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院這邊最後一場比試已經結束，在點將臺上坐了差不多一天的大人們紛紛起，怡親王向周院長告辭，這個小氣的老人竟然沒有留下諸位大人吃飯。衆人也都知道周院長的子向來不拘小節自然沒人在意，衆人離開點將臺上了自己的馬車，在大批隨從的護衛下浩浩的離去。

怡親王楊胤邀請禮部尚書懷秋功與他同行，這個和周半川並稱爲朝廷二老的老大人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然後笑了笑點頭。他轉問周半川：“你欠我那一壺信好茶什麼時候還？”

周半川撇了撇道：“你說我欠了就是欠了？”

“老而無恥”

懷秋功白了他一眼說道。

“跟你比我倒是確實老一些，怎麼，難道你想對老者不敬？”

懷秋功嘿嘿笑了笑道：“賴賬不還還有理了，若是讓演武院那麼多學子知道你這臉，看你還有什麼威信。”

周半川笑道：“演武院的威信向來不是說出來的。”

懷秋功笑著搖頭，和怡親王楊胤說笑著離開。怡親王親自手攙扶著這位老大人上了馬車，揮手向周半川告辭。周半川微微頷首，似乎並不打算離開，他走回椅子旁邊坐下來，看了看一直站在一邊的丘餘低聲說道：“神泉山上有變故，我已經讓言卿過去。你收拾一下，也過去看看。”

丘餘聽周半川語氣有些肅然，忍不住問道：“莫不是帝都來了什麼棘手的人？”

周半川點了點頭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清樂山一氣觀那個鶴唳的小傢伙，大侍衛卓布那個怪胎應該都在。再加上言卿和你，縱然來的是個了不得的大人，最起碼不會讓人把大隋的江湖看潛了。”

“要我們四人聯手？！”

丘餘顯然吃了一驚。

“難道來的是佛宗的天尊？”

“料來是了。”

丘餘沉默了片刻道：“佛宗向來不踏中原，一個天尊到了這裡怎麼會這樣無聲無息？如果真的是，那不只是對咱們中原武林的挑釁，也是對大隋朝廷的挑釁。一旦坐實了來人的份，只怕陛下立刻就會調集天子六軍中的高手。讓一個佛宗的人，哪怕是個天尊在大隋境來去自如，無論如何傳出去都有些難堪。而且……先生爲什麼不親自出手？”

“陛下不會派軍方的人出面的。”

周半川擺了擺手道：“大隋有自己的宗門，宗門中的領袖是道宗。佛宗的人再強勢也終究只是宗門，陛下若是用軍方的人將其擒拿，豈不是讓整個江湖都被人恥笑？還不被人說，大隋宗門無數竟然沒一個拿得出手的人？江湖人丟的起這個臉，陛下也丟不起。”

“至於我爲什麼不去……”

周半川撇了撇道：“連蕭一九都自持份懶得去，難道我會去？按照道理，佛宗天尊是大明王的弟子。而蕭一九在百姓看來是可以和大明王相提並論的人，他若是出手豈不是以大欺小？說起來，鶴唳那個小傢伙纔是和佛宗天尊對等的人，可惜……他雖然是個天賦不俗的，可還是打不過人家。”

蕭一九，便是清樂山蕭真人。

在周半川裡，蕭真人也好，鶴唳道人也罷，都是小傢伙。若是讓這兩位道宗的大人聽到，也不知道會不會尷尬。

丘餘明白了周半川的意思，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去。”

陛下不想讓軍方的人手，讓江湖宗門來解決這件事，周半川是演武院的院長，沒有誰比他更能代表軍方了。況且非但在軍中，在朝廷裡周院長的資格是最老的，在江湖上也備尊敬。他若是跑去親自出手，確實顯得有些跌了份。

