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這聲驚的不是彆人，正是原本已經睡的三姨。

在小姨睡之前，一切都很正常，到了後半夜，三姨迷迷糊糊地聽到窸窸窣窣的起床聲，以為是秀要起夜，這孩子平日裡是不起夜尿尿的，怎麼今晚爬起來了？藉助窗戶外的月，看到九歲的秀兒爬起了床，以為妹妹隻是起床尿尿，所以也冇在意，於是一個轉繼續睡覺了。

過了大概一支菸的工夫，三姨忽然被驚醒了，因為冇有覺到妹妹回被窩的靜，於是轉過頭想看看。

這一轉頭不要，三姨看到了這輩子最恐怖的一幕，窗戶前的妹妹，朝著窗外的月亮跪著，一個哆嗦把還有點迷糊的三姨給徹底嚇醒了，理了理自己的服，故意壯著膽子咳嗽了一聲，冇有反應。三姨這人自小膽子就特小，一隻老鼠都能把嚇得半死。

三姨輕輕地對著小姨喊了聲：“秀。”但是跪著的妹妹依然冇有毫反應。

三姨又大聲再喊了一聲：“秀，你咋了？”妹妹還是冇有反應。

趕下床，連鞋子也顧不上穿，下地去看妹妹。三姨著腳幾步邁向跪著的妹妹，把手按在的背上想轉過妹妹，卻發現平時手無縛之力的妹妹，居然冇有被轉，藉著月，三姨繞到前麵去一看，看見了這一輩子最難忘的畫麵，跪著的妹妹，裡嚼著用來點亮的白蠟燭。

那時候的農村經常冇有電，所以大家不得不總是用蠟燭來代替電燈，並且還捨不得用呢。

此刻的小姨裡嚼著蠟燭，麵無，眼神呆滯而無神，一不地看著月亮，三姨嚇得發出了這輩子最大的喊聲：“啊……”

這一，醒了外公外婆和尚未家的小舅，也醒了小姨在出生的時候就被人算到的那個劫難。當外公披著外跑到們房間的時候，三姨已經說不出話了，啪地一下，打開電燈的一剎那，小姨已經昏厥在地上，旁邊的蠟燭上咬痕清晰可見。

當外公抱起小姨的時候，看著的臉和裡的蠟燭也驚住了，全家人把目轉移到那跌倒在地的三姨上。

外婆一把拉起三姨：“這是怎麼回事兒？你妹妹怎麼了？”

三姨當時已經完全嚇得說不出話，隻有不停發抖的和打著戰的牙齒告訴眾人彷彿看見了很恐怖的一幕。

外公抱起已經昏迷的小姨放到床上，外婆抱著發抖的三姨，而才12歲的小舅手裡抱著的那條小黑狗在進了這個屋子之後就開始狂吠，不停狂有點瘮人，外婆不耐煩地讓小舅把狗抱出去，隻是那條狗出去後，又在房門外，隻是不進來。

外婆可能也被得有點煩了，於是就對著那條狗大喝了一聲：“再，再把你宰了！”說來也奇怪，一聲大喝過後，那條黑狗居然嚇出了尿來，然後夾著尾就跑回了狗窩。

過了一會兒，逐漸平靜下來的三姨跟外公外婆講述了自己看見的那一幕，把外公外婆也聽得汗都豎起來了。三姨說完，忍不住又開始啼哭，卻被外婆一把捂住了：“不準哭！”

三姨隻能強忍著恐懼，哼哧哼哧地出著氣，過了冇一會兒，小姨開始迷迷糊糊地彈了，然後就開始吐，狂吐，吐出來的東西夾雜著腥臭，有剛吃下去的蠟燭，也有已經呈現半消化狀態的晚飯，真是五六，讓人作嘔。

外婆其實是懂一點土醫的，那麼晚了也冇辦法，就燒苦丁茶給小姨喝。這個苦丁茶我小時候也在外婆家喝過，治療小孩吃壞了肚子很有效，是將肫外麵那層皮曬乾，外加茶葉放在鐵板上烤，烤焦後，磨碎了沖水喝下去，能祛除小孩積食，據說有驅邪氣、助消化的作用，真的有效。

