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方解面前的人,方解似乎沒有見過。
在昏昏沉沉中醒來的時候,方解發現所的位置一點都不悉。這裡不是他租下的那個鋪子,不是散金候府,也不是演武院的宿舍。他睜開眼的一瞬,首先看到的是一個臉沉的陌生人。然後看到的是這人上那件很鮮豔的飛魚袍,他想擡起手一疼痛裂的額頭,卻發現胳膊本擡不起來。
他低頭看了看,於是看到了上拇指的鐵鏈。
方解下意識的咬了一下舌尖,然後確定這不是做夢。
右臂上的疼痛還在,口上的疼痛也在,只是上那演武院的院服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掉,現在只剩下一套白的。鐵鏈很很牢固,兩頭固定在石牀上,雖然勒的不算很,但方解絕對不可能掙出來。
坐在他面前這個人方解沒有見過,雖然這飛魚袍方解很悉。方解見過羅蔚然,見過侯文極,這個缺了一條胳膊臉很冷的傢伙,方解依稀覺著有些悉,但卻想不起來這悉是源自記憶中何。
這是一間石室,線很暗。若不是屋子裡點著油燈的話,肯定漆黑到手不見五指。石室裡也很空曠,除了這一張石牀和旁邊的椅子之外,唯一的裝飾品就是牆壁掛滿了的刑,各式各樣。
方解坐不起來,他被鐵鏈鎖在石牀上只能躺著。所以他要想看到側的人,腦袋必須扭向一側。這個作持續時間太長的話,脖子會很痠痛。
“很詫異?”
坐在方解邊的獨臂男人見他醒了,等方解適應了一會兒纔開口問道。
方解回想了一下自己昏迷之前的事,隨機覺有些可笑。被教授墨萬帶去了半月山,一開始他以爲這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比試。順便避暑,還能嚐嚐墨萬所說的鮮的六腮魚,過程一定很輕鬆。他把這當做一次出遊,前世在學校的時候也經常有這樣的活。
他吃到了六腮魚,確實很味。
半月山裡也確實很涼快,沒有一暑氣。
在吃過六腮魚之後不久,方解發現這個比試一點兒都不輕鬆了。他靠近袁師那些人駐紮的地方,發現了十個學生,於是悄無聲息的遁走,沒過多久就找到了劉爽和馬麗蓮他們。而當他到達的時候,劉爽已經死了。
方解看到了那個佛宗的年輕僧人的時候,才醒悟原來這場比試本就是個謀罷了。在那個時候方解的憤怒難以抑制,何止是因爲墨萬而生氣?何止是因爲那些學生無辜之死而生氣?何止是見到塵涯而生氣?
這種憤怒,讓他幾乎無法承。
這是有生以來他第一次選擇信任除了沐小腰他們之外的人,他也覺著他信任的人真的值得信任。甚至,他對大犬和沐小腰沉傾扇他們都不曾完全信任,因爲他確定他們一定瞞著自己什麼。所以他纔會憤怒的如此強烈,或許,他只是在恨自己怎麼會如此白癡,竟然選擇了相信幾個自己本就不悉的人。
他在馬麗蓮的懷裡昏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這樣一間石室中。方解雖然頭痛裂雖然還有些迷糊,但他能猜到這是什麼地方。聽到那個男人問自己問題,他沒有再去看那個飛魚袍,而是有些專注的打量著他靠著這一側牆壁上的那些刑,雖然線很昏暗,但方解能看清那些刑上哪怕很細小的零件。
過了好一會兒,方解才搖了搖頭:“沒什麼詫異的。”
停頓了一下,方解看著頭頂正上方問道:“可以給我點水喝嗎?當然,如果你能給我些吃的,我也不會拒絕。”
“沒問題。”
穿飛魚袍的獨臂男人站起來,微笑著對方解說道:“現在你還沒到死的時候,所以水和食都會給你。如果你願意,我甚至可以幫你打開鎖鏈。”
“別客氣”
方解微笑道:“這樣好,最起碼能讓我冷靜。”
“不得不說……你讓我很佩服。”
獨臂男人微微嘆了口氣道;“若是換做是我,前一刻還是大隋百年來第二個天才,是陛下讚許推崇的青年才俊,是演武院頭名。下一刻,被人打沒了半條命還被鐵鏈鎖住,關在一個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石室裡。我一定會很瘋狂,瘋狂到無法自制。”
方解笑了笑道:“請你幫我前的鐵鏈稍微往左側挪開一寸,行嗎?”
獨臂男人愣了一下,沒有拒絕。他將鎖鏈挪開後問道:“爲什麼?”
“著傷口,有些不舒服。”
方解說:“謝謝,再見。”
獨臂男人怔了許久,然後轉走出石室,再也沒和方解說一句話,也沒有回頭看。他出了門之後推開一道手臂的鐵柵欄門,走過一條十幾米長的黑暗的過道,出來的時候還是一間石室,但很大很明亮。窗子外面著,而不是之前那間石室如地獄般的冷黑暗。
“怎麼樣,他醒了?”
“醒了?”
“沒哭沒鬧沒掙扎?”
“沒有”
“他是個聰明人”
問獨臂男人話的人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用很嚴肅的語氣吩咐道:“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對他用刑,如果讓我知道有人了他休怪我無。另外,如果卓先生來……你告訴他,這是陛下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阻止。還有,如果演武院有人來,不要阻止來人去見方解。”
“方解的同伴,先不要。散金候府外面佈置人手,只要他們不出長安城就不要驚擾。”
“沐千戶呢?”
