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說起來,龍老人已經憑藉“浩然氣”連續制了李玄都的“逍遙六虛劫”、“龍虎劍訣”等絕學,換其他道門之人,就算與龍老人一般境界修爲,也不至於如此輕描淡寫。
這便是儒門當年能強道門一頭的緣故。
不過這也不意味著龍老人就是無敵了,他畢竟不是心學聖人,甚至不是一劫地仙的修爲,還不能僅憑“浩然氣”就將“逍遙六虛劫”、“龍虎劍訣”以力破巧,只是暫且鎮。
如果他僅僅是爲了自保也就罷了,他本修爲高出李玄都一籌,自然談不上什麼兇險。偏偏他又強出一掌,重傷了李玄都,如此一來,用於制“龍虎劍訣”和“逍遙六虛劫”的氣機便相應減弱,兩者又開始興風作浪。
這就好似一國之中已經生出極大憂,若是專心鎮憂,倒也談不上兇險,偏偏在這個時候,還要分兵遠征,既有憂,復生外患,自不免狼狽不堪。
在龍老人一掌推出之後,六劫之力和龍虎劍氣齊齊發作起來,使得龍老人保持著頭下腳上的姿勢彈不得。
龍老人當然預料到了此種況,只是在他看來,李玄都被他的傾力一掌重傷,就算他在出手之後制於李玄都的手段,李玄都也無力反擊,還是自己佔了便宜。
不過正如李玄都小覷了龍老人,龍老人也小覷了李玄都。被龍老人重傷的李玄都竟然有違常理地緩緩起,以右手的“叩天門”支撐,左手託舉著一個黑的旋渦,只是那些漆黑裂痕不曾消失,十分駭人。
龍老人因爲整個人徹底僵住的緣故,臉上無法有什麼表,可心中還是大爲震撼。
他想不明白,李玄都又不是魄強橫的人仙,沒有見神不壞的特,也沒有“太素玄功”,憑什麼接自己的傾力一掌之後還能立刻起?就憑“盡通”?他早就通過陳眠研究過佛門的“盡通”,有些玄妙,但還不至於到如此地步。
李玄都當然不是憑藉“盡通”抗了龍老人的一擊,否則他臉上也不會有如此多的裂痕,真正支撐起李玄都魄的是“長生石”。
雖然龍老人老謀深算,心機不在李道虛和徐無鬼之下,這傾力一掌沒有落在李玄都的口,而是拍在了李玄都額頭上,避開了至堅至固的“長生石”,但“長生石”並非是一塊護心鏡,它也算是一件仙。只是李玄都因爲功法不合的緣故,不能完全掌握“長生石”,也很主使用“長生石”。直到此時李玄都重傷,的“長生石”竟是自行激發,幫助李玄都延緩了傷勢,好似瓷碎裂又被強行粘合,這便是李玄都魄如瓷破碎可又不見鮮流淌的緣故,此中玄妙,卻是出乎龍老人的意料之外了。
而且這還是“長生石”不算完整的緣故,“長生石”先是抵天劫,只剩下個空殼,後來半數藥力被巫和徐無鬼分去,又有許多藥力用於李玄都的死而復生和躋長生境界,只剩下了不多的殘餘藥力,如果是完整的長生石,李玄都頃刻間就能恢復如初。
不過僅僅如此,也足夠了。
李玄都的左手輕輕一推,黑旋渦朝著彈不得的龍老人激而出。
此乃第三重“太易法訣”。
當初在大荒北宮,澹臺雲面對第三重“太易法訣”,狼狽不堪,龍老人修爲雖高,但沒有先天五太的神通,也沒有人仙魄,只怕要立時重創在“太易法訣”之下。
下一刻,龍老人的形直接被第三重“太易法訣”吞沒,然後就見旋渦炸裂開來,將天幕染了純粹的黑,不見日月浮雲,不見一一毫的亮。似是濁氣上升,清氣下降,天在下,地在上,天翻地覆,倒錯,強行改變天時。
儒門中人紛紛驚呼出聲,雖然有心救援,但“太易法訣”在前,誰也不敢貿然手,只怕還未曾救人,自己先搭了進去。
李玄都神凝重,因爲從始至終,龍老人只用了“傳國璽”一件仙,還有一件仙,始終未見蹤影,那便是聖人府邸的“素王”。
無堅不摧的渾淪力量瘋狂絞殺著龍老人,不過龍老人畢竟是長生之人,底蘊深厚不遜於李道虛,而且先天五太也無法無視“浩然氣”特,儒門將“浩然”稱之爲正氣,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從本質上來說,正氣與先天五太並無本質區別,甚至與五太中的太極十分接近,可謂與太易截然相反,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渾淪之力的傷害。
