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悄悄話
晚上回到家,爺爺正在做晚飯,小火爐上砂鍋裡咕嘟咕嘟冒著香氣,很經典的農家麥仁粥。
早晨買的燒餅還有,郁蔓蔓快手快腳炒了個蝦仁蛋,一個青椒,配上雪裡蕻和醃蘿蔔乾,跟爺爺和陶越一起坐下來吃飯。
飯桌上,爺爺關切地問起白天去姥姥家的事。
「是不是樊家那邊還在鬧?這樊家人姓樊可真沒錯,自從你考上大學那年,就一直明裡暗裡想把你要回去,年輕時不養,老了想要閨孝順了?撿現的,自己都不嫌煩。」
「爺爺,不理他們,爺爺您說我有那麼笨嗎。」
郁蔓蔓心說,老爺子一把年紀,看事果然徹。樊家口口聲聲「濃於水」,還說什麼不要的彩禮,其實不就是想撿個現的兒嗎,可不會有虧吃。
「還是你爸媽又催著你要彩禮了?蔓蔓你也別著急,等我說說他們。要彩禮也就是個風俗,他們又不給你嫁妝,彩禮要太多了,不是讓你在婆家為難嗎。」
「爺爺,這事你就別管了,你要是能說他們,就沒這事了。」
就算老爺子能數落郁富幾句,也不起作用,尤其劉麗金那個潑婦本,不給老爺子臉看就是好的了。
爺爺一輩子為人和善,則強勢明一些,以前在世時,劉麗金和二嬸這兩個兒媳婦多還忌憚些,過世以後,兩個做兒媳的就越發過分了。
「蔓蔓,你請了多天假,眼看婚期就在跟前了,打算哪天回去呀?」
郁蔓蔓一聽,立刻撇著撒:「爺爺,你不想我多在家住些日子呀。」
「我還想你呆在家陪我不走了呢,能行嗎?」老爺子說,「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工作忙,結婚這麼大的事更忙,你在滬城結婚,千里迢迢的家裡啥忙也幫不上,全靠你自己收拾準備,總不能靠你婆家那邊吧。」
陶越一邊聽著,一邊瞥了郁蔓蔓一眼,目中說不清是譴責,還是幸災樂禍。
這傢伙,大約很期待餡呢。
「你打算哪天走,我前村你三幫你做兩床棉被呢,估計也快做好了,你走時候帶上。擱在過去嫁姑娘,家裡再窮也得打一床喜被,就算咱家沒錢,沒給你準備啥像樣的嫁妝,可再窮也不能空著手嫁去婆家呀。農村自家種的新棉花,城裡買不到,我你三給你用頂好的緞子被面,帶到城裡保證也不土氣。」
「爺爺,那什麼……有個事想跟您說。」
老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呀,眼看著的「婚期」也該到了。郁蔓蔓思來想去,得想個什麼法子把這個謊圓過去。等老爺子吃飽了,就沒急著收拾碗筷,拿著筷子下意識地劃拉著跟前的小碟子,吞吞吐吐開了口。
「爺爺,那個……我不想結婚了……打算退婚。」
「你說什麼?」爺爺一聽頓時驚著了,立刻追問:「你這死丫頭說什麼呢,眼看著出嫁日子都到跟前了,我正盤算著,就算離得遠,咱家裡也得擺幾桌酒宴給你催妝呢,你這胡說什麼呀,是不是因為你爸媽非得要彩禮?你別急,爺爺明天就去說他們,還真能為了彩禮不讓閨出嫁呀,我去罵他們。」
「只是一方面……」考慮老爺子年紀大了,郁蔓蔓吞吞吐吐半天,拋出之前想好的說辭:「爺爺,爸媽非得要那麼多彩禮,我也沒法子呀,我爸媽他們你還不知道?鑽到錢眼裡的人,您也不用去罵了,去了也沒用。再說因為這事,趙家那邊也夠嗆,彩禮他爸媽本就不想給……我這陣子跟他就吵架,吵傷心了,都說完分手了……」
一邊斟酌詞句往下編,一邊側頭看陶越,用目示意他:趕幫著說話呀。
