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激戰之後,巫咸率先退去,上莞等人沒有追擊的意思,一則巫咸手段莫測,二則李如碃纔是重中之重,李玄都是讓他們來找中三蟲的,不是來追殺巫咸,就算能把巫咸殺了,也沒什麼太大意義。
巫咸退走之後,上莞臉沉,不必吩咐,諸位明便將離了棋盤的李道通團團圍住。
若是旁人,以上莞的子,早就不客氣了,只是李道通乃是李家之人。李家爲道門首領,不管他願意還是不願意,同族之人必然“犬升天”,其中關係盤節,若是貿然手,誰知道會惹下什麼麻煩。更不必說上莞邊的李世興就是李家之人。
上莞斜瞥了李世興一眼,說道:“大明,此事便由你置罷,事後總要有個說法。”
李世興沒有拒絕,道:“是。”
說罷,上莞化作一陣黑風呼嘯而起,王仲甫、鍾梧、魏臻隨之而去,只剩下李世興留在此地。
上莞倒是極爲放心,若論境界修爲,李世興和李神通相差不多,不過李世興有十二尊劍奴隨行,那就不能簡單以天人無量境視之了。當初寧憶沒有兩把神兵利刃的時候,初遇李世興,差點死於李世興的“太劍陣”之中,甚是狼狽。這便是有無宗門支持的區別了,如果是江湖散人,就算有“太十三劍”的絕學,也很難湊齊足夠的劍奴。
李世興向李道通,嘆息一聲:“老兄既然已經傳信,又爲何臨時反悔?老兄這事本是做得極好的,清平先生念老兄的分,日後老兄有什麼難,求到清平先生那裡,清平先生一定是不吝援手。可老兄怎麼臨了臨了又出如此昏招,把先前的分送了大半出去。還老兄給我一個說法,我也好在清平先生面前爲老兄辯解幾句。”
這些年來,李道通與李世興是有過集的,兩人都是“道”字輩,李道通年長一些,所以李世興稱呼一聲“老兄”。
李道通聞聽此言,不由皺起眉頭:“清平先生如此霸道麼?”
“老兄還是慎言。”李世興臉一肅,“並非清平先生霸道,而是事關重大,難道老兄還看不出來嗎?如果只是蒜皮的小事,又怎麼會出如此多的天人境大宗師?就算清平先生是道門首領,也不會如此肆意妄爲。”
李道通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做江湖散人久了,自在慣了,思路與久在宗門之人略有不同,心中那弦不曾繃得這麼,所以第一時間沒有深思,此時經李世興一點,也立刻明白過來。
不過李道通還是不太認可,說道:“我知道那年大有玄機,我也知道那位清平先生了重創,但你們不能用這年的命去填清平先生的窟窿。”
李世興加重了語氣:“老兄!那年的氣機從何而來?世上有幾人有如此手筆?不過是歸原主罷了。”
李道通臉微變,恍然大悟,說道:“難怪那些儒門中人也要尋找這個年……事到如今,應該如何是好?”
李世興道:“如果那年去了西京,我們倒是不好明正大地闖進去,畢竟我們這些人都是面孔,當初西京之變,聖君與地師決裂……嘿,我們可沒殺無道宗之人,仇怨早已結下,難以化解,若是貿然進去,只怕人還沒找到,我們便要先與無道宗打起來。”
李道通知道李世興所說並非虛言,兄弟之間鬧分家,還要鬧出許多口角,更何況是兩大勢力決裂,自然是腥風雨,而且剛剛過去不久,還都記憶深刻。
李道通心知自己一念之仁鑄大錯,也不推,坦然道:“若是老弟信得過我,我這便去西京城找出那個年,將他的氣機歸還給清平先生就是。說起來我上次去西京城已經是許多年前,定然無人能認得出我。”
說話時,李道通取下了臉上的夜叉面,出自己的本來面目,但見他形相清癯,姿雋爽,蕭疏軒舉,縱然比不得李道師,也是一等一的姿容,想來年輕時定是一位俊逸公子,讓子遐思。
李世興瞧著李道通的相貌,眉眼間與李非煙頗有幾分相似,兩人不是親兄妹,卻是緣頗近的堂兄妹,有些相像也在理之中。李世興輕嘆一聲,隨即收斂思緒,說道:“老兄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們也不是全然沒有準備,還有一位蘭夫人,甚在世間走,認得的人不多,已經提前一步去了西京。”
“蘭夫人,就是那位最近登上太玄榜的蘭夫人嗎?”李道通訝然道。
李世興點頭道:“正是。”
