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看著這兩人離去，就從李青禾手裡接過了帖子，見署名上面寫著裘尚二字，後面綴著的學職則是學令，應該就是那兩人口中的裘學令了。

子容也與那兩人說得一般，請他明日去往甄禮堂一行，但爲何事卻沒有說。而且措辭用語卻並不怎麼客氣，有一居高臨下之。

他心下思忖，甄禮堂是文辯宣講的場所，他之前的自薦，就是在那裡進行著。

而再過幾日，按照與學宮的約定，他就要開始向一些學生教授堅爪部落的語言文俗了，所以這件事來極有可能與此有關。

他把帖子翻了翻，落印用得是學宮的蓋印，也就是說這次喚他前去是通過學宮下達的，爲學宮輔教，他是必須要去的。

“這是學宮想在我正式教授那門土著語言之前再確認一次，還是學宮中的有些人想要從中得到些什麼？”

他想了下，覺得恐怕這兩方面都是有可能的，因爲這件事裡所涉及的利益著實不小。

擁有幾萬人戰士的強大土著部落出現在都護府空虛的南域，很可能會導致整個戰略走向的變化，甚至危害到都護府的安穩，而這裡面所會引發的都堂博弈和爭端更是可想而知。在這等時候，難免有些人會蠢蠢。

可不管如何，現在這門掌握與這個部落通方式的人是他，所以無論那些人想做什麼，總歸是無法把他繞過的。

他收回思緒，轉目看了看李青禾，這個須人年很懂事，方纔他在思考時，一直站在旁邊沒有出聲，他道：“青禾，你方纔接，禮數舉有模有樣，是誰教你的？”

李青禾回道：“先生，是族裡的長老教的，不但教天夏文字，也教天夏禮儀規矩。”

張搖頭道：“你族老教的很好，只是你這禮儀只在於‘形外’，而不是‘用’，練得再好也沒用，空閒時候，我會教你一套導引，你要好好練習。”

李青禾不懂這裡的區分，但是他很機靈，聽出張要教他一些東西，心裡很激，道：“是，先生。青禾一定認真做好。”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門外有聲進來：“張輔教，可在否？柳前來拜訪。”

張聞聲，站了起來，親自到了前方打開大門，拱手道：“柳師教怎麼來了？”

柳還了一禮，神微凝道：“張輔教，方纔可是有學宮中的人來過了？”

張心中一，側讓一步，道：“柳師教，請裡面說話。”

柳一拱手，踏步進來。

張將他請到了書房之，兩人落座後，青禾就已是把茶水端了上來。

柳看了看，訝道：“須人？”他有些羨慕，“張輔教倒是挑到了一個好助役啊。”

須人助役可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每個須人在認一個主家前，還需其族長老認可。

這是因爲須人也怕自己的族人跟錯了主人，這樣就害了族人的一生，所以在挑選跟隨對象的時候還要用天夏人的方式問卜，要是卦象顯示無礙，這纔會同意。

柳之前也想挑個須人助役，可惜沒能功。而一次不，也就不會再有機會了。因爲所有的須人部落都會認可這個結果。

張將那封帖子拿了過來，道：“方纔學宮的確來人了，還送來了這個。”

柳拿來一看，皺眉道：“果然……”

張問道：“柳師教可知學宮這回爲何尋我？”

柳嗤了一聲，道：“還不是有些人看到這事有利可圖，所想在這裡面一手，因爲張輔教你是此事關結之所在，所以這些人無不是想從你這裡打開缺口。”

張點了點頭，果然是這麼一回事，他問道：“那柳師教可知，這帖上留名這位裘學令又是什麼來歷？”

柳道：“這個裘學令，本是泰學宮中最擅長安山土著語言的譯者，這些年裡據說也在走訪一些都護府中的歸化土著，抄書整理，想要弄出一套可以對照所有部族的語典出來。只是這幾年來沒什麼消息傳出，我本以爲他已經退下來養老了。”

