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馬車車廂上,方解著兩條閉著眼睛休息倒是顯得優哉遊哉。大犬坐在一邊趕車,不時從一旁的油紙包包裡一塊燉得極爛但也凍的極的狗吃。這一大包燉狗,還有車廂裡包裹著的幾十個狗包子都是雲計老闆娘杜紅線特意做的,那夜拎在手裡的就是這東西,本打算送給方解路上做乾糧,誰想到方解傷的重休息了幾日才行。
不過這地方的寒冷天氣也別指吃食壞了,放在暖爐裡熱一熱立刻就濃香撲鼻。
方解的馬車走在車隊的最後面,前面七輛馬車裡坐著的都是紅袖招的漂亮姑娘。最前面那輛車是紅袖招的護衛,第二輛車是息大娘和息燭芯乘坐,趕車的是老瘸子。
“照這個速度,走到長安大概需要四個月。”
閉著眼睛假寐的方解忽然說了一句,語氣有些無奈。
“誤不了你的考試。”
大犬咀嚼著狗,因爲已經冷了,所以嚼起來有些費力:“演武院的考試是六月末,現在纔出了正月,就算走五個月也誤不了的。大隋演武院每隔三年開考一次,每次開考一年之前就開始陸續選拔,就是因爲大隋太大了些,最南邊雍郡的考生可是年前就要上路的,最要走六七個月。”
“總是怕耽擱了,還要往兵部,戶部,吏部那些衙門跑,也不知道會不會被刁難。”
方解有些擔憂的說道:“聽說帝都裡的員一個個眼高過頂,最看不起的就是帝都之外的人。好像大隋的天下分了兩塊似的,一塊帝都,高不可攀。一塊其他地方,一樣的低人一頭。”
大犬勸道:“你是軍隊裡的考生,兵部自然不會爲難。演武院招生五生員出自軍中,五出自民間,兵部不得軍中之人都考得順利些,要是被民間的考生搶了風頭他們也丟人。再說,樊固城幾十年纔出了你這麼一個,難道沒考就把你刷下去?再再說,咱手裡不是有銀子麼,大不了每個衙門塞進去一個一百兩的大紅包。”
“呸!”
方解啐了一口笑道:“你以爲帝都的員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一百兩銀子就打算收買下來?”
“那還要花多銀子?”
方解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怎麼也得三百兩吧?”
大犬驟然大驚,忍不住罵道:“要喝人麼!”
兩個沒見識過大隋帝都之繁華的土包子,因爲三百兩還是一百兩爭論起來,面紅耳赤。躺在車廂裡睡覺的沐小腰不耐煩的翻了個,心說不就是銀子麼,大不了都塞進去就是了,晚上再回來難道費什麼事?
一樣的沒見過世面……
“大犬,以後到了帝都,你得我公子。”
方解睜開眼,看著天空上的浮雲認真的說道:“我也得想個有些深意的表字,覺曉,覺曉……我自己之前想的這個,太俗氣了些。還得再想個雅緻些的名號。大犬你幫我想想……算了,從你這名字我就知道,你也幫不上什麼忙。”
大犬嘿嘿笑了笑,索不答話。
想了一會兒方解也想不出什麼好名字,開簾子鑽進馬車裡。見沐小腰睡著,坐過去搖了搖的手臂問道:“小腰姐,我想要個表字。”
沐小腰猛然驚醒坐直了子,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方解說道:“……你想要個婊-子?我就說……不能和紅袖招的人一起走!”
“有什麼關係?”
方解不解。
“你想要婊-子,不會自己去前面馬車上要嗎?你鑽進來跟我說什麼?你包裹裡最也有幾萬兩銀子,就算紅袖招的子再清貴,花幾萬兩還買不來一個婊-子?別煩我!我要睡覺!”
方解詫異道:“我不就是想要個表字麼,怎麼這麼大火氣?”
“你該去哪兒要去哪兒要!來煩我!”
“讓我去花錢買表字……多俗氣?”
方解喃喃說了一句,轉又鑽了出來。後沐小腰怒道:“婊-子不用錢,你還打算白要不?!”
方解腦子裡都在想表字和名號,哪裡想的到是沐小腰會錯了意。想到以後到了帝都也不能表現的太寒酸了,這表字和名號都要文雅些纔好。他雖然有著兩世記憶,卻對這個陌生世界毫無瞭解。他甚至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的表字與他知的歷史不同。在這個世界,只有父親才能孩子取表字,連師長都沒這個資格。
“算了,表字覺曉是了軍籍的,想改也改不了。”
他嘆了口氣,然後問邊的大犬:“我自號西坡居士如何?”
“爲什麼西坡?”
“因爲有個名氣很大的人東坡。再說,咱們確實是從西邊來的啊,樊固城以西那座狼山脈,在我看來就是個土坡,從大隋西邊的土坡而來,西坡居士也應景。”
“你有抄襲的嫌疑!”
“抄襲……他東坡我西坡就抄襲了?”
“不然是什麼?”
……
……
樊固
就在方解走後的第四天,一隊大約二百騎銳騎兵順著道衝到了樊固的東門外。這隊騎兵上的甲冑雖然蒙了一層塵土,但依然看得出來製作格外的良。不是皮甲,而是實打實的鍊甲。不僅僅是鍊甲,鍊甲裡面還穿戴了一層雖然不太厚重但極堅固的鐵甲。這一甲冑,最就有六七十斤。
馬背上的騎士又一個個多是魁梧彪悍之輩,由此可見他們坐下的戰馬皆不是凡。那些騎士材強壯高大,哪個也不會於一百五十斤重。再加上那麼沉重的甲冑,兵,行囊,被服,若不是真正的好馬負擔如此之重本就跑不起來!
