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與熊文斌留下來談話，其他人當然不敢勞煩鍾立岷送出樓外，都笑容可拘的站在廊檐前，等著鍾立岷、蘇唯君他們先回樓上去。

待鍾立岷折上樓，站在廊檐前的衆人，臉就各自彩起來。

沂城市長嶽秋雄臉沉凝的離去，江華倒也顧不及追究他剛纔往死裡坑羅曉天的事，心裡細想鍾立岷會留熊文斌說什麼話，心頭也是越發的沉重。

胡林趕過來，迎賓館這邊獨棟的小樓都已經住滿客人，他與周益文及隨行人員到沂城後，就在迎賓館外商樓包著一層住。

江華這時候也是隨同胡林、周益文、戚靖瑤、高揚他們去外賓樓，誰都不知道要不要這時候就打電話告訴趙秋華。

走到外賓樓，纔看到羅曉天沒有離去，佝僂著子坐在樓廳沙發裡，樣子看上去額外的狼狽，頭髮是溼漉漉的，像是剛到衛生間拿冷水衝過，看樣子他人這時候是清醒過來了。

江華本打算晚上將羅曉天喊過來，罵幾句的，這時候也沒有再罵的心，看他狼狽不堪的樣子，皺起眉頭，說道：“你看你什麼樣子，快回家睡覺去。”

羅曉天不知道江華心裡正爲鍾立岷單獨留沈淮、熊文斌談話的事心煩，見江華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跟他多說，甚至都不願意呵斥自己幾句，心頭更是悲觀絕，也不敢替自己分辨什麼，看了戚靖瑤、高揚一眼，想著他們知道晚上喝酒的始末，就指他們能替自己跟江華書記解釋兩句。

高揚避開羅曉天的視野，他都不知道自己回東華會不會給陳寶齊訓斥呢，能有什麼資格在江華面前替羅曉天說什麼話？

戚靖瑤說道：“今天也是胡林興致來了，起著鬨鬧酒，害羅書長喝多了。”

江華微微頷首，表示知道這事，但他心裡又想，就算他不責怪羅曉天，又有什麼用？省委書記都爲這事定下調子，要沂城市委重新學習招商引資的神，他要是替羅曉天解釋，嶽秋雄那邊不會隨時扣一頂帽子過來？

鍾立岷提拔任用熊文斌，在沂城頂多擔任市委副書記、市長，這個看上去是嶽秋雄此時的位子，但未嘗沒有將他調出東華，給嶽秋雄、熊文斌依次往前挪位子的可能。

要是他跟嶽秋雄兩人註定要有一人給熊文斌騰出位子，誰揪住對方的把柄，會輕饒過？

江華即使知道是胡林起鬨鬧酒，才平日事謹慎的羅曉天喝這樣子，但他沒有辦法去責怪胡林。他還是讓羅曉天先回家去，嶽秋雄那邊會不會揪住喝醉酒的事不放，還有待觀察。

到胡林所住的豪華套房，江華說道：“我還是給趙省長打電話說一下這事……”他雖然沒有用疑問句，但話裡還是有徵詢胡林的意思在。

胡林沒有說什麼，江華就拿著手機到室外的臺給趙秋華通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江華眼下也只能如實彙報眼下突發的狀況。

高揚著腰，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隔著玻璃門，能看到江華跟趙秋華通話的形，看到江華一臉沉凝，他也不知道這時候要不要給陳寶齊打電話，但想著江華都給趙省長打電話說這事，還是聽趙省長那邊怎麼說才做進一步的打算。

“這雜碎就是把我們當猴耍！”進屋後憋了半天沒吭聲的胡林，看著江華給趙秋華打完電話走回來，終是忍不住憤恨的抱怨了一句。

戚靖瑤攤手無語，這時候說這個還有什麼意義，但也知道是要胡林將這些話憋心裡，心想也他不好。

周益文問江華：“江書記，趙省長那邊怎麼說？”

“趙省長也沒有說什麼，只說知道了這事。”江華將手機擱茶幾上，坐下來。

現在還只是鍾立岷留沈淮、熊文斌談話，他們擔憂，趙秋華心裡或許也會很不安，但在什麼事都沒有確切眉目之前，就驚惶失措，也不是他的作風。

“就算鍾立岷想提拔熊文斌，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胡林氣鼓鼓的坐下來，說道，“徐沛也不是省油的角……”

戚靖瑤看向高揚，見高揚低下頭，心知他多半是不贊同胡林的意見，但不會說出來。

戚靖瑤暗自思量：

如果說鍾立岷與沈淮、熊文斌在沂城見面談話，是鍾立岷在來沂城視察之前，早就約定好的事，鍾立岷會不會藉助梅鋼系的力量，制趙秋華、徐沛還難說，但熊文斌得到提拔重用，幾乎是在場所有人都能想到的事。

田家庚在離開淮海之前，調熊文斌到沂城任常務副市長，熊文斌的行政職務沒有得到提拔，但黨職務提拔了一級，年前就擔任省委候補委員——當時大家都以爲田家庚當時不想打梅鋼系的勢態太難看，才提名熊文斌當選省委候補委員當作是一個安，也就沒有多想什麼。

