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5
車子拐過最後一個十字路口,X中經典的紅牆白磚建築徐徐展現。
校門口的保安大叔不讓停車,隻能下車登記再進。
於修要去附近找停車點,關吉有個客戶臨時有事,他得和人家打電話涉。
顧新橙和傅棠舟下車,保安大叔問顧新橙:“你來找哪個老師啊?”
高中校園相對封閉,閒雜人等不能進。
顧新橙掃了一眼當值的老師名單,發現了的高中班主任艾老師。
保安大叔給艾老師打了個電話,這才放行。
今天氣溫很低,天空湛藍,無雲也無風。
冬日溫和地照著道路兩旁的香樟樹,校園裡空空的一片,一個人影都無。
這個時間點,全校隻有高三一個年級在上課。距離高考隻有一百天左右了,大家正在全力以赴磨刀霍霍,做最後的衝刺。
高三教學樓那裡偶爾傳來一陣朗朗的讀書聲,下午正是酣眠的好時機,會有老師用這種方式讓學生保持清醒。
“這裡教學質量不如北京的好學校,那邊師資好,生源好,課業負擔也冇那麼重。”顧新橙說,“我們這裡的學生都很辛苦,朝五晚九,週六日還得來學校自習。”
最開始,也覺得不公平。
生在高考地獄模式的大省,寒窗苦讀十二載,終於考上心儀的大學。
到了大學,同學裡竟然有孟令冬這樣輕鬆不費力的人。
後來發現,這種學生的父母非富即貴,在北京都混得有模有樣。
上一代人好不容易拚搏出頭,給下一代提供良好的教育環境,無可厚非——那是第一次懵懵懂懂地意識到階級的存在。
在校園中,同是學生的份往往會模糊家庭出的概念,一到社會上,差距高下立見。
人生的確是一場長跑,可每個人的起跑點都不一樣。必須比那些人更努力,纔有可能實現彎道超車。
而傅棠舟……他是出生在終點線的人,終其一生能他坐在一塊兒喝上一杯咖啡,已實屬難得。
傅棠舟聽了的話,“北京學生放學回家都得補課,靠學校那點兒學習時間,不夠。”
“那你以前補過課嗎?”
“以前家裡給我請過家教。”
顧新橙蹙了下眉,想象不出他老老實實待在家跟著家教唸書的畫麵,家教恐怕是鎮不住他的。
果然,傅棠舟勾了一下,又說:“被我氣跑了好幾個。”
問:“怎麼回事?”
傅棠舟自在愜意地將雙手疊在腦後,回憶那段遙遠的時,雲淡風輕道:“冇怎麼回事啊。開那麼高的工資,哪兒有輕輕鬆鬆賺錢的道理。”
顧新橙:“……”
這意思是他得讓這些家教經點兒人生坎坷唄?
“你以前績怎麼樣?”顧新橙又問。
“就那樣唄。”他輕笑,並不多答。
顧新橙忽然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兒冇意義,都是進社會的人了,扯上學時的績有什麼用呢。
讀書是為了學知識學本領,將來在社會上謀生。
可對於傅棠舟來說,讀書更多是為了有一個鮮亮麗的履曆,裝點門麵。
這時,下課鈴聲響了,課間隻有短短十分鐘。
穿著羽絨服的學生三三兩兩走出教室,活範圍並不大。
去趟洗手間、打杯熱水、靠著走廊上放放風……還有一部分學生選擇趴在座位上補眠。
顧新橙上高三時,每天隻睡六七個小時,非常珍惜課間打盹的時間。
兩人路過教學樓下的榮榜,櫥窗裡掛著學霸的照片,下麵還有學霸的醒世名言。
傅棠舟不慢下腳步,多看了兩眼。
顧新橙莫名恥,那上麵早就冇有的照片了,可以前也是榜上的常客。
他專注的目,彷彿穿了幾年的時,隔空在看。
傅棠舟問:“你以前也會在這兒照片麼?”
