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通只是有些優寡斷,卻並非江湖雛鳥,離開居之地之後,他立刻想到,想要從秦州去齊州,要麼走中州,要麼走江南,這都是儒門的勢力範圍,只怕要一頭撞進儒門設好的大網之中,倒不如先找個地方藏,等到風頭過去了,或者有其他轉機,再伺機返回齊州或者尋找李家之人。
至於什麼地方最安全,李道通也有主意,那就是西京。這可以說是燈下黑,也可以說是反其道而行之,自從西京陷落之後,這裡就了儒門之人的地,等閒不會踏足。
若是其他時候,李道通也不敢貿然行事,畢竟此地是澹臺雲常駐所在,如清微宗的三仙島一般,高手如雲,不過如今西域戰事焦灼,澹臺雲已經前往西域,並不在西京城中,而且澹臺雲還帶走了大批無道宗高手,他若是小心謹慎,應該不會被發現蹤跡。
說起西京,李道通有好些年沒來了,他上次來的時候,還是西京剛剛陷落不久,伊裡汗的大軍駐紮此地,他與結義兄長一起潛西京城中刺殺伊裡汗,那一戰打得驚天地,半個坊都被夷爲平地,最終兄長葬於此,他重傷逃離。於他而言,這是一傷心之地,只是到了如今,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李如碃因爲腦中記憶凌的緣故,時而清醒果斷,時而糊塗天真,也沒什麼意見,事事都聽從李道通的安排,跟隨李道通往西京而去。
不過就在兩人距離西京城還有三十餘里的時候,被一個早已等候多時的子攔住。
只見這子一冠打扮,年紀不大,怯怯,不像是出家的道士,倒像是個家小姐,只是神冷漠,看待李道通不似看待活人,唯有目落在李如碃上的時候,才格外炙熱。
李道通見子看待李如碃的眼神,心下一沉,莫不是這小子還惹了什麼風流債,被人家追上門來了?
便在此時,李如碃臉上流出幾分畏懼之:“老伯,就是,就是把我從東海丟到西北來的。”
李道通聞聽此言,立時將眼前子當作了儒門之人,運轉玄功,沉聲道:“這位姑娘,你要如何?”
子渾然不將李道通這位天人境大宗師放在眼中,淡淡道:“不想死的就讓開,我只要它。”
李道通爲人正直,既然決定了要送年回家,如何肯讓,說道:“姑娘未免太過霸道。”
子不再多言,出右手食指,朝著李道通遙遙一點。
一瞬間,李道通只覺得奇寒無比,全上下的氣都要爲之凍結。而且這寒氣與其他寒氣還有不同,他這些年來行走江湖,曾遇到過玄宗的宗主蕭時雨,兩人有過一次切磋,玄宗的寒氣是純粹的水氣,故而他能以“太上丹經”的火氣剋制化解,可這名子的寒氣卻是由極之氣所化,火氣能夠略微抵擋,可終究比不上純之氣或者道門的正宗雷法。
不過轉眼之間,李道通的半個子都被凍住,上生出一層白霜。李道通不由心中大駭,他行走江湖多年,還從未遇到過如此高手,縱然比不得李道虛、李玄都、澹臺雲等人,只怕也相去不遠,已經是天下間第一流的高手。
若是換其他人,多半就要服,不過李道通卻是異類,明知自己不敵,也不曾服,不僅不服,而且還加急催氣機,化解上的冰寒之力。
子卻不想搭理他,直接朝著李如碃手抓去。
李如碃還想反抗,用出李道通教給他的“萬華神劍掌”,只是子又豈是方宗可比,這點微末掌法實在是不得的法眼,兩人手掌一,子沒半點影響,反手捉住了李如碃的手腕,將其制住。
便在此時,李道通不惜損耗修爲,強行化解了大部分寒氣,重新恢復了自由,立時一掌朝著子打去。
子皺了下眉頭,反手一掌。
雙掌相,李道通只覺得子手掌奇寒無比,比萬年冰晶猶有勝之,忍不住打了個寒,臉頓時青白一片。
子已經有了幾分不耐煩,語氣冰冷道:“你若再糾纏不休,我便拿你做我煉藥的材料,正好還缺不。”
李道通後退幾步,息一氣,忽然有幾分明悟,說道:“你不是儒門之人,看你的手段,倒是與南蠻之地的巫教有幾分相似。”
李道通這些年來主要在西北活,去過西域,也去過十萬大山,見識過巫教之人的手段,此時與子手,方纔想起。只是與他曾經見過的巫教之人相比,這子無論是境界修爲,還是手段巧妙,都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是以他也不能十分肯定。
