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笨笨的
第二天早晨郁蔓蔓醒的時候,太已經照到窗子了,過淺橘窗簾,照得屋裡一片暖黃明亮。在床上了懶洋洋賴了一會兒,聽見外頭傳來一聲悠長的吆喝聲。
「豆腐哦——豆腐兒!」
郁蔓蔓便趕爬起來,只穿著家居的厚棉睡,跑到大門口先招呼了一聲:「嬸子,等一下,我要買豆兒。」
爺爺不在家,老年人習慣早起,看樣子已經出門趕集去了。郁蔓蔓便去廚房端了個小湯鍋,出去買豆。當地農村豆兒,其實就是生豆漿。鄉間一早晨有這樣走街串巷賣豆腐的,也賣生豆漿,一塊錢滿滿的一舀子,郁蔓蔓買了兩舀子,端著回去。
爺爺一準買油條去了,燒一鍋豆漿,蘸著豆漿吃油條,對味兒。
可拿開爐子一看,黑的,一點熱乎都覺不到了——技可真差,把爐子給「封死」了。明明爺爺每次也是這麼封的呀,明明爺爺每天早晨打開爐子,火苗就重新上來了。
可真是,哎,這下子好了。
為了不耽誤喝豆漿蘸油條,郁蔓蔓先把豆漿端去煤氣灶上燒開,就忙著拿了玉米芯、豆秸準備生爐子。結果搗鼓了半天,爐子裡嘟嘟往外冒煙,放上煤球卻沒了靜。
「你弄什麼呢,蔓蔓?」
陶越一腳踏進來,便看到郁蔓蔓穿著淺藍茸茸的大棉睡,茸茸的大拖鞋,活像個熊似的,可又喜,正鼓著包子臉蹲在院子裡,手裡拿著個火鉗生爐子。
「華子哥早。」嘟著,一臉懊惱,「爐子讓我給封死了,我生爐子呢。」
「行了行了,你也會生爐子,趕給我吧。」
陶越好笑地從手裡拿過火鉗,看著嘟皺眉的樣子直想笑,順手拍了拍有點凌的頭髮說:「你去收拾吧,我來弄。」
「那行,承包給你啦。」郁蔓蔓一聽,高興地趕閃人。
進屋去換了裳,梳頭洗臉,孩子總是仔細些,先綁好馬尾,就算不化妝,洗了臉總得點了水霜之類的吧,再簡單點兒潤膏。
等收拾完,陶越已經把爐子生好了,放開了爐門,小火苗旺旺地燒著。爺爺也回來了,正彎腰看著爐子在跟陶越說話。
「瞅瞅,鐵鍋柴火炸的小油條,剛出爐的芝麻燒餅。」老爺子看見,揚揚手給看,「我還買了油煎包,韭菜條餡的,白菜豆腐餡的,熱乎著呢。早知道你這爐子滅了,我就再買點兒八寶粥什麼的。」
「不用,爺爺,你別看爐子滅了,我豆漿都燒好了,你說咱幹啥也不能耽誤了吃飯對吧?」郁蔓蔓抬著下,得意地自我表揚了一下。
老爺子說著看看陶越:「華子啊,你說這個懶丫頭,一大早讓你給生爐子,這煙熏火燎的。早上還沒吃呢吧,我故意買的多,你洗洗手吃飯。」
「華子哥,你真棒,這麼快就生好了!」郁蔓蔓把手放在火爐上烤了一下,笑嘻嘻跟爺爺解釋:「爺爺,爐子讓我封死了,我搗鼓半天沒生好,正好他來了。」
「巧了,我自己聞著香味就跑來了,真不是蔓蔓喊我的。」陶越也幫說話。
三人收拾一下,豆漿油條,素餡的油煎包。鐵鍋柴火炸的小油條,果然又香又,吃得到柴火溫度炸出來的油香,蘸著農村現磨的黃豆提漿,就算誰這會子跟說什麼油條不健康,也得等先吃個夠。
陶越喝著豆漿,咬了一口香的油條,不笑著說:「表爺,您看我這一條,沒人管沒人問的,整天跑你家蹭飯,乾脆,我每月給您點兒伙食費,您收留我吃口熱乎飯得了。」
「找話說。你給我伙食費?你這小孩還拿我當外人了!」
老爺子認真了,指了指上的坎肩數落他:「你瞧瞧,我上這狗皮坎肩是你買的吧,村裡老頭們都羨慕我呢。你瞧瞧我這屋裡,吃的喝的用的……除了蔓蔓買的就是你買的。自從你回來,給我買了多東西?前後院子這麼近,你但凡在家,該吃飯就過來吃,你還當別人家?蔓蔓在家有做飯,蔓蔓要是回去了,咱爺倆合夥做個飯搭子,正正好。」
「那行,表爺,我可真不跟您客氣,一個人就算做飯,都沒滋沒味的。」陶越笑。
「哎,華子啊,不過你也該抓找個對象了,該結婚了,娶了媳婦就有人給你做飯吃啦。」
「……表爺,你看我也沒說不找啊,遇到喜歡的,我肯定找。」
郁蔓蔓香噴噴地蘸著豆漿,吃著油條,聽他們倆聊天忍不住就想笑。
陶越這傢伙,其實一天能有兩三頓在外頭吃吧?來蹭飯還找個正當理由,明明是他照顧老爺子比較多,老爺子一不小心就讓他套路了。
不過你瞧,老爺子也不是好對付的,一不小心又反套路了——經典催婚大法。
哈哈哈……郁蔓蔓一邊憋笑,一邊滋滋喝碗裡的豆漿,忽然湊到陶越跟前問:「華子哥,你倒是說說,你喜歡啥樣的呀?你說了別人也好給你呀。」
一大早上呢,陶越讓這祖孫倆套路得有點無奈。
他無奈地喝了口豆漿,看著一笑說:「我喜歡的,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最好……傻一點笨一點,別太聰明了,笨笨的才可。你有認識的?」
