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一道低頭喝茶,似乎心事重重。
他不知道方解爲什麼突然宣佈之前那個消息,而他也不知道方解調了魏西亭回京。不可否認,魏西亭在幾年在雲南道乾的確實很不錯,那麼複雜的地方,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條。他在雲南道是軍政大權於一,實打實的封疆大吏。現在回到長安城,也不知道方解會怎麼安排他。
但是,當初魏西亭可是獨孤文秀的手下。
“最近你一直是在帶著大隊人馬趕路行軍打仗。”
方解爲他續了茶,坐在他對面後說道:“長安城裡的消息一直往這邊送,很多事你也不清楚。我知道你肯定很疑不解,爲什麼在戰事最要的時候在長安城有所作……”
方解笑了笑道:“你也瞭解我,不會放任患生長下去。最近驍騎校的消息比以往來的集的多,我離京之前是把陳孝儒留在了長安城的,誰也不知道。雖然陳孝儒送來的消息沒有什麼太重要的事,但這集本就是一種信號。”
吳一道點了點頭,然後試探著問:“是……獨孤?”
方解道:“長安城裡,怎麼可能是一個人的事。你在長安城裡的時間比我久的多,對長安城裡藏在暗那些人什麼行事風格比我也瞭解的多。我不在長安城,黑旗軍大部分兵力也不在,所以難免有些人覺得來了機會。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天下快太平了,離天下大定還遠著呢。”
吳一道知道方解在擔心什麼。
他確實比方解還要了解長安城。
那座大城,表面上看起來總是那麼風平浪靜的,可這風平浪靜下面的激流,能把人捲進去吞的臉骨頭渣子都剩不下。長安城不只是大隋的都城,曾經也是大鄭的都城,甚至還是大鄭之前的大周的都城。三朝古都,這城裡暗河中到底藏著多勢力,誰能說清楚?
表面上看起來,長安城裡那些個世家大戶都已經被方解殺的怕了。可他們那樣的人什麼場面沒見過?幾百上千年來,比方解還敢殺人的又不是沒出現過。
而且吳一道知道方解擔心的本緣由在哪兒……那些世家大戶的人,始終認爲方解是個外人。方解不是出自任何一個派系的人,在那些世家之人看來,哪怕方解是出自敵對派系的都要比方解不是任何派系出的要好。
因爲不管出任何派系,方解都知道怎麼維護世家的利益。
但是方解,做的太兇了。
方解正在大規模的徹底的剝奪那些世家的利益,將這些利益分給百姓。
吳一道甚至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到過,這種政策實行之後帶來的巨大矛盾。他早就想徹了這個問題,好像只有兩個極端可以解決。第一,是這些世家聯合起來,趁著方解不在中原的時候,徹底摧毀方解在中原的基,然後選一個人出來取代他。第二,是方解用一種殘酷決絕的手段,來徹底打擊那些世家。
這種手段,想想都令人懼怕。
這是一種極難控制的手段,一旦發起來,只怕連方解自己都控制不了。
到時候,對於整個社會來說可能就是一場災難。不過,這樣的手段能夠簡單直接的在最短的時間讓社會穩定下來,哪怕這是一種極端的畸形的穩定。吳一道正因爲能想到方解打算怎麼做,所以他才擔憂才害怕。
因爲那種手段一旦開始實施,到時候不是一個人能控制的住的。
他甚至不理解,方解如此的年輕,怎麼會有這樣狠戾決絕的心。
還從沒有人,敢去千年不變的社會制度。如果說方解這次的爭天下和以往歷史上那麼多次爭天下不一樣,本就在於之前的紛爭是在不變的社會制度之下的紛爭戰。而方解這一次,太徹底太決絕。
方解要爭的,令人心生畏懼。
“會很艱難,很……殘酷。”
吳一道說。
方解點了點頭:“我知道,但我必須那麼做。要想功,似乎也只能這樣做。這樣做的好是讓百姓得到最大的利益。壞則是……只怕用不了二十年之後,連百姓都會罵我殘暴不仁,罵我獨裁罵我暴戾。”
吳一道能猜測的到,未來的人對方解會是一種怎麼樣的態度。
“如果我贏了。”
方解往後坐了坐,讓自己舒服些:“這個世界會記住我很久,但只怕譭譽參半。即便是我贏了,十幾二十年,最多幾十年之後就會有大部分站出來罵我。如果我輸了,非但死無葬之地,罵名只怕要背上幾千年。”
“所以,好像我怎麼都不會有特別好的下場。”
他說。
吳一道嘆了口氣:“你……心太大了。”
方解笑起來:“到現在爲止,你是唯一知道我要幹什麼的人。”
“所以,我也害怕。”
吳一道看了方解一眼:“一旦那種風暴型,除了在這風暴中心的人之外,只怕沒幾個可以倖免。很殘忍,或許我也逃不出去。”
方解搖頭:“不會,沒人能你。”
吳一道心裡一暖。
他看著這個年輕人,說實話,真的很佩服他。他挑戰的敵人本就不是某個人某個勢力,甚至不是某些勢力的聯盟。而是更加大的一個利益團,大到方解是在以一個人和整個世界戰鬥。
“魏西亭很合適。”
吳一道說。
方解點了點頭:“所以我讓他回長安城。”
……
……
吳一道和方解的對話很開放,因爲哪怕他們邊有人也不會理解他們的談話容到底是什麼。如果他們知道了的話,也只有很一部分聰明人能預料道未來的風暴有多殘酷猛烈。大部分人,本想不了那麼深遠。
就如全天下的百姓,將來可能都會參與其中,但是沒幾個人能想到最深。
“辛苦嗎?”