不過再聯想到子所說的煉藥之事,李道通不由猜測自己今日遇到了巫教中的大巫,又被稱作“神”,類似於道門的真君之流,只怕自己這把老骨頭要被留在此地了。
他下意識地向西京方向,心緒萬千。
難道這西京城當真是自己的魔障不,多年之前,自己的結義兄長死於此地,多年之後,自己也要死在這西京城外。
正在此時,李道通忽聽得極遠飄飄渺渺傳來一個聲音:“天行有序,無常。”
“天行”二字剛剛響起的時候,還在極遠之,可到了“”二字的時候,已經很近,待到最後一個“常”字,便彷彿是在耳邊響起一般。
正道十二宗中,正一宗是盟主,號令曰:“替天行道,持正守一。”太平宗是謀主,號令曰:“平安無事,太平無憂。”在邪道十宗中,無道宗是盟主,號令曰:“蒼天無道,歲在今朝。”宗是謀主,號令曰:“天行有序,無常。”
對於宗弟子來說,“無常”是爲進,“天行有序”是爲退,此時“無常”在後,自然是進了。
李道通先是一驚,隨即一喜。
若是以前地師在世之時,遇到宗多半沒有什麼好事,可地師飛昇離世之後,李玄都爲宗的幕後首領,宗到了,與李家來人相差無多。
果不其然,就見數道影從不同方向來到此地。
爲首一人是名子,著黑,白勝雪,皓如凝脂。在後四人一字排開,有材高大魁梧的白髮老者,有揹負十三柄長劍如孔雀開屏的中年男子,有揹著書箱的年輕書生,還有一名鬚髮黑白相間的男子,相貌初看似是垂暮老者,再看又像是正值壯年的不男子,極爲怪異,他整個人彷彿籠罩在一片灰暗的霾暮雲之中,若若現,不太像是人,倒像是一隻老鬼。
李道通認得四人中的一人,正是與他同樣是出李家的李世興,這些年來兩人同在西北,也有過幾次照面,只是不曾深。那麼另外人幾人的份便也不難猜,至於爲首的子,多半就是繼承了宗主之位的地師弟子上莞了。
這幾人無一不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若是聯手對敵,除了老玄榜上之人,只怕是無人能敵,可這次面對那名冠裝扮的子,仍是如臨大敵,可見這子是何等厲害。
上莞向冠,輕聲道:“大巫師,師兄說了,希你不要一錯再錯。”
子正是姚湘憐,也就是巫咸,先是在雙槍集撲了個空,又一路尋蹤追到這裡,就在耽擱的這幾日之間,李道通的信已經傳到了清微宗,清微宗又將消息傳給上莞,使得宗也趕到了此。
巫咸淡淡道:“待我煉‘長生石’,自會去向清平先生請罪,不過在此之前,還要借它一用。”
上莞臉一變,道:“如今儒門之人窺伺在側,師兄他……”
巫咸直接打斷道:“清平先生了重創,只怕是一時半刻難以痊癒,你想用他來我,卻是打錯了算盤。”
李道通聞聽兩人對話,不由心中驚疑不定,似乎這小子還與那位年紀輕輕就執掌門戶的晚輩有著莫大關係?這小子說過李玄都會吃人,這冠也是爲了這小子而來,又提到了煉藥,難不李玄都要用這小子來練功?
上莞也不惱怒,平聲靜氣道:“師兄重傷不假,可還有遼東的秦先生,更有道門各宗之主,非是我恫嚇大巫師,只要師兄一聲令下,只怕是大巫師想要找個煉藥之地也難。”
巫咸並不說話,卻也沒有退讓之意。自從與姚湘憐一之後,上了姚湘憐的極大影響,偏偏姚湘憐就是個執拗之人,否則當初也不會被明教之人算計。
上莞嘆了口氣,取出“法劍”,說道:“大巫師於我有傳藝之恩,我本不該與大巫師刀兵相向,奈何師兄有令在先,我也只得聽令行事,得罪了。”
巫咸冷哼一聲,不敢輕敵大意。先前在棲霞山,捱了“素王”一劍,龍老人何等修爲,“素王”又是仙,讓修爲損,而且宗的一衆好手也不是等閒之輩,真要起手來,勝負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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