顧新橙說:“我不想,學校讓的。”
通常的況是,江司辰在第一,在第二。
傅棠舟輕輕揚了下角,他對這個榮榜似乎有無儘的興趣。
他的手指點了其中一個學生,評價道:“這個學生有商業頭腦。”
顧新橙一看,頓時無語。其他人寫的都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之類的話,而這個學生寫的是“廣告位招租”,簡直是學霸中的一清流。
其實,說到這個榮榜,顧新橙還有一段不得不提的往事。
和江司辰的名次一直靠在一塊兒,照片也一直放在一。那時候顧新橙暗江司辰,學習上一刻都不敢懈怠,生怕自己考得差配不上他。
有一次學校教務做了一個新背景板,兩人照片背後正好有一顆大心。
這顆心讓顧新橙又又窘,彷彿將的心事翻開來,給全校所有人蔘觀。
每次路過這個榮榜,都像是被公開刑一樣,頭皮一陣發麻。
後來江司辰跟表白,一看到這個榮榜,心裡就甜得不像話。
時至今日,江司辰對而言早已為過去,不再他,可不代表那段回憶不是甜的。
這就是對前男友的覺,無也無恨。
而現在,陪回學校的這位也是的前男友。
兩人過去的甜,曾讓真切地到幸福,哪怕隻是短暫一瞬間。
隻不過,再次相遇後,對傅棠舟的,變得複雜了很多。
他們走過榮榜,一路向北,上一位老師。胳膊底下夾著水杯,手裡拿了一遝卷子,正往教學樓後的辦公樓走。
顧新橙了一聲:“艾老師。”
這就是以前的班主任。
“哎呀,我剛還說你怎麼來學校了,”艾老師推了下眼鏡,笑瞇瞇地看著顧新橙,“好幾年不見,已經大姑娘了。”
艾老師看到傅棠舟,在腦海中搜尋片刻,並不記得這張麵孔,問:“這是……”
顧新橙說:“我朋友。”
化繁為簡地介紹,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誰知艾老師又問:“男朋友啊?”
顧新橙否認:“就是普通朋友。”
傅棠舟的眸從二人上掃過,冇有多作解釋,似乎是認同了這個份。
“你現在還在北京呢?”
“嗯,馬上要畢業了。”
“哦,你讀研了,上次聽你媽提起過。”
艾老師教的是數學,秦雪嵐教的是語文,兩人不僅不在同一個教學組,也不教同一個年級,麵的機會不多。
艾老師打量著自己的得意門生,不慨:“你現在越來越漂亮,越來越自信了。”
自信?這一點老師是怎麼看出來的呢?老師這是在誇嗎?
“前段時間江司辰也回學校了,”艾老師忽然提到他,“他直博了。”
顧新橙從彆人口中再聽見江司辰的名字,隻覺得像一位老友。
江司辰當年是數學金牌保送B大,他不願意轉專業學彆的,以後打算做科研工作者,肯定得讀博。
當年他倆的事,老師們冇乾預過,因為他們都是懂事的好學生。可惜的是,最後冇能走到一起。
一段有始有終的,太難得了。大部分人走著走著就散了,初更是如此。
傅棠舟神微妙,這個名字對顧新橙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掩飾得很好,可他瞭解的微表,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時,有個學生跑了過來,說:“艾老師,張老師找你。”
顧新橙連忙說:“艾老師,您要是忙的話,我們就不打擾了。”
“那你和朋友隨便轉轉,我還得改作業呢。”艾老師跟顧新橙道彆,不忘抱怨一句,“這群學生啊,是我帶過最差勁的一屆,哎!”
顧新橙角彎起,忽而一笑。
艾老師走後,傅棠舟問:“笑什麼?”
顧新橙說:“以前也總說我們那屆是帶過最差勁的。”
這句話是老師的口頭禪吧?
“巧了,我老師也說過這話。”
“……”
同一個世界,同一個老師。
“其實我們那屆一點兒也不差勁,”顧新橙說,“高考我們班考了兩個全省前十,還不算——”
還不算被保送的學神江司辰。
“你高考考了多分?”
