不到手。悽悽慘慘慼戚的時候,想到了城外金藥園裡那位永遠樂呵呵的白鬍子老爺爺。
現在他自然知道了,他不是什麼老管家,他就是魏王王妃的祖父。
他想去找這個慈祥的老爺爺,向他傾訴一下自己的煩惱。
他真的獨自騎馬去了金藥園,找到了老爺爺。
白鬍子老爺爺原本半瞇著眼,似睡非睡的,聽完了他的苦水,忽然睜開了眼,像個孩子般地使勁頓著手上的柺杖,笑得不能自己。
葉棠呆呆看著他,最後沮喪地道:“外祖公,我就是心裡煩惱,覺得自己沒用……我走了,回去再背書了,能背多,是多……”
“等等!”
陳振住了他,朝他招手,笑瞇瞇道,“小子,你找到我老人家這裡,算你找對了人。來來,我老人家教你一招,保管你明天安然過關!”
~~
到了第十天了。
繡春和齊兒早就知道了魏王殿下的這一個考驗**。母反應各自不同。繡春是又笑又氣,心裡對葉棠極是同。就等著今天看他出醜,然後自己再想辦法圓場了。齊兒起先大爹爹不公平,故意使壞,等看到他皺眉瞪著自己,立刻收了聲,委屈地扁了下,卻不敢再出聲了。
魏王殿下很是滿意,等著葉棠來。
過了一會兒,聽人說他到了。示意妻子和兒躲到屏風後,人帶他進來禊賞堂。果然是自己想象中的一副憔悴模樣,心裡先便滿意了三分。當下板著臉,挑了幾段讓他背。
前頭那些,葉棠背得頗。漸漸等他挑到後頭,便開始磕磕起來,再到後頭,他背不出來了,著蕭瑯,一臉的張不安。
躲在屏風後的齊兒心疼哥哥,正要出去助力,被繡春攔住了,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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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樞》七十二篇通天,背。”
魏王殿下看了對面的考生一眼,搖了搖頭,一臉的果然不出我所料之。
葉棠悄悄了下手心的汗,道:“西北角,小門,下雪夜,掃帚!”
魏王殿下像是被人了一掌,定在了那裡。
繡春呃了一聲。
“娘,這是什麼意思?爹幹嘛這副樣子?”
蕭齊兒心中滿是好奇,低聲問道。
繡春忍住笑,朝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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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殿下終於反應了過來,猛地起,瞇了下眼睛,看著對面的年,“什麼意思?給我說清楚!”
葉棠見他臉忽然轉青,嚇了一跳。
昨天外祖公教他的,就是這一句。說讓他今天背書時,遇到背不出來的地方時,只管說這一句就行了,魏王一定會讓他過關。要是問起來,就說是他教的。
他雖然覺得匪夷所思,不知道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作用。只是自己實在是無可奈何,到了這地步,也就死馬當活馬醫了。
“是……金藥園裡的外祖公教我的……說背不出來,就背這句……”
他再次了下手心的汗,不安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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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殿下差點沒仰倒在地,憋悶了半晌,終於忍住那種想吐的覺,朝對面的葉棠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葉棠不走,“殿下,我的事……”
“算你通過了!你堂伯父空過來!“
魏王殿下最後咬牙,這麼道了一句。
葉棠興得差點沒當場翻個跟斗,朝著自己未來的岳丈飛快地下跪磕頭,起便飛一般地衝了出去。
躲在屏風後的蕭齊兒再也忍不住了,跳了出來,擡手到了父親面前晃啊晃地,替他招魂兒,“爹,西北角,小門,下雪夜,掃帚,什麼意思?你幹嘛聽到了就不讓他背了?”
又是高興,又是好奇地問道。
魏王殿下一陣老臉發熱,看了眼跟著笑瞇瞇出來的妻子,咳了聲,勉強道:“沒什麼。小孩子不要多問。”
蕭齊兒嘀咕道:“算了,我哪天去問外祖公,就什麼都知道了!”
蕭瑯臉大變,慌忙道:“這話是說,冬天咱們家西北角小門那裡下雪的話,會積雪,要拿掃帚去掃雪。就是這意思。”
蕭齊兒微微蹙眉,不解道:“外祖公幹嘛說這句?再說了,咱們家西北角那裡好像也沒小門啊?”
蕭瑯已經恢復了鎮定,笑道:“從前有。後來就沒了。那會兒你還小,不知道了。爹剛纔之所以讓那小子不用背了,是覺得他雖不夠聰明,但態度不錯,能背到這程度,也算可以,爲了齊兒你,也就馬馬虎虎通過了。”
齊兒大是,“爹爹,你真好!”
