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耳邊傳來恭維和讚譽,誇讚他今晚的舉是何等英明,鄉下年從未遇到過這種事。
在場的人,哪個不是高高在上的統治者?他們手底下有不知多人爲他們效命,靈士聽從他們調遣,萬千財富由他們調。
當這樣的人恭維稱讚你的時候,誰還能保持尋常心態?誰還能保證自己的心境不被影響?
在這種況下做出的判斷,是否足夠冷靜?
蘇雲面帶笑容,卻對衆人的恭維和讚譽充耳不聞,也不做任何迴應。
他像是一個聾子,一個瞎子,一個啞,安安靜靜的固守著本心。
突然,半魔李將軍走來,蘇雲連忙起,道:“老將軍。”
他進這裡之後第一次開口,主要是因爲半魔李將軍著實可敬,他們這一代人,可能是最沒有私心的人。
李將軍謝道:“若非上使不顧,營救文昌帝君,我等已經造莫大殺孽,被天劫化作劫灰,萬死也難以贖罪。”
蘇雲躬道:“機緣巧合而已,更何況是分之事。老將軍不必如此。”
“蘇上使謙遜了。”
李將軍直起腰,沉聲道:“文昌帝君雖然幫助我們鎮了魔,但只是暫緩燃眉之急。浩然正氣,又能在朔方城的魔下堅持多久?我們留在朔方一日,朔方便危險一日。如今之計,唯有我們離開朔方,才能保全朔方。”
在場衆人各自皺眉,但也知道他們必須離開朔方城,否則朔方必然會陷險境!
朔方城中人心浮,人心中的魔滋長,助長李將軍這些半魔的力量,同樣也帶來了莫大的兇險。
若是這幾位老祖再失控一次,恐怕無需七大世家出手,單憑他們幾位人魔,便足以將朔方城拆掉大半!
他們這一方的勢力,勢必大損,死於鬥之中,再無力阻擋七大世家!
甚至,說不定他們還會因此揹負叛賊的罵名,被七大世家當了槍!
但是,幾位半魔老祖離開之後,他們這一方的實力大損,面對七大世家恐怕便有些力不從心了。
“慶雲是個高手。”
突然,薛青府嘆了口氣,打破沉默,道:“此人興風作浪,把朔方城攪,讓人心中滋生魔,瓦解我們的同盟。這一手,極爲高明。裘太常,你與此人手,勝負如何?”
裘水鏡道:“修爲實力極高,深不可測。只是他是怎麼讓魔滋長的,讓我有些疑。”
薛青府側問道:“若是沒有幾位老祖,我們是否是七大世家對手?”
裘水鏡沉默片刻,道:“勝算很低。但留下幾位前輩,勝算全無。”
薛青府皺眉。
“幾位老祖是半魔,與其留在這裡魔大發,不如前往塞外,將異族阻擋在邊關之外。”
裘水鏡聲音平淡,卻清晰的傳到衆人的耳中:“倘若諸位老祖能夠將異族大軍阻截在邊關之外,那麼我們便了腹背敵的可能,可以專心對抗七大世家。否則,異族來攻,腹背敵,再加上幾位老祖隨時可能魔化,我們沒有半點勝算!”
李將軍笑道:“水鏡先生看得徹。侯爺,你來告訴他們你昨日得到的消息。”
衆人向朔方侯看去,朔方侯無奈,只得起,聲道:“我昨日得到消息,塞外異族的軍隊已經開始向邊塞開撥,他們的可汗領靈士五萬人,率軍親征。從昨日起,已經沒有了羊城通往朔方的燭龍攆。”
所有人心中猛地一沉。
“可汗扣下了十二頭燭龍,十二頭燭龍,每頭燭龍可以極限運兵三千人。”
朔方侯道:“只消一天時間,可汗的大軍便可以過重重天險,越過天市垣,擊垮沿途要塞,來到朔方!”
李將軍突然起,哈哈笑道:“我們都是早已死亡之人,倘若此去還能給朔方留下點希,那麼我們甘願前往!”
呂家、彭家、葉家等世家的半魔老祖也紛紛站起來,笑道:“正是這個道理。與其我們化作魔王,屠殺朔方百姓,不如戰死在戰場中。”
“當年,我們殺得異族膽寒,即便是死後也化作魔,殺得他們伏數萬,三百年不敢踏朔北!”
李將軍拔起自己的靈神槍,哈哈笑道:“戰甲披,不下葬,兵不庫,爲的不就是這一日嗎?”
那幾位半魔老祖也紛紛拔起自己的靈兵,躬道:“泉臺舊部,聽候將軍調遣!”
朔方侯跪拜下來,哽咽道:“恭送老祖!”
李家、葉家、彭家等世家子弟紛紛跪拜:“恭送老祖!”
“起來吧。無需做小兒姿態。”
李將軍轉,破破爛爛的披風迎風飄揚:“我們本來便是早就該死之人,向天命,纔多活了幾百歲。而今,是該將這命還給老天了!蘇上使!”
他目落在蘇雲上,一魔氣盪,笑道:“蘇上使能否送我們一程?”
