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著佈置簡單功能齊全的小套房，於林慨地說道，“是金子在哪裡都會發，這個道理是沒錯的。這裡的條件比二師也不遑多讓啊。”

李戰泡了茶，請於林坐下，指了指被改帶辦公功能的小客廳，走到辦公桌那裡拍了拍電腦顯示，說，“我們團裡接了空司一個重要課題，這些都是剛配置的，原來就是張辦公桌和牆壁上的地圖。”

不過是隨口找了個話頭打開話題，破爛王師怎麼可能比得上鼎鼎大名的南霸天師。

“怎麼樣，在這邊的工作還順利嗎？校正營，搞得不錯。”於林示意李戰坐下，沒什麼邏輯地說，“是了，你們搞什麼課題，空司的還會軍區的？”

李戰說道，“空司的，低空突防打擊組訓方式。我們打了申請，將複雜氣象條件下的戰訓、取消高度差自由空戰兩個科目和低空突防打擊組訓結合起來一起搞，實際上就是一個大的課題，複雜氣象條件下的攻防組訓方式。”

於林都聽懵掉了，用不可思議的目看著李戰。

反而李戰對於林的神到意外，這並沒有什麼的呀！

“取消高度差自由空戰？前段時間三百師的姚東明被七十三師的一個飛行員給打到了沒脾氣，是你？”於林瞪著眼睛問。

李戰靦腆地笑了笑點頭，“是我，他是我徒弟了。”

“他還拜你爲師了？”於林都要站起來了，吃驚不已。

李戰微微點頭，“昂。”

足足一分多鐘，於林才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嘆著氣說，“師長希你能回二師，看來他要失了。”

“呵呵。”李戰笑道。

於林盯著李戰，道，“你知道姚東明是什麼人嗎？”

“他是我徒弟。”李戰說。

於林搖頭嘆氣，“別看他年輕，飛行小時數趕上我的了，現役的主力機型他都飛過，是公認的空軍十大王牌之一。海航要搞艦載戰鬥機飛行員集訓，往空司打了好幾次報告要把他調過去，三百師的白鷗師長強摁著就是不讓他走。你知道姚東明對於三百師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李戰聳了聳肩，不過他沒有再說姚東明是我徒弟。

指了指李戰，於林說，“姚東明對三百師的意義等同於你對二師的意義。齊宏師長看樣子走了一步錯棋。姚東明是標桿，是引領三百師訓練的標桿，毫不誇張地說，他是風向標，意義非常重要。”

姚東明很厲害，有本事的人都多多有些傲氣，可姚東明居然放下姿態拜李戰爲師，這意味著什麼呢？於林甚至不敢想象李戰的軍事素質到底有沒有極限。

李戰說，“副團，你謬讚了。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

“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於林說道，“事已經查清楚了，師長這次過來是要親自和你談一談，還你清白，同時也會和七十三師的領導談一談，請你回二師。我知道你在這裡很重用，手上又有重要課題，可是從長遠看，無論是對你個人發展還是對部隊的建設來看，你都應該回二師。”

於林語重心長地沉聲說道，“平心而論，在那件事上面，師長的做法有一些偏激，可是當時正在風口浪尖上，他不理沒辦法代。再說，他的本意是讓你在七十三師這邊待一段時間，權當驗生活了，然後再回二師。誰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面。”

“副團，我的確是有怨氣的，不過現在已經完全放下來了。對我個人來說，我真的不在乎在哪裡服役。當初決定去二師，是因爲離家近，方便照顧家裡。現在想想，忠孝不能兩全的，選擇了當兵我該有這個覺悟的。至於買媳婦這件事，本就可笑荒誕得很，不想再提了。”李戰心平氣和地說道。

他越是冷靜於林就越心涼，這真的說明李戰已經下定決心留在七十三師了。就算齊宏有本事說服陳華林，如果李戰堅決不願意回二師，組織恐怕也不好進行調，李戰畢竟不是普通幹部，是在空司掛了號的重點人才。況且，現在李戰手裡有這麼重要的課題，就算是軍區下令，估計陳華林都會千方百計地擋回去。

千萬不要小看部隊主爲留住一名人才所發出來的能量，那還是殲擊機師的師長呢！

“前幾天，你的小朋友找到了師裡，向師長政委把況一五一十的講清楚了。師長協調地方相關部門進行了深查，搞清楚了來龍去脈。”於林嘆著氣說道，“王剛這個人你有印象嗎？陳飛的同學，是他搞的鬼。他人已經服刑了，涉及一些商業犯罪。你得罪過他？”