如此境況之下,龍老人雖然魄到了極大的損傷,但“太易法訣”的渾淪之力無視敵我,也將他的“逍遙六虛劫”和“龍虎劍訣”一併消解,使得龍老人重新恢復了行能力。
再無憂只剩外患的龍老人扭轉倒立的形,右手五指虛握,彷彿持有一柄無形之劍。其勢之大,便是地仙之力,也難以完駕馭,如手擡重。
龍老人沉聲道:“爲天地立心。”
剎那間再有異象生出。
隨著這五個字從龍老人口中說出,只見頭頂倒轉的天幕上出現了無數隙,有縷縷的紅出,彷彿有仙人偉力,要撥雲見日。
爲天地立心,便天地之力。
天空中的紅越來越多,原本厚重如墨的天幕變得支離破碎,“太易法訣”造就的扭轉景象竟然有了難以爲繼的跡象。
然後龍老人一劍斬落,此劍上法圓天以順三,下法方地以順四時,中和人心以安四鄉,如雷霆之震,四封之,無不賓服。
一劍之下,李玄都的第三重“太易法訣”頓時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天地復歸清明。
道門中人無不驚駭,秦素更是臉雪白,當初大荒北宮一戰,親眼所見,李玄都用出第三重“太易法訣”之後,哪怕是澹臺雲也要落荒而逃,可如今龍老人竟然從正面擊破了“太易法訣”?這便是儒門第一人的實力嗎?竟至於如此?!
儒門中人無不驚喜,紫燕山人忍不住讚歎道:“‘素王’之威,當真是舉世無匹,李玄都也不過是螳臂當車。”
姜夫人道:“也唯有師兄如此修爲,才能發揮‘素王’之威力,換旁人,則萬萬不能。”
其他衆人不管心中如何想,也都點頭稱是。
李玄都心中同樣震驚無比,沒有毫猶豫,上的“仙”由黑化白,由轉,接著李玄都直接將王天笑和張祿旭整個“吞”掉來恢復損耗的氣機,然後不顧一切地用出了第四次“太易法訣”。
李玄都上的“仙”黯淡無,如同“傳國璽”一般,已經耗盡了氣機,就算如此,李玄都於一瞬間用出八修爲,還是讓他難以承,瞬間遭反噬,傷上加傷。不過此時李玄都已經顧不得那麼多,到了此時,他再無半點留手,要開始拼命了,他有一種預,自己面對龍老人的第二劍,會死。
第四重“太易法訣”幾乎在瞬間形,與前三重的“太易法訣”相比,第四重“太易法訣”已經接近了一劫地仙的範疇,李道虛重創陸吾神的全力一劍也不過如此了。
只見李玄都單手託舉著一顆有人頭大小的渾淪珠子,瘋狂吞噬周圍的線,使得李玄都的影都變得模糊不定。
然後李玄都毫不猶豫地將這顆珠子丟擲向龍老人。
一瞬間,珠子化作一方黑的渾淪汪洋,掀起滔天巨浪,席捲一切,吞沒一切,所過之,一切彩澤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最純粹的黑白二,這還不止,僅剩的黑白二就像泡了水的水墨畫卷,墨跡正在不斷模糊擴散,最後畫卷上只剩下漆黑的濃墨。
幾乎就在李玄都汲取“仙”氣機的同時,龍老人的聲音也再度響起,不知是不願還是不能,總之他跳過了橫渠四句中的第二句,直接來到了第三句:“爲往聖繼絕學!”
時來天地皆同力。
四面八方,皆有虛無縹緲的彩往龍老人涌去。
準確來說,是往龍老人手中的那把無形之劍涌去。
“素王”之所以無形無相,是因爲其大小不定,此時這一劍是爲“大”。
何謂“大”?太上道祖曾給出過解釋:有混,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爲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爲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換而言之,人道與天道、大道、地道並列相齊,不分高下。
這一劍,劍首起於帝京城外的五行山,劍尖直指龍老人所在的棲霞山。
如果將北龍看作一條走江海的巨龍,那麼龍尾在崑崙,龍首在東海之濱的渤海府,帝京城是點睛位置,五行山是逆鱗。
龍老人的這一劍起於五行山,是爲牽北龍氣運,匯一劍,橫貫了半個江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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