李道通慨道:“就連蘭夫人也到了,清平先生真是好大的手筆,當年老天師在世之時,也沒有這般威嚴權勢。”
李世興苦笑道:“儒道兩家相爭已定局,先前第一次手,未分勝負,勢必還要有第二次手,若是清平先生不能恢復傷勢,便無人擋得住儒門的龍老人,我們這些道門之人又能落得什麼好?所以就算清平先生不曾吩咐下來,我們也要盡心盡力的。”
李道通臉又是凝重幾分,這才明白其中厲害,嘆了口氣:“難怪上宗主臉那般難看,如果不是看在老弟的面上,只怕就要向我手了。”
上莞讓李世興做了大明,雖然有李家的緣故,但也是人,李世興還是要爲上莞說話:“上宗主應該不至於如此,老兄多慮了。”
李道通不在此事上多做糾纏,轉而說道:“我瞧那冠極爲厲害,就算當年不曾長生的‘天刀’親自出手,‘魔刀’復生,也不過如此了,僅憑蘭夫人一人,恐怕是……”
李世興道:“老兄所慮極是,所幸除了蘭夫人之外,寧先生也快到了,先前寧先生去了西域尋找 ,路途遙遠,所以要晚到一些時候。”
李道通又是一驚:“莫不是‘刀’寧憶?”
李世興道:“正是,清平先生十分倚重寧先生和上宗主,將兩人視作自己的左膀右臂,此番將他們二人全都派了過來,可見清平先生的重視。”
另一邊,宮已經問清了李如碃最近的經歷,頗有些慨。
這年像極了李玄都,卻沒有李玄都那般狡猾,比一張白紙強上稍許,沒有什麼城府可言。如果換李玄都在此,他想說還好,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若是不想說,那可真是又臭又的石頭,休想從他裡問出半點東西。最早的時候,宮是不信邪的,到了後來,便也不得不承認,有些人還真就是其心如鐵,沒有半分搖。正應了那句詞:“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不過單純也有單純的好,人像貓,男人像狗,若是狗發起狠來,有力的優勢,貓萬萬不是對手,只能以智取勝。如李玄都這般的,經歷過許多大風大浪,任你千變萬化,我只一路去,便智取不得。不過這種還未長的狗,卻要被玩弄於鼓掌之間。
貓喜歡玩弄獵,宮也是如此,比如孫鵠便是被宮給了些不切實際的希,才逐漸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最終喪命於李太一的劍下。此時宮便對李如碃頗興趣,說道:“照你的說法,儒門和道門兩方勢力都盯上了你,莫不是衝著你前這塊青石來的?”
李如碃低頭看了眼前的青石,搖頭道:“他們沒有想要搶奪青石的意思,反倒是都衝著我來。”
宮用摺扇輕輕拍打掌心,自語道:“這倒是怪了,他們要你一個年做什麼呢?那些僞君子們有龍之好不奇怪,可李玄都不應該啊,且不說秦素,就是上莞之流,也是有的人,他只要稍作暗示,上莞還會拒絕不?”
這便是信口胡說了,李如碃不知如何回答,便乾脆不說話了。
宮說得沒趣,半是自嘲半是譏諷道:“是了,他是不會做這種事的,他不是這樣的人。休說暗示了,便是送上門去,他都不要,這可真是太上忘的境界了。”
正在兩人說話間,外面傳來並不掩飾的腳步聲,來人修爲不低,卻故意顯腳步聲,便是起到了提早敲門的作用。
宮出一手指豎在脣邊,朝李如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向門外問道:“是封長老嗎?這麼晚了,怎麼還追到這裡來了。”
門外傳來一個蒼老聲音:“攪擾尊者清淨,還尊者贖罪,實是有要事稟報。”
宮指了指屏風後面,示意李如碃到屏風後面去,然後才讓封長老進來。
封長老便是那日在雙槍集上現的封暮年,此時他臉上滿是凝重之:“城外激鬥之人已經退去,是宗的人。”
“宗?”宮並不驚訝,“封長老可是看清了?”
封暮年道:“看清了,‘幽冥九尊’和‘太劍陣’,斷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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