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師父又開始吧嗒吧嗒地起了煙。
我就聽那個洪亮的聲音笑了起來「嘿嘿,什麼火燒眉了?我還不知道你,不就是為了你的寶貝徒弟麼!」
我師父嘆了口氣,說「唉,我這輩子,收徒弟是多難的事,師兄你是知道的。當天我去那個老太太家裡的時候,就看見那煉的已經型了,如果再不抓破了它,活不過當天晚上啊。」
「你就知道護著自己徒弟,」洪亮的聲音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可我徒弟你就不管了?有義為了那次的事,差點被降級分。」
這時候,溫和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好了,對於有義來說,這也算是一種歷練吧,畢竟是守正一脈收徒,他多心也是應該的。再者說來,李老太太的事,也是一個契機,如果不是因為,柴師弟恐怕也收不了這個弟子,守正一脈的傳承的,恐怕也要斷了。」
洪亮的聲音附和道「也是這麼個理兒。禍兮,福之所倚嘛。也正是因為李老太太這一環,那孩子什麼來著……」
我師父應了一聲「。」
洪亮的聲音繼續說道「對,的天眼也不會這麼順利地型。這孩子,命不說,還天生長了一雙天眼,更何況,這雙眼如今已經了火候,這可是求都求不來的吶!嗬嗬,這孩子,天生就是乾這行的料!當初我倒是推算出了你會遇見個有緣無分的徒弟,可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個好……」
話說到一半,那個洪亮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不說了。
之前那個很溫和的聲音卻變得有些凝重了「什麼?你推算的?你怎麼推算的,不知道咱們三脈的傳承不能互通嗎?」
「我可沒學你們的東西啊,」洪亮的聲音立刻辯解起來「我是自己研究的伏羲八卦,這不算是和你們互通吧。再說了,守正一脈不也有小推算嘛,難道那也算和屯蒙互通了?」
溫和的聲音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你呀,從小就聰明,可聰明也得有個底線,別到最後,聰明反被聰明誤。」之後他又轉移了話題「對了,的新名字想好了嗎?」
我師父吐了口煙,說「既然我們這一脈要紅塵證道,又是『有』字輩,以後就左有道吧。」
「有道?」洪亮的聲音說「這名字不錯,我當年怎麼就沒想到呢,嘿,馮有道,你們聽聽,是不是比左有道順口,柴師弟,要不然,你把這名字讓給我們有義吧,以後你徒弟就左有義……」
溫和的聲音立刻把他打斷了「你別打岔!柴師弟,這改名的事,對於的家人來說,可未必是一件小事啊。」
「我知道,」師父回應道「昨天晚上我已經和的父母商量過了,他們是同意的。」
我這才知道,拜師門還要改名字,回頭一想,我的兩位大師兄,一個莊有學,一個馮有義,中間還真的都帶了一個「有」字。可我從上學開始,老師就我左康,突然改名字,還真的有些不習慣。
可不管怎麼說,我師父當初給我定下的名字,就是左有道。不過我戶口本上的名字一直都沒改過,如今我的份證上,還是寫著「左康」,可跟我相的人又都我左有道,以至於有時候我看著自己的份證,都會有一種錯覺,好像份證上的人本不是我。
而這兩個名字,也在日後給我帶來了不的麻煩。
這時候,隔壁屋的房門被敲響了,我聽見莊師兄在外麵說「師父、師叔,吉時了。」
過了一會,莊師兄又推開了北屋的門,我出去,而馮師兄則進了屋,把三張畫卷拿了出去。
出門之後,我就發現客廳裡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他們不是為我而站的,是為了我師父和另外兩位掌門師伯。
剛才那個聲音很溫和的人,是屯蒙一脈的大師伯,也是莊師兄的師父。我覺他和莊師兄很像,不是說長相,而是氣質,都是讓人打心裡覺到親切,隻不過大師伯除了親切,看上去還很喜慶,他很胖,但是四肢的比例很好,也沒有胖人普遍會有的大肚腩,這樣的材,還穿了一件紅彤彤的中山裝,看起來真的很喜慶。