獨臂男人問。
“我會調出去公幹,等回來之後,這事兒應該就有定論了。”
發話吩咐的人也穿飛魚袍,頭戴樑冠,但他的飛魚袍和獨臂男人的略有不同,這服,大侍衛只有兩個人有資格穿。一個是羅蔚然,一個是他……侯文極。
“鎮使……”
獨臂男人猶豫了一會兒後問道:“我不明白,既然這是陛下和周院長的意思,爲什麼還要對方解這麼客氣?以咱們衙問案的手段,沒幾個人能保住什麼。”
“任何事都不是絕對的。”
侯文極笑了笑,轉往外走:“按我說的去做,如果方解必死無疑,在他死之前也要讓他儘量活的舒服些。”
“我知道了。”
獨臂男人點了點頭,態度恭謙。
……
……
嘭!
一聲巨響之後,珍貴的金楠木的桌子被砸了個碎。飛揚的木屑和桌子上的東西激盪的到都是,甚至有不掉落在桌子對面那個老者上。茶杯飛起來之後裡面微燙的茶水潑出來,也全都灑在那老者上。但他卻好像並不生氣,也沒有一點反應。
他是大隋份最尊貴的幾個人之一,他是大隋演武院的院長。自從他坐了院長以來,還沒有敢砸他的桌子指著他的鼻子質問。
但是今天,他承的不只是木屑茶水還有無盡的憤怒。
“給我一個理由!”
一拳砸爛了周院長桌子的是教授丘餘,因爲激憤怒,的眼睛似乎有些向外凸出,所以顯得格外詭異。的表猙獰無比,誰也不敢確定下一秒是不是就要殺人。而此時站在周院長房間外面的幾個人,包括教授言卿和重傷被人攙扶著的墨萬,誰都不敢推開門去勸。
他們互相看了看,只能苦笑。
“這桌子很貴,如果賣了的話足夠一戶普通人家三年的吃穿用度。”
周院長將自己上的東西拂去,搖了搖頭道:“你的脾氣就不能改改?這麼多年來一點都沒有變化。”
“回答我!”
丘餘的白眼直視著周院長的眸子,怒意在眼睛裡不可抑制的溢了出來。
“其實你自己都能明白。”
周院長看著,沉默了一會兒對丘餘說道:“我第一次和那個小傢伙見面的時候,就跟他說過。他這個奇蹟是陛下一手捧起來的奇蹟,陛下不會允許有人輕易毀掉這個奇蹟。尤其是,在即將對西北開戰這個時候,這個奇蹟有著很多作用。但如果他不能讓陛下滿意,那麼陛下一定會親手毀了他。而如果這個奇蹟本對陛下就存在威脅的話,那麼在確定之後就必須儘快剷除。”
“爲什麼!”
丘餘怒吼道:“我現在要知道的是爲什麼!他才進演武院十天,他做錯了什麼?!爲什麼十天之前你還確定他將來有可能爲羅耀那樣的高手,今天就把他送進了大侍衛的牢?!爲什麼十天之前你還答應他幫他了解自己的,十天之後就爲斷送他前程甚至生命的劊子手!”
“給我答案!”
嘭的一拳砸在邊的牆壁上。
牆壁直接被一拳砸穿,但並沒有結束,隔壁房間裡如同捲過一陣颶風,屋子裡的東西盡數被摧毀,然後另一邊牆壁扛不住力轟然碎裂倒塌,如同被一顆炸彈擊中了一樣,瞬間崩潰。
“我說過,你不是一個笨蛋,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周院長微微皺眉,但似乎還是沒有生氣。
“我只知道,一個信任我的學生,被人送進了死牢。”
丘餘語氣寒的說道:“而且送他進去的,還是他最最信任的人,最尊敬的人。是他用了很多年努力才考進來的演武院院長和他的導師。這樣無恥的事出自演武院,讓我覺著自己不配被人稱爲先生。”
“死了三個學生。”
周院長道:“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事。”
“你他媽的想到了什麼!”
丘餘往前了一步,狠狠的瞪著周院長的眼睛。
“那個年輕僧人的指勁,便是墨萬都擋不住,對不對?但是他的指勁卻只是破了方解口的,再難進。方解的胳膊被擰了麻花,但一夜之間幾乎就自恢復了。這些你都知道……你是最瞭解他質的人,比我還要了解。”
周院長一字一句的說道:“所以你更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那他媽的只是個傳說!你憑什麼因爲一個傳言,就毀掉一個人?你有這樣的權利?就因爲你是演武院的院長?!”
丘餘於發的邊緣,如同一頭嗜的洪荒猛。
“我有”
周院長站起來,看著丘餘認真的說道:“哪怕這只是一個傳言,但你也應該清楚這傳言不是毫無據。這世間……除了佛宗之人外,甚至除了佛宗最的那幾個人,誰能有這樣的質?其實你自己也很明白,從一開始你就明白,方解的質就是傳言中佛子的天生金剛不壞。一個出現在大隋的佛子,陛下在知道之後……現在還沒有殺他,已經是他的運氣。”
“每一代大明王替,都會從佛宗的幾個佛子中選出一個最適合的人,然後被上一任大明王帶進金殿室,七天之後,新的大明王從室中走出來,老的明王的自此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誰也不知道大明王是如何用七天的時間完傳承的,但毫無疑問的是,這些佛子本就備不凡的實力和質。而新明王坐上蓮花寶座,第一件事就是殺掉另外幾個佛子。從這一點就能看出,那些佛子甚至有可能威脅到明王!”
“新的大明王尚且忌憚其他佛子,那陛下呢?”
“方解……就是這樣的質。而且,他確實來歷不明。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邊軍斥候,爲什麼邊會有高手保護?連大侍衛都查不到他的來歷,會沒有問題?你應該知道,他邊的幾個人都算的上高手。即便是大隋的一道總督,未見得能花錢請到如沉傾扇那樣的人做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