現在的麻煩來了。

倘若熊文斌僅僅是常務副市長，鑑於他九六年初從東華市委副書長經過極短時間的過渡，就超常提拔擔任東華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唐閘區委書記。照當前的組織原則，熊文斌再想從常務副市長直接擔任市長，就屬於二次超常提拔。畢竟照正常的排序，從常務副市長到市長之間，還隔著組織部長、黨羣副書記、紀委書記等幾座山頭。

壞就壞在熊文斌去年底就由前任省委書記田家庚提名當選省委候補委員，而沂城市此時除了江華、嶽秋雄是省委委員外，就連副書記劉汗青連省委候補委員都不是，這也就明確了熊文斌調任沂城後，在黨務職務上，至跟沂城市委副書記劉汗青是平起平坐的。

雖然全省跟熊文斌同是省委候補委員的，還有九人，但同時今年省委會有三名委員到退休年齡，鍾立岷要是不能從中替熊文斌爭得一個名額，他這個省委書記也就太不值錢了。

鍾立岷提名熊文斌補任省委委員，趙秋華、徐沛，都難公開阻撓，但是在的行政職務，趙秋華、戴樂生、徐沛、蘇唯君能有默契，至還可以將熊文斌從沂城調出去，踢到跟淮海經濟區不搭界的某個地市擔任市長，也不至於破壞省裡當前的平衡。

關鍵的問題在於，熊文斌調任沂城任常務副市長，當選省委候補委員，是不是前任省委書記田家庚提前做下的部署？

或許只有這樣，李谷年後在淮海融投、淮電東送等項目之前，跟沈淮的默契，才能得到解釋。

要是背後真有田家庚的意志在，徐沛就不大可能公開反對；那問題對他們來說就真是複雜了。

江華也沒有多說什麼，只說道：“蘇唯君是省委書長，他陪鍾立岷視察沂城，鍾立岷留沈淮、熊文斌談話，總不可能蘇唯君迴避，應該很快就有明確的消息傳出來……”

雖然蘇唯君跟徐沛走得很近，但要考慮到蘇唯君、蘇愷聞父子跟沈淮及梅鋼系的惡劣關係，蘇唯君真要提前知道梅鋼繫有什麼大作，絕對不會願意幫著守口如瓶的。

蘇唯君陪同鍾立岷回到樓上，不聲的看向沈淮、熊文斌一眼，也看到鍾立岷的書傅威一眼，說道：“鍾書記這邊沒有什麼事，我就回房休息了。”

“讓沈淮、文斌彙報淮電東送及淮海灣經濟區發展規劃的問題，唯君也留下來聽一聽。”鍾立岷說道。

對蘇唯君會留下來參與談話，沈淮也不覺得意外。

鍾立岷真要搞謀詭計，隨隨便便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都可以把他及熊文斌喊過去談話——鍾立岷是要用熊文斌，但在他到沂城視察的期間，將他喊過來談話，多半也是想實地看過熊文斌大半年來在沂城的工作況之後，再作綜合的考慮，並沒有一定要瞞過他人的意思。

現在時間還早，鍾立岷習慣拿他的不鏽鋼保溫杯泡茶喝，在沙發上坐下來，確切是問一些關於淮電東送及淮海灣經濟區發展規劃的一些問題。

淮電東送，前些天沈淮就在徐城，跟鍾立岷當面做過彙報，才幾天時間過去，也不可能就有多大的進展，只是簡單的將這幾天的況跟鍾立岷彙報，更多的時間還是留給熊文斌。

不要說江華他們了，沈淮及熊文斌也都傾向認爲鍾立岷起用熊文斌是想大力推沂城市發展建設。

田家庚此前調熊文斌到沂城任職，也有這層意義在，只是將最後的決定權給鍾立岷而已。

熊文斌調任沂城再有兩個月就滿一年，雖然江華、嶽秋雄、劉汗青等人的制肘，在沂城也是力所能及的推一些工作往前走；另外一個就是他作爲淮海灣經濟區協調工作小組的員，實際也承擔起發展規劃的總規劃師任務。

熊文斌主要就結合他在沂城的實際工作，談淮海灣經濟區的發展規劃，不知不覺就兩三個小時過去、到了深夜。

談了差不多，沈淮就與熊文斌提出告辭，也不指鍾立岷當場會有什麼明確的說法，畢竟考慮到背後的制肘，整件事還有太多的變數。

鍾立岷就站起來送沈淮、熊文斌出房門，說道：“我在到淮海履任之前，也是誠惶誠恐，擔心工作做不好。雖然我在徐城跟家庚同志接的時間不長，但在燕京，就淮海的發展，我跟家庚同志請教過多次。家庚同志跟我推薦了文斌；家庚同志認爲文斌主持沂城市政府工作會是合格的幹部。我到淮海後，又認真考慮過，徐沛同志擔任沂城市委書記，工作卓有效，但他複雜的工作繁忙，也需要有更多的得力助手。我就考慮，文斌同志可不可以到徐城擔任常務副市長。當然，這個想法我還沒有跟秋華同志他們商量，所以說，今天的這個談話，你們也不要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