爺爺卻責怪道:「吵架賭氣的事兒,怎麼能說退婚就退婚呢,日子都到跟前了,好好的婚事,退婚能當兒戲嗎。」
老爺子這個年紀,思想還是比較傳統的,婚期都定了,怎麼能忽然退婚呢。
「蔓蔓你可不許再說這些氣話,你婆家那邊離得遠,我雖然不太悉,可聽說家裡都很不錯的,你跟小趙都不許再胡鬧,我去找你爸媽說,我跟你養你這麼大,只想你過得好就好,可不想貪圖人家的彩禮。」
「爺爺……」郁蔓蔓忍不住心裡有點難。
「爺爺,你別著急,你聽我說……」郁蔓蔓怕老爺子著急上火,把心一橫,忙說:「爺爺,不為了彩禮,其實吧,是通過彩禮這件事,我發現我跟小趙本不合適,現在就吵架欺負我,既然不合適,我真嫁過去也不會幸福,您肯定不想我嫁得不幸福吧。」
「表爺,這個事,我本來不該多。」看著郁蔓蔓窘迫,陶越趕開了口,他看了看郁蔓蔓說:「不過我倒是支持蔓蔓的了,您別著急聽我慢慢說。」
他給爺爺倒了杯水,卻扭頭責怪郁蔓蔓:「蔓蔓,你一個人在外不容易,了委屈就該跟家裡說,不該瞞著家裡。去,你把碗筷收拾了,我跟表爺聊聊這事兒。」
這傢伙唱哪出呢?
不過想想爺爺一貫對他信任,郁蔓蔓眨眨眼,陶越則回了一個安的目。
於是郁蔓蔓收拾起碗筷,放在盆裡端去廚房。可這會兒哪來的心思洗碗呀,放下盆,轉就藉著天黑,悄悄溜回了堂屋門口,躲在門邊上聽。
還以為陶越要怎麼勸解爺爺呢,結果,這傢伙幾句話就把老爺子忽悠住了。
「表爺,我知道您和表一手把蔓蔓養大,最疼了,那您說,嫁到滬城那麼遠,婆家更是在外省,好幾千里,你真能放心呀?你看蔓蔓的子,從小懂事,還不是報喜不報憂,了啥委屈也不忍心告訴您……」
老爺子年紀大了,可耳聰目明,不糊塗呀,一聽他這話音立刻追問:「蔓蔓啥委屈了?婆家離得遠,也不知不知底,你說是不是那家人不好,是不是婆家那邊欺負了?」
「表爺……」陶越故意停了一下,才說:「那個小趙,花心,不是什麼好人。」
郁蔓蔓:……
這事真沒跟陶越八卦呀。從回來,也只說不想嫁了主分的手,陶越許是顧及的,都沒多問。
這傢伙是猜的?還是信口胡謅卻歪打正著了?
「表爺,這事蔓蔓也是才發現的,幸虧結婚前發現了,你說這樣的人,讓蔓蔓嫁給他……表爺,這男人要是沾花惹草的,您說我們蔓蔓往後這日子怎麼過呀,離得這麼遠,了委屈誰能幫,還不是一個人心酸忍著……」
果然,老爺子聽到這兒可不了了,重重歎了口氣,忽然一拍大說:「退婚,該分手分手,咱蔓蔓這麼好的姑娘他還花心,還讓委屈,這樣的人不能嫁。」
「表爺,還是您想的明白。」
呼,郁蔓蔓噓了口氣,一邊不搖頭失笑,跑進屋裡,蹲下來扶著爺爺的膝蓋撒。
「爺爺,還是您疼我,爺爺最好了。」
「行了行了,死丫頭,這事居然還瞞著我,了委屈就該趕跟爺爺說。我們好好的姑娘,憑啥人委屈呀。」
「爺爺,我那……不也才知道沒多久嗎,我以前哪知道他是那種爛人啊。」
「那就該趕跟我說,趕退了。現在社會這麼,咱村裡離婚的都些個了,沾花惹草的男人我們不嫁。你活著的時候就說了,不求咱蔓蔓嫁什麼有錢有勢的,首先他得對蔓蔓好才行,夫妻兩個恩比什麼都強。」
郁蔓蔓現在想想,為什麼離家那麼遠去工作拚搏啊,一個人在偌大的城市漂泊,日子甘苦自知,表面風罷了。要是生命再給多一些時間,哪兒也不想去了,只想多陪陪老爺子。
這世界雖然冷漠,卻總有一個最溫暖的角落,的溫暖角落,是爺爺,是陶越,是陶藍,這世界,明明還讓如此留。