他擡頭道：“我與這位裘學令有過幾次接，這位前輩學問的確很好，特別是在各部族的文化語言上，他過去的就非常多，翻譯了大量安山附近土著部落的古代樹皮書，著實充實了學宮的文庫。對了，他還和上任學宮祭酒詹公的不錯，如今的弟子詹治同，就是詹公的兒子。”

張心下一思，從柳的話中看來，這個裘學應該本是個邊緣人，其當被是某個勢力推出來的，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這個人看來對土著語言十分了解和通。

柳將之帖子放下，肅容道：“據我方纔聽到的消息，這一次，很可能打算對你進行申問。”

張一聽，眼眸微，心中飛快思量著，“申問麼……”

所謂申問，放在泰學宮中，就是對宮中師教進行學問上的考校，若是發現誰人學問不足，難再勝任其位，那麼學宮就可以將之罷退。

這其實是一條早年的規矩，在都護府又舉立了三座學宮，泰學宮就很再做此事了。

柳擡頭看向他，神認真，問道：“張輔教，照你的判斷，你說那個堅爪部落的語言，除了你，可能還有其他人會麼？”

他十分關心此事，因爲張在他與朱安世、辛瑤三人面前通過自薦進學宮的，現在連一個月都沒過去，要是張在此次申問中出了問題，他們三個人也是一樣不了干係的。

張道：“這位裘學令去過安山以東的叢林深麼？”

柳搖頭道：“裘學令九十多歲了，也算是年紀不小了，他一輩子都在學宮中埋首經卷，之前也從未聽說過遠遊的經歷。”

張略覺意外，道：“九十多了麼？這麼說來，這位裘學令也經歷過當年那一戰了？”

六十年前那一戰，幾乎都護府大部分的天夏年男丁都上了戰場，而能活著回來的也並沒有多。要不然現在都護府中也不會有那麼多安人和夏安混的吏。

算來那個時候，這位裘學令差不多是三十多歲，正是最強力壯的時候。

柳卻是面譏嘲，道：“這位裘學令可沒上過戰場，聽聞當年大戰前夕，他恰好摔斷了一條，過後又昏迷了多日，所以就沒能去。”

只是說到這裡，他又強調道：“不過不去問人品，這位的學問卻是做不了假的，我當初也曾聽過他的講學，很有幾分門道。”

張聽到這裡，可以確定對方不會堅爪部落的語言。這個部落是兩三年前才從陸遷徙過來的，就算這位裘學令之前也去過陸深，也本接不到。

他道：“柳師教不必擔心這件事，我只是覺得，這位裘學令或許並不是爲了考校我，而是另有打算。”

柳一聽，怔了一怔，猛然醒悟過來，不由用手虛握拳頭，敲了敲額頭，自己也是關心則了。

裘學令要是懂得堅爪部落的語言，那直接用自己代替張不就可以了？還要大張旗鼓弄出這麼一出幹什麼？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所以這裡面肯定是有什麼別的想法。

他問道：“那張輔教打算明日怎麼應對？”

張語氣自然道：“到時見招拆招就是了。”

他現在可不止是一個輔教，而且已經進了玄府，只要不是明著違反規矩，學宮並不能把他怎麼樣。但若是可以，這個學宮輔教他還想繼續保持下去，因爲在他下來蒐集源能品的計劃中，這個份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柳也是被張的鎮定所染，心定了不。

不過想想也是，只要張還掌握著那個部落語言，那麼就是最大的倚仗，學宮無論如何也不會對他怎麼樣的。

他道：“小心無大錯，張輔教，我先回去了，明天我與一同前往甄禮堂。”

張與他約定了一個時間，隨後相送，將其送出門後，就又折返書房，再拿起那封帖子看了看，結合柳說的那些話，他倒是想到了一個可能。

是與不是，等明日就見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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