郁蔓蔓:「……」
這什麼審呀,什麼三觀呀!要個笨的。
郁蔓蔓一琢磨,聽這口氣,這傢伙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那就省的心了。
撇撇,不由按捺不住一個八卦的心。今天這早飯吃得晚,澳洲大概吃午飯的時間了吧?拿出手機,對著陶越那張帥臉,神神給陶藍發微信:
「陶藍,你說華子哥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我覺得像,他說他喜歡笨的。」
陶藍沒回。
給陶藍發微信,有立刻回的,郁蔓蔓已經習慣了。這姑娘隨自在,活得很充實,可不會時刻抱著個手機。
吃過飯,陶越說今天要去辦建房手續,他得親自去催一趟,不然等著相關單位部門走流程,恐怕得一兩個月。
「蔓蔓去不去玩?我先到鎮上,然後去趟縣城,盡快把手續辦了,好趁著年前開始拆老房子、打地基。趕得及的話,還想去沂州看看建材,合適我就順便把貨頂訂了。」
「今天不跟你去了,你自己去吧。」郁蔓蔓搖頭。今天打算趕集呢,好久沒趕集了,想想小時候趕集的心,還有點雀躍。
陶越一走,爺爺就拎起小馬扎,說出去找地方曬太,跟村裡老頭們聊天下棋去了。郁蔓蔓把碗筷收拾一下,喂,打掃院子。滴滴兩聲陶藍給回了條微信:
陶藍:他有喜歡的人?我以為這世界上除了我和你,他很難對哪個人付出真心了。
「為什麼?」郁蔓蔓立刻回了一條。
陶藍:從我們那位親媽丟下我們走了之後,他大概就對完任務式的娶妻生子不興趣了吧。
郁蔓蔓看著手機屏幕,老半天,有點難過。
陶藍:其實你就笨笨的啊。
郁蔓蔓:啥意思?
陶藍:字面意思。蔓蔓,要不你嫁給我哥吧,他一準對你好,打死他他都不捨得欺負你。你看,我反正是不婚主義者,要是我哥也不結婚,我們家可真的到此為止了。
郁蔓蔓張結舌,老半天打出兩個字:我去!
陶藍:怎麼啦,你看不上我哥?
郁蔓蔓:滾一邊去,陶小藍你還能不能靠譜點了?
陶藍:我怎麼不靠譜了?我覺的除了我之外,這世上也只有你能是他真心喜歡和付出的人了。我是他妹妹,你又不是他親妹妹。
陶藍:我哥哪點不好了?人帥錢多,不花心,還保證寵你。
……這都什麼邏輯呀。
郁蔓蔓沒了收拾打掃的心,丟下掃帚坐在院子裡,太已經升到頭頂,暖和了許多,燦爛的曬得瞇起眼睛。
半晌,郁蔓蔓對著手機屏幕嘀咕了一句:我馬上要死的人了,你跟我說這個。
落寞。
☆☆☆☆☆☆☆☆
郁蔓蔓坐著曬了會兒太,也發了會兒愣。坐夠了站起來,裹上大圍巾,打算上街趕集去。
結果才出門沒走多遠,迎面開來一輛白轎車,郁蔓蔓沒記車牌號,到跟前時開車的人摁喇叭招呼了,才發現是樊輝。
「蔓蔓。」樊輝,「你幹什麼去?上車我找你有事兒。」
「哥。」郁蔓蔓打了個招呼,「你怎麼來了?什麼要事啊。」
「專門找你來的。傻妹妹,你可不知道,媽跟大姨這兩天為著你,都要鬧僵了。」
他作親暱,眼神帶笑,完全是一副寵妹妹的哥哥的樣子。
可郁蔓蔓卻本能覺得彆扭。
這不僅僅是因為,前世他拒絕給捐造幹細胞,實在是因為,兩人從小到大,幾乎就沒有什麼流,相都之又。
小時候剛記事時,逢年過節在姥姥家遇到樊輝,總有一種忍不住的自卑和羨慕。他穿得好,服鞋子都洋氣整齊,口袋裡掏出來的零食玩甚至都沒見過,他不大搭理人,講普通話,站在姥姥家灰突突的院子裡像個小王子一般,面對幾個農村土孩子,有著一種不必刻意就撲面而來的優越。
彼時還不太懂自己的世,並不明白樊輝是緣上的親哥哥,一個爸一個媽生的。
只不過命運和境截然不同。
樊輝說:「大姨那人可真不講理,媽被氣得頭都疼了。蔓蔓你放心,不管怎樣,爸媽是下定決心把你要回去。」
「這事……」郁蔓蔓微微停頓,低頭踢開腳下的小石子,「你找我有什麼打算?我能怎麼辦啊,我又不知道怎麼辦。」
「你怎麼能不知道呢,蔓蔓,你是我妹妹,是爸媽親生的孩子,你難道就不想回我們家來嗎?媽和大姨僵持起來,都鬧翻了,現在無非要看你的意思,你去當面表個態,做個了結,你明確跟大姨說你要認回親生父母,只要你態度堅決,大姨大姨夫不同意也沒用。」
「可是……」
「別可是了,們倆都鬧到姥姥家去了,在姥姥跟前吵得不可開,是姥姥讓我來接你的。」樊輝說,「蔓蔓,我們想讓你回樊家,也是心疼你。濃於水,你裡總歸流著樊家的。這個時候,就看你的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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