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讓方解意外的是,演武院的學生宿舍並不是集中在一起的。而是很零散的在演武院中分佈,有的在花園,有的在湖邊,選擇的都是風景最之,而不是乾一片房子。這種佈局讓方解十分欣賞,唯一不夠的就是食堂不管送飯到宿舍。
不管住在哪兒,吃飯只能在食堂。
方解先是回到自己的房間準備換服,當麒麟看到疲憊到幾乎翻在地的方解連忙迎上去,而方解則謝絕了麒麟揹他走最後這段路的好意,撐著自己走進屋子裡。沒顧得上打量這三年屬於他的房間是什麼佈置,方解進屋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整個扔在牀上。
就這樣躺了十分鐘,方解稍微緩過來一口氣之後掉自己上溼漉漉的服,換好院服之後又躺了一會兒,然後起走出房門。在出來的那一刻,他讓自己看起來很神,藏住上的疲憊和疼痛,近似於往常那樣走出院子。要知道,能做到看起來沒什麼問題的走路就已經殊爲不易了。
才走出自己的院子,方解遠遠的就看到遠兩個人並排朝這邊走了過來,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談,當看到方解的時候遠遠的打了聲招呼。
是裴初行和虞嘯。
方解看到這兩個人,眉角沒來由的挑了挑。
他在臉上出歉然笑容,加快腳步迎了上去。
“真是抱歉,應允了要拜訪兩位兄長,只是出了些狀況沒能行,還兩位兄長海涵。”
方解施禮後道歉道。
裴初行和虞嘯連忙手將方解扶住,裴初行微笑道:“我們又不是不知道你出了什麼事,怎麼會怪你。家父知道之後還特意代我,讓我登門去看你。半路上遇到強人你的運氣也太差了些,要知道帝都的治安向來極好。只是因爲你住在散金候府,我知道散金候最近出了長安所以便沒有去,還想跟你說句抱歉呢。”
虞嘯也道:“當日-比試的時候你已經疲乏,遇到強盜再做拼爭自然會吃虧些。不過幸虧你修爲不俗,若是換做常人只怕已經遭了不測。”
方解知道這兩個人都有意拉攏自己,所以也表現的極客氣。但正是因爲這客氣,反而拉開了與他們之間的距離。虞嘯和裴初行是何等聰明之人,自然看得出來方解刻意表現出來的謙遜和禮貌。
三個人一邊走一邊閒聊,說一些有一搭沒一搭的話。裴初行也虞嘯誰都沒有再提登門拜訪的事,也沒再提他們的家族對方解的邀請。他們不說,方解也樂得放鬆。快到食堂的時候又遇到了謝扶搖和莫洗刀他們,衆人結伴一同去吃飯。
不得不說,演武院的伙食確實很好。
而且演武院不止喝酒,當然酒菜都不是免費的。說好了虞嘯今日做東,其他人自然也不會搶著去結賬。方解是小氣,張狂和莫洗刀是缺錢,而至於謝扶搖和裴初行,更不會做在他們看來搶著結賬這樣很小家子氣的事。這便是世家子弟與普通百姓的區別所在,若是普通百姓朋友一起喝酒,往往都會搶著付錢,因爲在他們看來這是對朋友的尊重和顯示自己的好客不吝嗇。
而在世家子弟看來,若是說好了誰結賬而另一個人把錢付了,那麼這絕不是表現敬意,而是侮辱。因爲即便再多銀子的一頓酒飯,他們又怎麼會在意?相對銀子來說,他們更在意的是面子。
坐下來,先是做了一番介紹之後,氣氛便有些尷尬。張狂和莫洗刀只顧著低頭吃飯喝酒,也不禮讓也不說話。顯然他們兩個對這些世家公子還是有些戒心,若不是方解在的話,說不定他們兩個已經起離席了。
謝扶搖是個很特殊的存在,他和方解,張狂,莫洗刀的關係已經不錯。而他又是世家子弟,和虞嘯,裴初行之間有話題可說。所以他就不得不起一個紐帶的作用,不時穿在貌合神離的兩撥人之間。
酒喝的差不多,裴初行似乎也不想在這尷尬的氣氛下繼續耗費時間。沉默了一會兒對方解說道:“既然覺曉你子已經復原,那麼等過幾日演武院允許外出的時候,咱們便結伴同遊長安如何?我知道你到了帝都之後,想必是還沒有時間多轉轉。百里長安,可看的風景可多的很呢。”
“兄長盛難卻,我怎麼敢不從命?”
方解敬了裴初行一杯後應了一聲。
虞嘯被裴初行搶了先,索不再說什麼,而是站起來道:“既然約好,到時候可不許了我。那邊還有幾位朋友剛纔招呼,我過去看看。我已經告訴這裡的夥計,這頓飯我來請。”
“兄長有事自去就是,不必在意我們。”
方解站起來相送,虞嘯和裴初行隨即離開。等他們兩個走了之後,莫洗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有這兩人在,酒喝的好不自在。”
“現在走了,咱們放開就是。”
張狂笑著端起酒杯敬謝扶搖道:“你與他們不同,我們認你是兄弟!”
謝扶搖似乎是極高興張狂這樣說,連忙端起酒杯陪著喝了。
方解有些不悅的說道:“你們怎麼能這樣,人家好歹請了咱們吃這頓酒菜,才走你們竟然就說這樣的話,這也太可惡了些。做人要講道理,要有禮節,人家說了請客咱們怎麼連謝謝都不說,就算不說謝謝,也要說些別的吧?”