郁蔓蔓賴在老爺子跟前撒,扭個麻花,心裡又又溫暖。雖然渣男早就踢了,可這會兒聽見爺爺這麼說,還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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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蔓蔓放下一顆心,先回去廚房把碗筷洗了,陶越陪爺爺在屋裡說話。
老爺子心疼蔓蔓遇上渣男,怕退婚分手心不好,悄悄囑咐陶越:「華子啊,蔓蔓這事兒,一準心裡也不好,你多開解開解,這丫頭從小就肯聽你的。」
「表爺,您就放心吧,我這幾天正好打算陪練車考駕照,一準好好開解,趕把這些不高興的事忘了。」
「對對,我們蔓蔓名牌大學生,長得好看,還懂事孝順,才二十五歲呢,退了婚我們再找個更好的。」
「對對,我們蔓蔓哪哪都好,一準找個更好的。」陶越點頭附和老爺子,一邊笑道:「表爺,要我說,您也別在讓蔓蔓回滬城工作了,您就把留在家住一段時間,讓換換心,其實留在本地工作生活也好的,離得近,也好孝敬您。嫁人也不能嫁遠了,這回的事就是個教訓,嫁得遠了您能放心嗎。」
「那我可不放心,一個年輕姑娘家,出個遠門我都不放心。一定要找個近點兒的,對好的。」
郁蔓蔓洗好了碗走進來,隨口問道:「爺爺,華子哥,你們說什麼呢,什麼不放心呀。」
陶越一笑,卻故意逗說:「偏不告訴你。」
兩人陪老爺子聊著天看了一會兒電視,陶越便起說他回去睡了。
「華子啊,你說你這一兩天手續就能辦好了,老房子就該拆了吧?明天我把東廂的小屋子收拾出來,你好搬過來住。」
爺爺家三間正屋,堂屋兩間,外間相當於小客廳,平常就在裡面吃飯看電視,老爺子自己住著裡間,中間其實也沒隔開,只一道房梁。西屋一間,郁蔓蔓住的,靠東牆建了兩間小一些的屋子,一間是廚房,一間原本放糧食雜,現在爺爺年紀大了種地,那間屋就基本空著。
陶越的老房子打算拆了,爺爺早就說讓他搬這邊來住。農村裡拆舊房建新房,親朋鄰居家借住幾個月是很正常的事,陶越也一早就答應過了。
「行啊表爺,我明天正好沒啥事,上午教蔓蔓練一會兒車,然後我就來收拾那屋。下午我就準備搬東西,再聯繫建築隊。」
老爺子安排完這事,安心上床捂被窩去了。郁蔓蔓出來帶上門,就有心送送陶越。
「華子哥,謝謝你啊。」
郁蔓蔓靠近陶越小聲說。月下,把兩手在羽絨服袖子裡,晃著兩隻胳膊,很輕鬆隨意的樣子。
「謝我什麼?」
「謝謝你幫我圓謊唄。」甩著兩隻袖子說,「其實,也不是撒謊。」
陶越沉默一下,明白話裡的意思,便淡淡嗯了一聲。不用說他也知道,以郁蔓蔓的格,會突然取消婚禮,肯定是對方有對不起的地方。
一個男人對不起朋友,無非就那麼幾個原因,不管怎樣,都很讓人憎恨。
陶越對這個話題不想多談,很自然地轉換了話題。兩人這時已經走出了爺爺家的院子,拐彎走到了圍牆邊。他停住了腳,一笑。
「別送了,再送都送到我家裡了,我還得再把你送回來。」
他說著抬手把羽絨服的帽兜給戴上,卻順勢兩手了的臉蛋,溫聲說:「乖,回去早點兒睡覺,明早起來我教你練車,然後你幫我收拾東西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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