重甲,陌刀,鐵盔,紅披風。
在加上在照耀下泛著的大隋金黃繡龍戰旗,這一隊騎兵顯得格外威武肅穆。雖然人數並不多,可卻有一種千軍萬馬般的壯闊氣質。
在大隋看到一支純粹的騎兵隊伍已經殊爲不易,看到這樣銳之極的重騎兵那就更是難上加難。因爲蒙元帝國的封鎖,非但草原上的部族不許賣給大隋戰馬,就是西域那些小國,也不能有一匹戰馬流通到大隋。而大隋雖然地大博,可偏偏就是缺馬缺的讓大隋歷代皇帝都想罵娘。
所以自大隋立國以來,騎兵一直是所有將軍們夢寐以求的東西。
大隋十六衛戰兵,每一衛維持五萬人左右。就算是現在移調戍衛長安城,被稱爲天子六軍的左祤衛,右祤衛,左武衛,右武衛,左領軍衛,右領軍衛這三十幾萬兵中,也湊不出來兩萬騎兵。
輕騎兵尚且如此,就不需說極難打造的重騎兵了。
整個大隋,除了天子六軍中,只有右驍衛有一支五百人的重騎兵,即便是這區區五百之數,還是右驍衛大將軍李遠山用了差不多五年才建立起來的。大隋不缺錢糧,打造重甲不算什麼難事,難就難在尋找五百匹能馱重騎兵征戰廝殺的戰馬。
右驍衛經營西北這麼多年,才從各種渠道蒐羅來這五百匹上好的戰馬。甚至不惜冒著被朝廷怪罪引起戰爭的風險,在四年前將西域土斯國來覲見大隋皇帝陛下的使者團劫了,冒充馬賊的右驍衛兵把使者團的人五花大綁丟在道一邊,幾百匹戰馬全都拉走馬都沒剩下一。
這事是李遠山乾的,而且他知道不可能瞞得住皇帝。事實上,當皇帝聽完那土斯國王子哭訴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好生安,還賞賜了不綢緞瓷。然後皇帝陛下寫了一封親筆信罵李孝宗,李孝宗看過之後非但沒有惶恐反而哈哈大笑。
“白癡!朕好不容易騙了幾個西域小國的使者來覲見,才進來第一個就被你劫了,後面的還怎麼敢進來?你這白癡的東西,難道就不會等他們走的時候再劫?!”
這五百重騎,便是右驍衛大將軍李遠山的親兵。
所以,當樊固城的守軍認出這些重騎兵之後,立刻就打開了城門放行,甚至不需要去看那爲首校尉掏出來的令牌。因爲蒙元帝國缺鐵,可是捨不得打造重騎兵的。再說,草原人一直以爲騎兵就是要快,披上重甲的騎兵雖然威力驚人,但論速度無法和輕騎兵相比。
領隊的騎兵校尉本就懶得和守軍說話,直接進城往將軍府而去。
到了李孝宗的將軍府大門口,守門的士兵立刻上前阻止。那校尉懶得答話,隨手將腰牌拋給守門士兵,下馬大步往將軍府裡走了進去。一個重騎兵校尉就囂張跋扈了這樣,傳聞中右驍衛那些人個個都桀驁不馴看來不虛。
李孝宗聽到聲音從書房裡來,冷眼了看了那校尉一眼:“就算你是大將軍麾下的校尉,可難道你忘了大隋的軍律?見了本將軍,你爲什麼不行軍禮?朝廷的責罰沒下來之前,這樊固城牙將就還是我。”
那校尉愣了一下,隨即冷哼了一聲隨隨便便行了個軍禮:“屏退左右,大將軍親自來了。”
李孝宗大驚失,心裡頓時一。
……
……
書房裡的火爐被撤了下去,因爲大將軍李遠山最不喜歡的就是那飄起來的炭灰。他鼻子有些病,聞了這味道就會不舒服。這病在帝都的時候還不常犯,到了西北之後因爲天氣冷犯的就越來越頻繁。可又聞不得炭灰,左右都爲難。
穿了一普通重騎士兵服飾的李遠山打量了一下書房裡的佈置,眉宇間帶著淡淡的不滿。
爲右驍衛大將軍,擅自離開大營朝廷也是要問責的。雖然他跋扈,但絕不是莽撞。
“你可知道我爲什麼來?”
他看著牆壁上的掛著的一幅猛虎下山圖,語氣平淡的問了一句。
“因爲吳陪勝死了。”
跪在地上的李孝宗回答的很簡單,但這一句話已經能代表全部麻煩。什麼貪墨,什麼軍方開設賭場,這些事和吳陪勝死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不對。”
李遠山回頭看著李孝宗,語氣中多了幾分怒氣:“是因爲你做事不夠乾淨!既然吳陪勝必須死,那就要死的徹底才行!軍中那麼多知道這件事的,你爲什麼不殺?還有那個方解,這樣的禍端爲什麼不除?”
李孝宗苦笑:“我已經失了軍心。”
“八百人的軍心,什麼都不算!”
李遠山哼了一聲問道:“城中百姓可知道真相?”
“不知。”
“那還好……屠城終究是有些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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