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死人是不幸中的大幸，在瞭解了況之後，從某種角度來看這件事並不是壞事。

損失一架戰機，能壞到哪裡去？

好就多了。

首先，師裡今年的績單上可以重重地記上一筆：在遭特等事故的況下，我師飛行員李戰、陳飛同志在最後時刻拉起了戰機挽救了數名人民羣衆的生命。飛行員沒有犧牲，那就只有高興的事。

其次，四團涌了新的代表人，而且是新飛中的代表。尤其對一直關注李戰長的師領導來說，這件事就只有好的影響了。李戰尚未意識到他對於二師乃至廣空的意義，但二師的首長是非常清楚的。

最後的好是，到了年終評功評獎，李戰有可能因爲立功而得到破格的晉升，當然只是存在可能，畢竟他的級別待遇已經不算是低了，相對同期飛行員。

起牀號吹過了的營區甦醒了起來，各個單位開始了有條不紊的工作。掉了一架飛機，又是節後開訓的時間點，上上下下都打起了十二分神來。

掉飛機後第七天，黃曉月乘坐通勤車來到了師部機關樓。

這並不是齊宏遇到了的第一次掉飛機，他在海航當團長的時候，團裡一樣出現過飛行意外，那一次是因爲惡劣天氣，飛行員同樣是爲了把戰機開到無居民地帶，只是最後沒能跳出來犧牲了。

選擇了這個行當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有悍不畏死的決心當不了好的飛行員。無論是劫後餘生的還是尚未有此類經歷的。對李戰和陳飛來說，再次上天，需要更多的勇氣。

心理介顯得尤爲重要了。

黃曉月敲門進來，立正敬禮，打開公文包取出報告雙手遞過去。齊宏連忙接過來細細地看，看了一遍又看第二遍，詫異道，“完全正常？”

“政委，這不是你希看到的嗎？”黃曉月說。

齊宏指了指座椅，“坐。”

他放下報告，說道，“我的意思是，這麼短的時間他的心理評估就恢復到了恢復飛行的標準，確實嗎？”

“可以安排會診，海軍醫院有這方面的專家。”黃曉月說。

“不不不。”齊宏擺著手說，“我不是質疑你的專業水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黃曉月微微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我之前說過，他的心理素質強於常人，一般的打擊對他形不了什麼影響。”

“你的意思是剛剛過去的這件事對他來說只是一般的打擊？”齊宏問道。

黃曉月反問，“一定是打擊嗎？要知道，他雖然沒能挽救戰機，但是挽救了好幾個羣衆的命，在空中抱住了降落傘沒打開的戰友，他不知道多自豪。”

“我以爲這至會打擊到他的勇氣。”齊宏略顯尷尬，笑著說。

黃曉月疊起了，擰著好看的眉，說道，“的確有些奇怪的地方。在問及落地後的覺時，李戰和陳飛都有差不多的一種表現。”

“什麼表現？”齊宏心裡一。

黃曉月搖頭，“說不好，有些顧左右而言他？但我能肯定，他們一定瞞了什麼。”

齊宏立即嚴肅起來，“調查工作已經結束，他們會瞞什麼？黃博士，我必須要提醒你，這很重要。”

黃曉月眉頭跳了跳，並沒有被齊宏的嚴肅嚇到，而是很肯定地說，“我敢肯定他們一定瞞了一些事。我會爲我的結論負責。”

盯著黃曉月看了好一陣子，齊宏道，“黃博士，你先回去。”

黃曉月站起來立正敬禮轉離開，一直等腳步聲沒了，齊宏拿起座機話筒，撥了一個鍵，“請參謀長過來，另外，把李戰和陳飛過來，馬上。”

接到命令的張威立馬屁滾尿流地執行去了。他能從齊宏的語氣裡聽到了慍怒！這位新政委就是一把火，發火的時候就是沖天大火！

方河很快趕到，一進門看到齊宏沉的臉，頓覺一定發生了非常嚴重的事。

指了指沙發那邊示意方河坐下，齊宏起走過去把門關上，行幾步過來坐下，手裡夾著煙卻沒心思點了，沉聲說道，“黃曉月報告了一個況。認爲李戰和陳飛在二三事故上面瞞了一些事。”

二三事故以日期命名，初九當天是2月3日。

一聽這話，方河整個人繃直，神瞬間嚴肅起來。

等老師長張四海退了之後，他幾乎是定和齊宏搭班子的人，也早已經據老師長的指示慢慢轉換角了，此時更是從全師大局的角度來面對這個問題。

“調查已經結束，空軍司令部那邊已經在案卷上蓋了章……”方河發現自己的聲線有些抖，“他們能瞞什麼事？事實很清楚，目擊者，飛參，膠捲，塔臺記錄，雷達航跡，都很清楚。”