李戰詫異極了，完全沒有想到背後有這麼一層因素。

“王剛我認識，和陳飛見過他幾次，我明白了，對，他是有理由報復我的。”李戰全想起來了，“當時王剛要在西縣的大廈方塊建一棟高樓，位置剛好在西縣場站的起降航線下，按照規定是不能建高層的，但是他不知道怎麼作的，建了二十多層，大大超過了規定高度。他要拖陳飛下水，我託當地的朋友查了一下，及時阻止了陳飛。應該是這件事讓他對我心懷恨意了。”

於林肯定地點頭，“對，那棟樓已經被封掉了，當地相關部門正在理，不過據說並不順利。總而言之事搞清楚了，你是被陷害的，沒有買媳婦這個事。”

“等等，等等。”李戰猛地想起了於林剛剛提到了關鍵詞“小朋友”，“副團，什麼小朋友？什麼時候冒出來個小朋友？”

於林也疑了，道，“應婉君啊，西大學的那個小姑娘，你不是在跟談嗎？小姑娘說那六萬塊錢是你贈予的父母的。”

“啊！”李戰大爲驚訝，然後不知道怎麼迴應了。

說不是嘛，那六萬塊怎麼解釋，說是嘛，那也不妥，明明就沒有存在男朋友關係啊！

於林擺著手說，“你別糾結這個事了，小姑娘年了，你和談沒有違反任何的軍法軍令，這是你自己的私事。”

他的心思明顯的不在這方面，始終牽掛著的是李戰正在搞的大課題。

“你跟我說說，取消高度差自由空戰是怎麼回事，陳華林師長會讓你這麼幹？”於林擰著眉頭說道。

普通人看不出“取消高度差自由空戰”的含義，對於林這樣的老鳥來說，這幾個字意味著一種沿襲了數十年的空戰訓練模式將要被終結，而新的訓練模式會出現。

說是部隊訓練的一場革命也毫不爲過。

二師並不是沒有嗅到一些氣味，上面這幾年越來越多的提到訓練實戰化，這已經是一個風向了。可是，大家都會不由的想，這一次是來真的還是和以前那樣喊喊口號就過去了？沿襲了數十年的訓練方式，你不能說都是不對的，畢竟是經過了長時間的檢驗，會說改變就改變嗎？

其實都在猶豫都在觀。

結果遠在西部的裝備破爛到看不下去的七十三師出手了，一搞就是綜合大課題！這意味著，等七十三師把這個大課題搞出來果來，未來全軍的航空兵部隊都要用他們作出的訓練大綱進行訓練。

這是極高的榮譽了。

複雜氣象條件，低空突防打擊，取消高度差自由空戰，單獨一個拿出來都是世界高難度科目，可人家101團就敢組合起來一起搞。

於林完全消化了這些概念之後，就更加的清楚李戰肩膀上擔負的是多麼重要的一副擔子了。甚至可以說，七十三師有膽子這麼搞，不就是因爲有李戰嗎？

這又恰好的印證了他剛纔對李戰的評價——和姚東明一樣，是能夠極大影響一支部隊的重量級人才。

“副團，你別這麼看著我，怪瘮人的。”李戰略微尷尬，道，“我飛過複雜氣象，我大隊好些飛行員都飛過。上次空司查戰備況，我們和27號雷達站搞了一個攻防演練，我從山區低空突防，他們雷達看不到我，只有在爬升進攻擊的時候暴了一分半鐘。現在我們正在想辦法把暴的時間短，不給地面防空火力網開火的機會。當時是最低氣象。哦，取消高度差自由空戰這個你知道，就是在三百師和姚東明的對抗，他找不到我，我模擬了大概八次擊。”

“八次？”於林快石化了。

這個概念已經完全在教科書的範疇之外了。

李戰微微點頭，“是的。三百師的訓練太僵化了，究其源是因爲現行的自由空戰訓練方式本不適應實戰化要求。高度差的存在其實是在扼殺飛行員的想象力，捆縛了飛行員的手腳。打仗也是一門藝，空戰更是有文藝氣息的手。沒有想象力的飛行員很難在戰鬥中生存下來，何談殲敵。”

“想象力……”於林陷了沉思。

這又是一個聞所未聞的定義了。開戰鬥機打仗需要想象力嗎？細細想來卻發現想象力也許真的是擴展戰鬥力的基礎思維能力。歷數空戰史上的王牌飛行員，許多都是有大多數人不備的藝氣息很濃的思維方式。

歸結底，李戰已經給出了總結——高度差捆縛住了飛行員的手腳，也限制了飛行員的想象力。從宏觀來看，則是整個部隊戰訓意識已經無法適應新形勢下軍事鬥爭局面提出的要求了。

於林慢慢擡起頭，沉聲說，“二師可能錯過了數十年來最好的一次發展機會，也許是因爲錯過了你。”

“給三倍拉桿費我也不會回二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