丘餘轉就走，下點將臺之前又聽到周院長語氣平淡的囑咐了一句：“別小覷了人家，佛宗立教千年，莫說天尊，就是前幾日在城中泛起風浪的那個小僧人也有些真本事。大隋宗門雖然多，號稱高手的也不……但事實上，和人家佛宗的底蘊比起來真算不得什麼。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回來。別撐著，臉面這種事終究不如命重要。”

丘餘子微微停頓了一下，點了點頭隨即加快了腳步。

馬車中，怡親王楊胤開車窗的簾子看了看外面，見周院長並沒有離開點將臺心裡的疑稍微減輕了一些。他放下簾子之後輕聲問懷秋功：“懷老，您最瞭解周院長。孤怎麼覺著，今兒下午他像是有些怪異？”

“周半川是個越有事越沉得住氣的人，他屁放在點將臺的椅子上不挪走……看起來沒事，只怕事兒不會小。”

懷秋功微笑著回答。

“不過王爺也應該知道，什麼時候連周院長都坐不住了，那纔是真有大事發生，只要他還安安穩穩的坐在那椅子上不，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楊胤嗯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個方解的，似乎是個苗子。”

“不急不急”

懷秋功擺手道：“他還要在演武院裡修行三年，王爺這麼急幹嘛？”

楊胤無奈的笑了笑：“孤現在開始妒忌皇兄手裡有一本儲才錄了。”

懷秋功輕鬍鬚道：“儲才錄只是一個本子，不代表什麼。王爺與其想這些事，還不如想想今晚去那條花船？”

楊胤忍不住哈哈大笑，可眸子裡始終有些暗的東西閃閃爍爍。

……

……

神泉山

卓布席地而坐，鶴唳道人大袖飄飄。

那個穿灰布僧披著一件金袈裟的老僧，一手擋鶴唳道人，一手擋卓布。他的兩隻手一隻靜一隻，而卓布和鶴唳道人也是一個靜一個。可怪異之在於，抵擋鶴唳道人的是那隻靜止不的手，而抵擋卓布的是那隻一直在緩緩拂的手。

以靜對，以對靜。

老僧面平和，看不出一點吃力。

鶴唳道人接連轟出四次斥力也沒能破開老僧的袈裟，角挑了挑似乎了真怒。他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將兩隻手從那寬大的袍袖中了出來。在長安城裡兩擊就險些殺死塵涯的時候，他的手一直在袍袖裡。之前對老僧進攻，他的手也一直在袍袖裡。

出手的鶴唳道人，讓老僧的眼神微微變了一下。

“大隋果然還是有幾個人的，我本以爲自從他死了之後大隋就再也沒有什麼人可以值得在意。想不到竟然還能出幾個讓人刮目相看的後學晚輩，只是比起他來說……你們終究差的遠了。”

鶴唳道人右手張開對著那老僧的額頭，冷哼一聲道：“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佛宗的人無恥，現在看來果不其然。你說他死了他便死了？真以爲憑你們佛宗的那點下三濫的手段就能殺的了他？”

“他若沒死，爲什麼不出來？”

老僧笑問。

“他若出來，你敢在這放肆？”

鶴唳道人反問。

老僧被這話問的一怔，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我不否認，若是他還在隋國的話，我或許真不會走進中原。可惜的是，你們隋人之中只出了一個他，再也沒有可以與其比肩之人。而我佛宗，只我一人來便能輕易進出長安城，孰優孰劣，顯而易見。”

“長安城沒你想的那麼淺！”

鶴唳道人的右手猛然向前一推，一磅礴的斥力洶涌而出。不同於之前雖然兇猛但無形的攻勢，這一道斥力竟然有形！噴薄而出的斥力看起來就好像一條騰空而起的神龍，在它從鶴唳道人掌心飛出的那一刻，甚至有一聲嘹亮的龍響徹神泉山！

“這便是道宗的小週天功法？”

老僧忍不住點了點頭道：“倒是有些門道，不過只是徒有其形罷了。”