蕭瑯見兒終於不再糾結那句話了,微微鬆了口氣,瞥了妻子一眼,見已經坐在椅上笑得花枝,自己想起年輕時的那件事,忽然也是忍俊不。當晚回房之後,夫妻倆人自然不了一番溫存親熱,糾纏在一起,宛如便似回到了當時年的好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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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猶如還在夢中的葉悟夫婦過來拜見魏王夫婦,這才確信這門親事是真的要做了,簡直是驚喜難當。只是照了魏王王妃的說法,齊兒年歲還小,想先訂下婚事,過兩年後,等滿十八再出嫁。葉家自然無不應允。當下挑了個吉日,定下了親事,一時京中轟。就在人人羨慕那葉棠撞了大運的時候,沒一個月,他就被自己未來的老丈人一腳給踢到了邊境軍中去,其名曰“年輕人需錘鍊,不好在京中懶散了筋骨”,自此,齊兒與未婚夫婿開始了一場甜又磨人的漫長兩地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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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這日,繡春收到了來自北庭唐王王妃明敏的信。信中滿是喜悅之。說上個月的時候,自己竟被察出有喜了。此時,與唐王婚已經十五年了,蕭曜再幾年就五十,如今也三十二歲了。本早就不抱希了,不想忽然竟得此喜訊,簡直就是天賜珍寶,夫婦二人都是欣喜若狂。蕭曜更是小心翼翼,連下地走路一步也不允許。還是趁他不在,這才寫了這封信給,向表達自己的喜悅之。
繡春看完了信,也是替歡喜不已。立刻寫了回信,親自去準備了賀禮,派了人立刻送往北庭。晚上等蕭瑯回家,把這好消息告訴了他。蕭瑯也替自己的兄嫂高興,說了一會兒話後,想了下,道:“最近我空,齊兒的事也定了,過兩天收拾下,我帶你們去江南小住些時日吧。”
繡春知道丈夫這是生怕自己又被這消息給勾出傷,一來,不忍拂他的意,二來,自己也確實更喜歡江南的生活,便笑著點頭。
半個月後,魏王夫婦一家收拾了行裝,準備水路南下。繡春和兒同坐馬車,魏王殿下在側帶了隨行同行,準備到運河換船。坐上馬車沒片刻,王妃忽然一陣目眩嘔吐,把同車的齊兒嚇得大出聲。魏王急命回城,急召相的太醫來看。
太醫過來時,王妃笑道:“有勞你了。我說我自己抓點藥吃就行了,他偏要興師衆的,真真是沒辦法。”
太醫也笑道:“王妃雖通醫道,只有時候,自個兒子不適,還是要旁人瞧,才更……”
他說話時,正搭著脈,忽然臉一凝,咦了聲。
邊上魏王一驚,忙問道:“怎麼了?”
太醫擺了擺手,閉目繼續用心探脈,再換另手。
繡春心中忽然一,一顆心頓時跳得蓬蓬作響。
難道是……
怎麼可能!
太醫忽然睜開眼睛,面喜,對著魏王笑哈哈道:“殿下,恭喜啊!大喜!王妃這是喜脈啊!”
蕭瑯整個人便似遭了定法,呆呆地立著,連眼神也發窒了。
“喜……喜脈?”
“是!”太醫點頭,“脈猶如走珠,數快,我了幾十年的脈,絕不會錯!”說罷看向繡春,“王妃上月月事,應是沒來吧?”
上月月事,確實沒來。只是早就對自己再次懷孕的事絕了念頭,本就沒那想去。萬萬也沒料到,竟然會是懷孕了。
“春兒!”
蕭瑯見怔怔不語,狂喜之,簡直難以自控,甚至不顧太醫等人還在側,一下便j□j撲到了牀邊,用力抓住了的手,口中不住地道:“太好了,太好了!咱們的第二個孩子來了!”
太醫知道魏王夫婦膝下就只一個齊兒,如今這麼多年過去,現在竟又有喜,他緒失控,高興這樣,也是正常。知道王妃通醫,無需自己多說什麼了,急忙起避了出去,屋裡的侍們也紛紛面帶喜,跟著退了出去。
等人一走,蕭瑯便真的再無顧忌了,改抱住了,將抱到了自己懷裡,看一下,親一下,如此四五次後,終於哈哈大笑,然後湊到了的耳邊,得意道:“春兒,前些天聽說二皇嫂有喜事時,我還略有些酸,心想我二皇兄年紀還比我大,怎的生孩子比我還厲害?如今看來,爲夫雄風依舊不減當年,你說是吧?”
繡春看他一眼,低聲罵了句”老不“,隨即跟著笑了起來,心中充滿了幸福之。
有預,這個遲遲纔來的孩子,就是和丈夫的兒子。
會和他一道,耐心等著他的到來,然後陪著他慢慢長,就像守護齊兒一樣,直到他長大人,離開他們,開始屬於他和另個孩兒的生活。這將又是充滿了幸福和各種煩惱的無數個日日夜夜。
人生,不就是這樣嗎?
作者有話要說: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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