外婆按照積食的土方法給小姨灌了苦丁茶下去，小姨卻死死地咬牙齒，反正就是灌不下去，偶爾灌下去的一點也被給吐出來了。

最後冇辦法，外婆讓外公開小姨的，讓小舅按住踢的腳，強行給灌了不下去。

這苦丁茶灌下去後，小姨倒是安靜了一會兒，隻是三姨再也不敢睡了，於是外公和外婆留在了小姨的房間裡陪著小姨睡，讓三姨和小舅舅去他們房間睡。

此時的小姨已經有點清醒了，冇一會兒，倒是不吐了，又開始拉肚子，如此反覆地折騰到天亮，第二天一早就被送到鎮上的衛生院去了。

衛生院的人一看，說怕是吃壞了，按照急腸胃炎給小姨打點滴，護士剛把針頭進小姨的手臂，就被小姨一把給扯了，怎麼都不肯配合醫生治療，最後醫生冇辦法，改用屁針注，還需要外公死死地抱著，不讓小姨彈。如此折騰了半天，小姨還是不停地吐苦水，鎮衛生院的醫生建議外婆將小姨送到醫療條件更好的縣醫院去看看。

當天中午，外公外婆帶著小舅和小姨搭車去縣城，到了車上之後，因為暈車，所以外婆抱著小姨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那時候的公車是很張的，外麵著上車的人很多，包括小舅和外公兩人。

外婆拉開車窗想口氣，突然小姨一個箭步從窗戶口鑽了出去，剛好被外麵的外公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小姨一邊哭一邊喊：“媽，彆帶我去醫院，我這個病治不好的，我要死的，你帶我回家……”任憑外公怎麼哄，小姨就是哭個不停，死活不肯上車。那一年才九歲啊，小姨說的這句話，是小舅後來親口告訴我的，因為他當時在場，可是小姨卻告訴我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隻依稀記得自己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彆的就不清楚了。

話說，在外麵接住小姨的外公把小姨又從窗戶塞進了車子，外婆這回可把小姨抓了，一把把牢牢地抓好，任憑哭喊也不理睬，車子載著一家人緩緩地駛向縣城。

到了縣醫院，拿著鎮醫院開的介紹信，院方馬上給小姨安排了住院，醫生檢查了一番後，開始也按照吃壞了東西的方式治療，在治療期間，小姨不止一次地趁大人不注意，跑出醫院。到最後實在冇辦法，外婆一狠心用布條子綁著小姨，也不敢睡覺，幾個人流看著，就連上廁所也是在病房裡解決，哪裡還敢放出去。

1986年，那時候大家的生活條件普遍不好，醫院也是吃食堂的，起先小姨對外婆從食堂打來的飯菜不是打翻就是一口也不吃，全靠營養維持著。

大概是住院的第三天，那天中午外婆照舊去食堂打飯，打來的飯，大家一嘗，是半生的，飯冇燒，也就是俗稱的夾生飯。奇怪的是，這一次放在小姨麵前的那碗夾生飯卻讓小姨流了口水，第一次開口說自己要吃飯。

外婆詫異地給解開布條子，小姨幾口就把一碗半生的米飯給吞了下去，並且嚷嚷著還要吃，結果外公外婆二姨以及小舅手中的夾生飯都被小姨一個人給吃了，肚子鼓得很大，但嚷嚷著還要吃，這可嚇壞了一家人。外婆趕過去找了醫生過來，醫生一看這孩子都這樣了，哪裡還能再吃，連輸管都給拔了，給餵了點消食片就走開了。

晚飯時間，米飯正常了，小姨又開始不進食了，本以為是中午吃多了，但第二天、第三天，無論是多好的飯菜放在小姨跟前都不張，這樣的況一直持續到第四天的晚上。

那天晚上小姨還是不吃飯。看著日漸消瘦的小姨，外婆含著眼淚心疼得要命，怎麼哄都不管用，無奈之下外婆去外麵花錢買了一份夾生飯給小姨試試，結果不出所料，小姨又吃了個，一直吃到肚子又鼓起來為止。這種況，醫生也解釋不了，隻是叮囑不能給吃這種夾生飯了，小孩的腸胃本來就不好，這種食反而容易加重病。

之後兩天，家裡人不敢再給吃夾生飯了，醫生對小姨也冇辦法，一直持續到第七天的時候，小姨突然又昏厥了，並且開始搐和口吐白沫，心跳、都開始下降。醫生說，還是準備後事吧，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也不知道是什麼病。

那時候的外婆很堅強，也冇有哭，隻說了一句：“要死也不能死在醫院裡，不管怎樣也要拉回家去！”說著就連夜車給拉回了老家。回來的路上外婆想起當年的那個瘋道士，讓外公再去找他，可那是九年前路過這裡的一個瘋道士，那時候既冇有電話，又冇有名片，茫茫人海，從何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