吳一道問。
“不算太辛苦,最起碼還有一個人知道我要做什麼。”
方解笑了笑。
這纔是辛苦。
吳一道在心裡默默的說了一句。
方解不曾跟任何人說過他的想法,就連吳一道也沒有提起過。吳一道能明白,完全是他自己猜測出來的。所幸的是,現在還有這樣一個人陪方解說說話。這個想法,方解不可能給任何人,哪怕是那些被他拉進局裡面的人。
他更不可能告訴自己的人。
那樣的話,們會擔心的夜不能寐。讓自己的人爲自己擔心到惶惶不可終日,這絕不是一個男人的功之。方解有大男子主義這沒錯,但這僅僅侷限於他不希自己的人牽扯進漩渦之中。他確實獨斷,但這種獨斷只是想讓他的人和孩子活的踏實安逸。
“魏西亭回去之後,矛盾就要發了。”
方解道:“所以我是算計著時間來的,從雲南道不走水路,帶兵回到長安城最也要走上七八個月的時間,而我必須在未來幾個月結束東疆的戰事。隊伍是來不及帶回去了,我只能自己先趕回去理。”
“崔中振值得信任。”
吳一道說。
方解點了點頭:“所以我留下了他。”
“我現在總算明白,爲什麼你要啓用那些新人。如陳定南在雲南道,如宋自悔在西北諸道,如納蘭定東在東疆,如這次提拔了杜定北……這些人不管年紀大小,對於黑旗軍來說都是新人,他們現在還遊離於利益之外。”
吳一道看著方解說道:“我對未來是擔心的,對現在也是擔心的。”
方解問:“對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
吳一道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我倒是不擔心黑旗軍中有人猜到你的想法,畢竟這樣匪夷所思的事不是任何人都能想到的。即便你之前已經有這樣的徵兆,但他們不會想的那麼深。我擔心的是……你啓用的這幾個新人,在將來不能幫你穩定局面。”
“我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把握著這個事的進度。”
方解道:“儘量不去讓現在的大部分人醒悟過來,但是未來這種直面相對是不可避免的。我啓用的這幾個人,未來能做到什麼地步我自己也沒有把握。但既然我已經無限的接近了終點,就不可能止步。”
“我很好奇。”
吳一道看著方解問:“你不是在爲自己打算,你真的是在爲了百姓打算。”
“是”
方解笑了笑:“連我都覺得自己偉大的要命,有時候我崇拜自己都不敢照鏡子,怕跪下來磕頭。”
吳一道笑起來,既然方解還能開玩笑,就證明他還是有些底氣的。
“我是個瘋子嗎?”
方解問。
吳一道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你可能是有史以來,最有理智的一個瘋子。用瘋狂的行,來追求最理智的結果。”
“好評語。”
方解笑著,站起來舒展了一下。他最近好像有些疲憊,不管是神上還是上,都是看得出來的有些疲憊。
“所以你纔會拼了命的修行?”
吳一道終於忍不住問出這個問題。
方解點頭:“我有那麼大的目標,卻沒有爲那麼大目標無償獻出生命的覺悟。如果事到了不可控制地步,我必須有保護自己親人的實力。現在還好,我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有一天我必須離開,就去草原。”
吳一道嗯了一聲,笑的很釋然:“我曾經後悔過,把玉給了你。但是現在看來,你終究不是一個真正的瘋子。如果你失敗了,我就毀了貨通天下行,跟著你去草原。你知道,人年紀大了總是喜歡哄哄孩子什麼的。”
方解笑起來,特別歡暢:“等我回去的時候,孩子都要一週歲了。”
……
……
方解不在的長安城
風雲涌
方解所在的東疆
風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