蘇雲微微一怔,道:“弟子本領低微,恐怕跟不上幾位將軍腳步。”
“無妨。”
半魔李將軍笑道:“我們邊走邊談。”
他周魔氣翻騰,形騰空,蘇雲頓時只覺一輕,不由自主站在魔氣之上。
李將軍邁開腳步,魔氣如雲,托起秦牧相隨
那幾位半魔老祖騰空,隨其後,朔方侯等人仰頭去,只見蘇雲與李將軍等人消失在夜中。
書怪瑩瑩從蘇雲肩膀上悄悄仰起頭,打量這幾尊半魔,只見李將軍等人的軀像是鋼鐵澆鑄一般,盡顯猙獰。
他們上有奇特的紋理,不知是刀劍造的傷口還是魔道符文烙印。
“他們在生命的最後,把自己獻給了魔道,換來可怕的力量。”
書怪瑩瑩心道:“這些半魔倒是值得記錄下來。他們是如何在化作半魔後依舊保持理智的,這一點也值得研究。”
突然,半魔李將軍道:“蘇小友是來自天門鎮罷?”
蘇雲怔了怔,半魔李將軍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上使。我們雖然是死者,但是經常關注天市垣,觀察那裡的靜。天市垣這幾百年來的變化,從未瞞過我們的眼睛。”
蘇雲坦然,笑道:“我的確不是上使,我來自天門鎮。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從天市垣走出來之後,便稀裡糊塗的爲了上使。”
半魔李將軍微笑道:“或者,並非是皇帝選擇你爲上使,但一定是朔方的時局,選擇了你。”
蘇雲想了想,他這麼說的確有幾分道理。
朔方城暗流涌,魔滋長,人魔到來,一個個勢力相互猜忌,蘇雲這時候冒冒失失的闖朔方,的確容易被人誤解。
“既然是時局選擇了你,那麼你就是上使。”
半魔李將軍上的氣和魔氣混在一起,給人一種極不舒服的覺,道:“朔方城需要一位有作爲有擔當的上使,老葉家的葉落鬼鬼祟祟,沒有擔當,因此他不行。”
一旁葉家老將軍笑出聲來,道:“那小子只想著撿,沒有勇氣,我都看不下去。”
其他半魔老祖哈哈大笑。
半魔李將軍道:“既然朔方選擇了上使,那麼上使一定不要辜負了朔方!”
蘇雲肅然。
半魔李將軍擡頭看向前方,目如同鬼火幽幽,道:“我們站在朔方城的最高,監視四周靜,這幾百年來的變化很多都瞞不過我們。我還記得,一百五十年前……”
他像是陷了古老的回憶,塵封的記憶在一點點變得鮮活起來。
大雪紛飛,那是一場可怕的雪災,到都是冰天雪地,大雪到了樹木,塌了房子,更爲可怕的是雪災造的荒。
半魔李將軍等人雖然看到了這些,卻無能爲力,他們是半魔,不能憑空變出糧食來。
李家、葉家等世家也有死之人,那時的朔方侯甚至帶著家小逃難逃荒,四找尋吃的,把半魔李將軍的棺槨丟在家裡。
半魔李將軍被鎖在玄鐵棺中,他看到了許多古怪的事,這場雪災中死的人遍地都是,但卻有七人大富大貴,紅滿面。
“這七個人,後來便是七大世家的老神仙。”
李將軍停下腳步,眼中鬼火跳,道:“他們搜刮良田,買賣奴隸,林家更是用賑災的糧去買地。有一天,他們遇到了一個從天市垣走出來的傷痕累累的年……”
那個年遍鱗傷,暈倒在路邊。有人下他的裳換錢,他上有一塊令牌引起了慶雲的注意。
“但是這件事牽扯太大,讓他不敢下手,於是他找到了其他六人。”
半魔李將軍道:“那時,慶雲霸佔的是我李家的府邸。他們在我面前,將這個年吊起來,穿了他的琵琶骨,廢掉了他的修爲,困住他的靈,百般折磨他。”
“那個年很快便被折磨得不人形。我聽到他們在說一件事……”
半魔李將軍道:“他們說的是引起這場雪災的原因,人魔與真龍的那場大戰。慶雲說,他是武帝派來的使者,爲的就是監察天道院士子格龍。他們七人中,還有另一個人也是武帝的使者。”
蘇雲心頭震,明白他要說什麼。
書怪瑩瑩也激的抓自己的角,把自己的書頁都褶皺了。
“慶雲說,他們可以從這個年上,得到格龍的奧,佔爲己有。他們可以因此而長生。這七個人多壞啊——”
半魔李將軍悠悠道:“他們都想獨自得到格龍的奧,又怕被人告,因此七人吃喝拉撒睡都要在一起。但是慶雲還是抓到機會,溜出來,獨自去見那年。”
他笑道:“我看到慶雲溜出來之後,第二個人也溜了出來,大家各懷鬼胎,各自都從那奄奄一息的年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們決定死這個年,獨這個。”
蘇雲心頭一跳,失聲道:“他們要殺死領隊學哥?”
半魔李將軍驚訝,道:“你那年領隊學哥?也是,他的確是天道院格龍的領隊士子。不過他們沒有殺死領隊學哥,他們去見那年時,發現他已經死了。”
蘇雲腦中轟然,心中既是激又是失落。
領隊學哥死了?
那個鬥死了人魔,囚人魔之靈和龍靈的智者,就這樣死在七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嘍囉的手中?
世上還有這樣匪夷所思怪陸離的事嗎?
“他們七人把放下來,就在他們商議如何理的時候,莫名的不見了。”半魔李將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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