聲音洪亮的人是豫鹹一脈的大師伯,馮師兄的師父,他聲音雖然高洪亮,可整個人看上去卻和他的聲音格格不,他很瘦,比我師父還瘦,而且看上去年紀很大,滿臉褶子不說,一頭白髮糟糟地堆在頭上,還有那雙眼,半睜不睜的,老拿眼白看人,完全就是一副半死不死的樣子。
兩位掌門師伯和我的師父都是「宗」字輩,我師父柴宗遠,屯蒙大師伯名夏宗明,豫鹹大師伯趙宗信。而此時聚在屋子裡的人,除了我、莊師兄和馮師兄,也全部都是宗字輩的前輩。
我由莊師兄帶著見過了兩位師伯,而我師父則從馮師兄手裡接過畫卷,按照天師、地師、一世祖的順序,由高到低依次掛在北麵的牆壁上。
之後,就是正式的拜師儀式了。
在寄魂莊,不論是守正一脈拜師門,要經過三道禮。
第一道禮是拜見三祖,在屋子裡的所有人都麵朝著北牆壁跪下,由大師伯帶著念禮辭,大師伯念一句,我們剩下的人跟著念一句。禮辭的容我想不起來了,大概就是說蒙祖師庇佑,守正一脈的傳承得以星火相傳雲雲。
我們守正一脈收徒,禮辭都是由屯蒙一脈的掌門師伯領唸的,所以就連我師父也記不住那段極為冗長的禮辭。
唸完禮辭,我就由師父帶著,給三位祖師上香,師父說,寄魂莊傳到我這一代正好是第55代傳人,所以在點燃三香之後,我在對著三位祖師三拜九叩之後,還要再磕55個頭,前53個是為我師父之前的歷代師祖而磕,第54個頭是為我師父而磕,最後一個,則是為了我的本心不滅。
我當時也不知道本心不滅是什麼意思,反正我師父就是這麼說的。
這55個頭磕完,第一道禮就結束了。
第二道禮是敬茶,和之前一樣,先敬三祖,然後再敬我師父,再敬屯蒙、豫鹹的兩位師伯。
最後一道禮,也是守正一脈特有的一道禮——種棺。
我師父先是對著三祖拜了三拜,然後從放香爐的桌子上拿起一個紅布小包,高高舉過頭頂,喊了一聲「請棺!」
我師父這麼一喊,屋裡的人,包括我的兩個掌門師伯,都立刻站了起來,他們好像早就所有準備,以很快的速度,很有次序地離開了屋子,到院子裡去了。
我也不知道是該留下,還是該跟著他們出去,隻有莊師兄在關上屋門的時候朝我擺了擺手,示意我留下。
所有人離開之後,我師父展開了那個紅布包,我才發現裡麪包著的,全都是一些不知道什麼原料做的細針,這些針之中,有一些是一樣鮮紅的,另外一些,則漆黑得像木炭。
我師父讓我了上出後背,然後從桌子上拿了一個噠噠的小棉球,一臉嚴肅地走到我背後,用棉球在我的後背上拭起來。
棉球事先浸泡過藥水,那是一種麻藥,隨著師父不斷在我背上拭著,我的後背很快就沒有了知覺。
師父將棉球仍在一旁,對我說「轉過來,頭朝南。」
我本來是麵向著三位師祖所在的北牆跪坐著,轉的時候才發現,此刻失去知覺的不僅是我的背,連腰都跟著一起麻木了,幾乎用不上力氣。
我變得有些擔心起來,問師父「我的腰咋使不上勁了?」
我師父看了我一眼,很嚴肅地說了句「等會就好了,別說話!」
再然後,我就約覺到師父正拿著什麼東西在我背上一點一點地紮,因為背部麻得厲害,那種覺也不太真切,可除此之外,我師父每紮我一下,我都能明顯地覺到一冰冷,這種覺要清晰得多,而且那樣的冰冷,好像正不斷從我背上的麵板漸漸滲我的,一直到了我心口很深的地方,才突然間消失了。
那種覺,就如同我師父在我的裡種下了什麼東西。
這個過程持續了很久,直到我師父長長吐了口氣,我才知道已經結束了。
我就問我師父「師父,你在我背上弄了些啥呀?」
師父一邊點上了旱煙,一邊說「種棺。這個黑水棺印,是咱們守正一脈的髓所在,不過你上這枚印雖然種下了,目前來說卻沒什麼用,再過兩年,你還要隨我回四川師族譜,還要再種上一次棺,到了那時候,你背上的黑水棺印纔算是型。」
氣溫有些寒,我匆匆穿上服,又忍不住問「黑水棺印又是啥?」
師父走到我麵前,拿後背對著我,又掀起了後背的裳,對我說「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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