張狂以爲他真在牢,下意識的問道:“那該說什麼?”
方解擡手招呼了一下喊道:“夥計,把菜譜拿來,再加幾個菜!”
……
……
夕下,坐在花園的石凳上,看著夕西墜映照下的景,再加上已經吃飽喝足,所以怎麼都有點愜意的覺。謝扶搖看了看大字型躺在草地上毫也不顧及自己形象的方解,忍不住笑了笑道:“沒見過你這般小家子氣的人,即便是不花自己銀子,也不至於吃撐到連路都走不了吧。”
方解嘿嘿傻笑,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嘆道:“人家好客,你自然要做出配合的樣子。還有什麼比吃好喝好,能讓請客的人更開心的事呢?”
他微微嘆息道:“只是可惜了,我真想再些東西打包帶走當夜宵吃來著,但……實在沒好意思。”
“是不好意思,還是你今天屬實再也吃不下一點東西了?”
謝扶搖笑了笑挪揄道:“好歹你現在也是有份的人了,怎麼也要顧忌一下自己的禮儀風度吧。”
“說這些都沒用,還是填飽了肚子最實在。”
方解搖頭道:“時間莫若修行好,天下無如吃飯難。每一頓飯都要認真品味才行,不然怎麼對得起吃下去的東西?怎麼對得起吃下去就能延續生命的肅穆?至於什麼風度禮儀,只顧著吃飯了誰顧得上那些虛頭腦的東西。”
“時間莫若修行好,天下無如吃飯難。”
謝扶搖喃喃的重複了一句,然後讚道:“這句話說的妙極!”
“妙極的話有的是,但我現在只想問你一件事。”
方解有些艱難的坐起來,看著謝扶搖認真的問道:“那日在演武院你我手,你爲何要留手?”
謝扶搖一怔,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沒有留手。”
“你猜我信?”
方解道:“按照道理,所有人都以爲那日你是真的對我了殺念,而我當時甚至都以爲你對我了殺念,所以咱們兩個應該很疏遠纔對。你可知爲什麼比試結束之後,我第一件事就是要請你喝酒?”
“爲什麼?”
“謝同窗你的不殺之恩啊。”
方解慨了一句後說道:“別人只看到我一拳將你打倒,卻沒人看到你在我近的時候刻意收回了指勁。既然你敢向演武院的教授挑戰,又怎麼可能將四象指只修行到了夏法?當時大家不解,事後必然也能想明白。”
“你又何嘗不是,你敢說自己當日已經盡了全力?”
謝扶搖反問。
方解笑了笑,不置可否。
“方解……”
“嗯?”
“你……真的不能修行?”
“真的,大家都知道,難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只是想聽你親口確認一下。”
“你這是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你知道嗎?”
方解白了他一眼,看著已經不再刺眼的太微嘆道:“你們這些能修行的人,在得知我不能修行之後多半會想,哎呀,那個傢伙居然是個不能修行的廢柴。這樣的人,憑什麼能奪得演武院考試的頭名?”
謝扶搖搖頭道:“我沒這麼想。”
“很多人都這樣想。”
方解道:“從上午時候檢測修行之力,就有許多人看我的眼神都變了。我知道那是蔑視,哪怕我得了頭名他們依然不變的蔑視。首先是我的出不高貴,其次便是我沒有修行的潛質。有這樣兩樣東西,誰也不會覺著我能有所就。而事實上,時間百姓大部分是我這樣的人,所以他們全都碌碌無爲,註定了只是任何時代的陪襯。”
“誰這樣想,纔是白癡。”
謝扶搖道:“世間最重要的,便是百姓。無論帝國多強大,世家多豪富,若是沒有百姓,還能堅持下去?”
方解笑道:“我很高興你有這種馬恩列主義思想。”
“那是什麼?”
謝扶搖問。
“是……一位哲人,提倡人人平等,世界大同。”
“很大膽的想法,但不切實際。而且這個哲人的名字也很奇怪,馬恩列,不知道是何寓意。”
方解不知道怎麼繼續編下去,只好轉移話題。
“你不是說如果有大戰,就不進演武院的嗎?爲什麼明知道朝廷就要在西北用兵了,還是選擇進來?”
謝扶搖沉默了片刻後,語氣肅然道:“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但我卻覺著……這仗,絕不會輕鬆。進演武院的人,未必就能在這裡待上三年。”
方解神微微一變,忍不住道:“你這樣說,被人聽了去只怕要罪了。”
謝扶搖搖頭:“你不會對外人去說,我怕的什麼。不如咱們兩個打個賭好了,就賭你我能不能在演武院安安生生的學習三年。若是能,你便贏了,我將武當山兩儀劍法教你。若是不能便是我贏了,如何?”
“看……我就說你還存著貨沒甩出來,當日在演武場你只用四象指,而沒用兩儀劍……我輸給你什麼?”
方解很小家子氣的問道。
“站在我邊。”
謝扶搖語氣平淡但認真的說道:“若是你我都要上戰場,那麼我希站在我邊的是你。”
“爲什麼?”
“整個演武院,沒幾個人比你懂什麼是戰爭。也沒幾個人比你懂,怎麼在戰爭中活下來。謝家一日不復興,我便一日不能死。”
方解沉默,當夕消失在地平線的時候,他緩緩起,走向自己的院子。
“一言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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