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以寧是六歲那一年來到楊家的，那一年楊唯真才五歲，不過記事早，所以現如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葉以寧時的模樣。那是一張沒有毫瑕疵的小臉，完地詮釋了雕玉琢這個詞，只可惜小臉的主人一臉冷漠，垂著眼睛站在那里，似乎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吸引他的注意。

那年冬天很冷，外面下著小雪，早上起來還能看到屋檐上倒掛著長長的冰棱子，小小的葉以寧上的裳看起來很致，可是面料名貴的罩衫下面只有一件薄薄的棉襖，本不了寒。

葉以寧似乎毫覺不到冷，盡管他的已經被凍得烏青了。

母親一進來就急急忙忙讓丫環去準備熱水和厚裳，沒有來得及跟楊唯真介紹一下這個新來的孩子。

那時候的楊唯真也還是一個頑皮的小姑娘，自顧自地湊到葉以寧面前，一邊盯著他那長長的睫驚嘆，一邊問：“娘，這是哪家的妹妹？長得真好看。”

一直垂著眼睛的葉以寧突然抬起頭來看向楊唯真，他眼神中不符合年齡的郁和兇狠讓楊唯真嚇得后退了一步，那一刻楊唯真以為他會撲上來咬斷自己的脖子。

好在正好母親拿了一件楊唯真的皮披風走過來擋住了葉以寧的視線，葉以寧見母親要將那件一看就是孩子穿的桃紅披風往他上罩，立即厭惡地往后躲了躲，揮手狠狠地將披風打到了地上。

母親卻毫不理會葉以寧的抗拒，溫又不容違抗地將葉以寧扯了回來，用披風從頭到腳將他包裹住，不顧他的掙扎將他抱在懷里哄道：“寧兒乖，就穿一會兒，等丫鬟把哥哥的裳拿來了我們就換了好不好？”

楊唯真正站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笑，母親卻是招手讓楊唯真過去：“真兒，這是你表哥，他娘是你最喜歡的茗織小姨。還記得嗎？”

楊唯真知道茗織小姨是母親最小的胞妹，嫁到了江南。

其實楊唯真從未見過這位小姨，但是每年生辰的時候小姨都會從江南捎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兒來給，楊唯真有一次聽三哥說起他跟著祖母進宮吃到了南方進貢來的荔枝覺得羨慕不已。便瞞著母親給小姨寫了一封信說自己想吃荔枝。

那時候楊唯真剛剛學會寫字，短短的幾行字歪歪扭扭不說因“荔枝”兩個字只聽了個音還不會寫，最后寫了“利只”，不想小姨居然看懂了，還真的想方設法給捎來了幾筐荔枝。

楊唯真立即高興起來：“娘。是小姨來看我了嗎？是不是收到了我的信，帶著表哥來京城玩啦？”

母親的眼睛突然紅了，將懷里的葉以寧抱得更：“你小姨……來不了了。”

楊唯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麼呀？小姨說了要來看我的。”

葉以寧突然說話了，聲音冷冰冰的沒有毫：“因為我娘死了。”

楊唯真愣住了，雖然只有五歲，但是因為早慧，所以知道死亡是怎麼一回事。

母親哽咽著將楊唯真和葉以寧的手一起握住：“阿寧別怕，你還有大姨，還有妹妹，我們也是你的親人……”

楊唯真突然覺得葉以寧很可憐。知道小姨父在幾年前就已經死了，如今小姨也死了，葉以寧已經沒有家了。

楊唯真想到向來疼自己的小姨已經不在了，悲從中來，主拉住了葉以寧的手，泣著道：“表哥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葉以寧想要回自己的手，了手指卻不知為何沒有掙開，他垂著眼睛看著握在一起的兩只小手，不知過了多久。一滴眼淚落下來滴進了他那紅披風里。

楊唯真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從那一天開始時時刻刻都跟葉以寧待在一起。怕他寂寞，給他講自己在書里看到的故事，怕他想家。帶著他跟楊家的孩子一起玩耍，怕他吃不慣北方的菜，打聽到南方人喜歡吃甜的便總是的往他的湯碗和菜碗里加糖，怕他夜里自己睡覺怕黑，打雷下雨的時候還抱著枕頭跑去他房里陪他。

可是漸漸地楊唯真發現葉以寧真的是一個很難相的小孩，給他講故事他半天不吭聲。只是頭也不抬地坐在那里雕他的木頭。帶他跟楊家的兄弟姐妹玩，他跟誰都合不來，把幾個弟弟妹妹嚇哭了不說還總是逮著三哥就往死里揍。好心照顧他的飲食，他雖然都吃了下去，可是每次吃飯都皺著眉頭不不愿的跟在吃藥一樣。夜里跑去他房里陪他說話，他死活不肯讓楊唯真上他的床。