他撐著袈裟的左手慢慢揮，那袈裟也跟著轉起來。袈裟上條紋在轉起來之後，竟然間能看出組了一個金黃的萬字符。金一閃之際，鶴唳道人的龍形斥力狠狠的撞擊在袈裟上。

嘭的一聲巨響，那袈裟被龍形斥力撞的向後凹陷了下去。但金不斷閃爍中，那龍形斥力縱然狂猛也無法將袈裟衝破。

老僧微微一笑道：“你們這些隋人，都是眼高過頂。明明沒有什麼太大的本事卻偏偏都自視甚高，今天我就用流雲袖破你的斥力，用菩提心破他的意念。”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忽然看向卓布那邊，也不見他有什麼作，在遠席地而坐的卓布子忽然了一下，跟著他口一陣起伏後一口從角溢了出來。看他的樣子，似乎是了不輕的傷。

與此同時，那老僧左手撐著袈裟形的金盾忽然變了形狀，袈裟扭曲轉中分開一道隙，老僧灰布僧的袖如一道暗流雲一樣飛了出來，朝著鶴唳道人迅疾的攻了過去。鶴唳道人眼神一凜，雙手平，兩道斥力從掌心噴出與那流雲袖轟然相撞。接的一瞬間，鶴唳道人的口裡一窒，竟然忍不住角上也有跡浮現。

老僧微笑道：“隋人自在中原立國便這般的不自量力，總覺得能與西方大天地抗衡，殊不知若非明王慈念，怎麼會容得你們在東方翻雲覆雨？”

老僧改守勢爲攻勢，一招之間就同時傷了鶴唳道人和卓布！

可就在他有些得意說話的時候，一道劍影從半空中如電芒一般迅疾而至。在那電芒之後，是一位穿寶藍長袍的老者。他在劍後，但念在劍中。那劍太快，老僧似乎纔有所察覺劍就到了他頭頂。

離難來了。

這個一直守在皇宮裡的老者，已經很久沒有拔出過他的劍。

劍到，正中老僧頭頂！老僧似乎是本就沒有察覺到離難蓄勢已久的一劍，沒來得及做出一點反應！

自始至終，鶴唳道人和卓布的攻勢都只是佯攻。真正的殺招，正是離難這如天外飛星的一劍！劍不偏不倚的刺中老僧頭頂，這一剎那，鶴唳道人猛然向後一撤子翻了出去，讓開了那流雲袖。卓布睜開眼站了起來，緩緩去角的跡。

噹的一聲脆響！

劍……竟然斷了。

“哈哈哈哈”

老僧忍不住仰天大笑道：“我多年之前就已經修金剛，你們以爲這樣的伎倆就能管用？若是你在劍道上再修行二十年，或許還有一機會。”

就在他狂笑的時候，忽然又一道月白的影一閃而至。以掌化刀狠狠的斬在老僧的額頭上，比離難的劍只晚到了半息。這人顯然也是等了許久的機會，趁著老僧猖狂之際自上而下一刀斬落。

沒有刀，刀氣凜然。

可又是噹的一聲脆響，老僧的子了一下之後雙臂一展，襲他那人便被震了回去，那人連著退了兩步才站穩，鶴唳道人，卓布，離難都注意到，他以掌化刀的那隻手在微微抖著。

這人正是演武院的教授言卿！

“我已經說過，你們破不了金剛。”

老僧緩緩站起來，眼神中漸漸生出輕蔑。

“我要來便來，要走就走，你們能耐我一分？”

“金剛你媽了個球！”

轟的一聲，那老僧忽然如被什麼重狠狠撞擊在後背上似的向前飛了出去。雖然極力想扭轉子，可輕功他實在不擅長。再加上背後那一大力實在太重，竟然連他的金剛都似乎承不住般。

嘭！

老僧半空中擊斷了一棵大樹才穩住子，連著退了兩步這才站好。

在他原來坐著的位置上，一個穿藍花布的豔婦妙目圓睜，帶著些許紅暈的腮幫微微鼓著，著一子無法形容的。還保持著出拳的姿勢，而面前那老僧之前坐著的巨石竟然被砸了無數碎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