齊宏微微搖頭，“黃曉月沒能問出來，也許擔心打草驚蛇。老方，飛參分析確定沒？”

“絕對沒有！”方河肯定地說道，“軍區和空軍司令部的人反覆分析過，這麼大的事他們怎麼會有。”

“膠捲判讀呢？”齊宏問。

方河搖頭。

忽然，齊宏想到一個細節，“目擊者是陳飛的同學，會不會這裡有問題？”

“肯定沒有。”方河再一次肯定回答。

齊宏皺眉，“你怎麼肯定？他們是老同學，是有統一口徑的可能的。”

搖了搖頭，方河說道，“如果陳飛這麼做，他有什麼好？據確認的況看，是李戰救了他，也是他命大，正好從李戰面前掉下去，李戰那麼一抱，他纔沒摔下去。他提供的細節也完全吻合飛參的分析結果。關鍵在於，如果他作假，目的是什麼？爲了立功獎的話，爲什麼不乾脆和李戰統一陣線分割功勞，而是把所有的功勞都讓給了李戰？李戰是一直和他在一起的。”

“所以，我的判斷是陳飛沒有說謊，他提供的是真實的細節，功勞本該是李戰的。”方河沉聲說道，“陳飛是我帶出來的，我很瞭解他。”

低著眉眼思索的齊宏聽到後一句，擡起眼皮說，“老方，我沒有針對懷疑誰的意思。如果他們真的瞞了一些況，這可就是造假了！後果有多嚴重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方河沉聲說，“調查是我全程在跟，我認爲事實再清楚不過了。”

這時，張威敲門，推開半邊，報告，“政委，李戰和陳飛到了。”

“讓他們外面等著。”齊宏擺了擺手。

氣氛不對勁，張威小心帶上門，後退幾步，轉看著走廊那裡站得筆意氣風發的李戰和陳飛，猶豫了一下，低聲說，“政委心好像不太好，參謀長也在，臉黑黑的，一會兒你們說話注意點。”

李戰心裡直打鼓，“張參謀，找我們什麼事你。”

“老張，。”陳飛也說。

張威苦笑著搖頭，“我真不知道。”

政委辦公室裡。

終於點起了拿在手裡許久的煙了起來，齊宏低聲說道，“如果查實了那倆小王八蛋瞞了重要細節，我一定向空軍司令部報告，親手把他們送上軍事法庭，我這個政委，也豁出去不當了。”

方河知道這位從海航過來的青壯派政委的格，他真的會這麼做。事實上，他方河何嘗不是別人眼中的青壯派軍事幹部，格一樣的霹靂如火眼裡不進沙子。

這事至於這麼嚴重嗎？

完全至於。

如果因爲飛行員瞞了重要細節從而導致調查結果產生嚴重的偏差，部隊長絕對要分，調職不是什麼稀罕的事！

“如果他們真的利慾薰心，我揮淚斬馬謖。”方河凝重點頭，表了態。

兩人再一次確認了眼神，齊宏扭頭衝門喊，“讓李戰進來！”

張威渾一個激靈，連忙的拽了一把李戰快步到門前，敲了門小聲打了報告，等李戰進去，輕輕帶上了門。

一看到二位師首長凝重的神，李戰的心臟都吊了起來，比撞鳥還張。

“李戰，我代表師黨委詢問你。”齊宏比法都要嚴肅，“你在回答前，一定要想清楚，一定不能有所瞞，否則師黨委會對你啓紀律審查！”

紀律審查！

聽著就嚇人。

李戰打了個激靈，腰板得更直了，目不斜視，心跳二百五，昂頭，“是！”

方河語重心長提醒了一句，“李戰，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而且你已經比同期的其他人更加的出，不管是飛行技還是工資待遇甚至立功獎。千萬不要一時糊塗毀了自己的一生。”

一番話說得李戰稀裡糊塗的，一度認爲自己已經爲千古的罪人了。

“是！”李戰回答。

除了答“是”，他還能答什麼？

齊宏站起來走到李戰面前，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二三撞鳥事故里，你瞞了什麼？好好想想，仔細想想，不要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這個瞬間，李戰完全能夠到來自一位三十八歲的副師職上校師政治委員所施加的氣勢和力，在這個瞬間，他才深刻會到上尉和上校之間的差距，才深刻會到副連和副師之間的落差。

一時之間，李戰的腦海裡飛速地回憶了一遍當時的況，從撞鳥到落地，反反覆覆從前到後從後到前地回憶。

齊宏和方河表面冷靜心實則張不已。

“報，報告，我，我沒有瞞什麼啊……”

李戰終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滿頭都是大汗了，心裡想，寧願再撞一次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