楊唯真那時候只有五歲，想了半天哄他道：“大不了我長大以后嫁給你嘛”不想葉以寧先是臉紅著看了半天，然后突然紅著眼睛兇惡地朝吼道：“誰要娶你你出去”

自認為人見人的楊唯真覺得自己到了天大的侮辱，終于氣呼呼地摔門走了。

楊唯真氣得三天沒有理會葉以寧，最后是葉以寧主去找楊唯真，他也不做聲，只是將一艘木雕小帆船默默地遞到了楊唯真面前。那時候葉以寧剛學雕刻不久，那一艘小船是他當時能做到的最好的了，楊唯真想起來自己總是問葉以寧江南的大帆船長得什麼模樣，可是每次葉以寧都不搭理。

看著葉以寧手指上深深淺淺的傷口，楊唯真終究還是接了他的賠禮，在盯著他吃完了自己作為回禮的兩大碗能甜死人的桂花湯圓之后大度地原諒了他。

有一次母親點著楊唯真的額頭教訓：“別總是欺負你表哥”

楊唯真喊冤：“表哥回回能把三哥揍趴下，楊家的小孩哪個見了他不躲著走的？我怎麼能欺負得了他啊？”

母親輕輕拍了楊唯真一記：“你能欺負他是因為他肯讓著你。”

楊唯真做了個鬼臉， 跑到靜靜坐在一邊雕木頭的葉以寧邊問他：“寧兒，你真讓著我啊？”

楊唯真調皮的時候就不表哥，背著母親喊他寧兒。

葉以寧抬起頭沖著楊唯真一笑，然后又低下頭去認真地雕他的木頭了。

楊唯真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那是第一次看到葉以寧笑，從不知道葉以寧也可以笑得這麼溫暖。

……

湖公主走進大殿，殿中眷紛紛行禮，只有賀林晚愣愣地站在那里沒有作。

與葉以寧相伴著長大，不可能聽錯葉以寧的聲音，剛剛回湖公主的話的那人確實是葉以寧。可是當賀林晚抬起頭來的時候卻只來得及看到殿門口閃過的一片角，賀林晚認出來那是宮中侍的服飾。

賀林晚抬腳就往殿外走去，好在站的地方比較偏又靠近殿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公主上所以并沒有人注意到，只有元湘起的時候瞥到賀林晚的影愣了愣。元湘想要追過去問賀林晚要去哪里，可是公主正好走到邊與人說話，元湘也只有按捺下來，心里卻是不由得擔心。

賀林晚走出殿來卻并沒有看到葉以寧侯在外頭，環顧了一下，然后看到一個神似葉以寧的影在不遠的長廊轉角一閃，賀林晚立即跟了上去，可是沒走出來多遠一個宮就跑了過來問道：“小姐，您是要去更嗎？”

賀林晚想到自己現在是在皇宮里，終于冷靜了一些，點了點頭正要說話，一個侍匆匆走了過來問那宮道：“壽安候夫人來了沒有，德妃娘娘有請。”

宮見德妃宮里的侍來了毫不敢怠慢，連忙應道：“壽安候夫人在里面。”一邊說一邊就領著那侍往大殿走，想起來賀林晚還在，回頭叮囑了一句道：“小姐您等一會兒，奴婢很快就回來。”

賀林晚瞥了一眼宮襟繡著的名牌點了點頭，宮宴上伺候的宮人襟上都會繡上自己的名字方便眷們傳喚。

等宮和侍進了殿，賀林晚猶豫了片刻還是朝著那個神似葉以寧的影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只是賀林晚追過去之后才覺出來不對勁，從長廊出來右轉沒有路，只有一個開在墻角的角門，雖然以前沒有來過華宮，不過憑著腦海中的記憶賀林晚推測這小角門應該是通往華宮一偏僻的小院。

無論是從前的楊唯真還是現在的賀林晚都不是一個有好奇心的人，若是遇到宮中的私之事以賀林晚的格想也不想都會有多遠就躲多遠。

可是剛剛從這個角門里出去的人十有是葉以寧，是楊唯真在這個世上唯二的親人。

賀林晚要弄清楚葉以寧想要做什麼。ＵU看書 www．uukａnsｈu．com

賀林晚沒有再猶豫，輕輕地推開了那一扇角門。

從角門里出來果然能看到一小院，華宮畢竟已經空置許久了，雖然主殿不久前重新翻修過一次，可是這不起眼也沒有什麼作用的小院卻是破敗不堪荒草叢生。

賀林晚盡量悄無聲息閃進了院，好在現在學會了如何讓自己輕如燕。因為是進宮參加晚宴，所以這時候天已經有些暗了，小院沒有點燈籠也沒有燭火，只有頹院深草，平添了幾分冷的氣氛。

突然，賀林晚聽到不遠有個陌生的聲音道：“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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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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