“423分。”
“……你怎麼上的A大?”
“我們省滿分才480。”
顧新橙不知和彆人解釋過多次,不是偏遠地區的考生,這個分數可是地獄高考模式下的全省理科前十。
和傅棠舟認識這麼久,竟然第一次聊到這個話題。
傅棠舟輕笑,揶揄道:“那A大和B大有冇有為了搶你打起來?”
顧新橙的腦子裡忽然有了畫麵——A大和B大的招生組組長在打架,而在旁邊勸說道:“你們不要再為我打架了。”
有些好笑,又有些恥。
“A大先打電話過來,說專業隨便選,”顧新橙一本正經地說,“B大的電話遲了一步,所以我就去A大了。”
那時高考分數還冇公佈,顧新橙就接到了電話,可見這兩所大學訊息格外靈通。
“你還搶手啊。”傅棠舟似歎非歎地評價了一句,眼神看向樓下的小竹林。
一陣微風吹過,翠竹葉沙沙作響,白鵝卵石小徑上落了一層薄薄的葉子。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來到教學樓後的景觀園。
這兒有一不大不小的池塘,兩人踏上小木橋,嘎吱作響,驚走池底的錦鯉。
池塘裡浮著一層極薄的冰,冰麵已破碎,呈現不規則的形狀。
顧新橙經常和同桌來餵魚,這些錦鯉什麼都吃,最常喂的是雪餅。
小賣部在不遠,正在開門營業,去買了一袋雪餅。
拎著袋子往回走,看見傅棠舟靠在木橋邊,胳膊肘杵在欄桿上,長疊著,目懶散地停在池塘邊生出綠意的柳樹上。
說是讓顧新橙陪他來轉轉,實際上更像是他陪顧新橙回母校看看。
顧新橙拆開一小袋雪餅,咬了一口,又甜又脆,雪餅上留下一個月牙般的咬痕。
這種小零食從小吃到大,最上麵白糖霜的滋味。
掰了一小塊,幾瓣丟進池塘裡。
一隻紅的錦鯉擺著尾遊過來,魚上浮,一張,吞了下去。
橋下逐漸聚集了五六的錦鯉,它們遊來遊去,在等待下一次機會。
“你這麼餵魚?”傅棠舟說。
“不這麼喂,那怎麼喂?”顧新橙問。
傅棠舟上將小袋中另一塊雪餅拿了出來,說:“像這樣喂。”
這塊雪餅被他整個兒丟了出去,在空中飛行了好一段,劃出一道優的拋線,穩穩地落到了池塘正中央的水麵上,好似一皎潔的月影倒映在水裡。
顧新橙驚訝:“這……魚吃不下吧?
傅棠舟角揚起一抹自信的淺笑,說:“看好了。”
一隻離群的錦鯉發現了雪餅。它拚命去啄,卻將它越啄越遠。
很快,其他錦鯉像鯊魚聞著腥味一樣浩浩地遊來。
魚群圍著雪餅,你一口,我一口,瘋狂地撕咬,水麵上翻起白的水花。
整個池子的錦鯉都聚集在此,激烈地爭奪雪餅。還是型大的魚占上風,小魚基本冇有下的機會。
短短一分鐘,這塊雪餅被分食得乾乾淨淨,連殘渣都不剩。
魚群再度散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這幅畫麵像一種變相的遊戲,刺激著顧新橙的眼球。
冇想到,素日裡悠閒自在的錦鯉,竟也有如此兇悍的一麵。
自然界的法則向來如此,弱強食。
人為飼養讓錦鯉看上去變得溫順,卻抹殺不了這種奪食的天。
“這樣快多了。”傅棠舟側過看,眼底有冷冽幽深的。
一陣冷風捲過他的西服下襬,迎風玉立,袂翩翩。
不知為何,他喂個魚都能喂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來。
彷彿睥睨天下的帝王,施捨一點小恩小惠,然後隔岸觀火,冷眼看廝殺不止的眾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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