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人最新章節

這一切都看在了鴻臚寺卿盧勝的眼裡。

完了……

從王子蘇醒，再到王子興緻的吃羊羹的時候，盧勝就知道，自己半輩子所得來的一切到此為止。

他幾乎是癱坐在地，腦子裡嗡嗡作響。

可是武則天則是不無欣賞地看著秦遊，慢悠悠地道：「你是如何知道王子是了？」

秦遊抿了抿，真正的考驗來了。

方纔救人的時候，絕不能謙虛，可是現在人已救了回來，也就不能驕傲自滿了。

風淡雲清、舉重若輕……嗯，這是必須的。

秦遊道：「其一，草民看他的樣子確實像是了；其二，草民見醫猶豫不定，便不在想，此前大理寺卿咬定了說是心病，既是心病，何以醫不敢確診？他不敢確診，隻怕也是懷疑有水米未進的可能，從而拿不定主意，可又不敢反駁寺卿，草民想到了這個關節，這才一口咬定。」

武則天頜首點頭，顯得很是滿意，道：「朕在想，這裡是鴻臚寺，朝廷撥付了這麼多錢糧，為的就是使外藩君臣們能夠得到妥善的照拂，可是現在，堂堂波斯王子，竟是差點死在懷遠驛，盧勝……」武則天意味深長地看了盧勝一眼，才繼續道：「你是不是該給朕一個代？」

盧勝麵如土，忙不迭地道：「臣死罪。」

他此刻已經魂不附，心知陛下此時已了殺念，於是渾抖起來，拜地不起。

「陛下……」秦遊卻是嗬嗬一笑，道：「其實這並不能怪盧寺卿……」

「什麼……」現在已不隻是盧勝驚詫了，便是武則天和上婉兒，也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秦遊正道：「這位王子殿下之所以肚子，倒不是鴻臚寺照料不周，草民若是猜得沒錯的話，王子殿下從波斯國逃亡時，邊應該並沒有多扈從。」

盧勝方纔還對秦遊咬牙切齒，現在倒是對秦遊有些激了，忙道：「是，從者隻有寥寥一個武者。」

「這就對了，他自在波斯王宮中長大，養尊優，突遭了國難，不得已星夜出逃，陛下想想看，他是波斯人，來到這裡，本就水土不服，而的食，隻怕也大多不合他的胃口，像波斯王子這樣份的人，對飲食該是十分挑剔的，再加上一路東逃，顛沛流離，又聽說他的父王登上了王位，於是又不免大喜，這大驚大喜，加上平日養尊優之下，本就胃口不好，又吃不到家鄉的食，這才茶飯不思，所以他雖是極了，可說是心病，那也沒有錯。」

上婉兒在一旁聽著，卻還是抓住了：「鴻臚寺難道就沒有波斯人的菜肴麼？」

乃是天下各國的中心，每年不知有多國家的使臣和商賈匯聚，因而飲食也是包羅萬象，比如各的胡餅就來自於天南地北，若說鴻臚寺連基本的波斯菜肴都準備不上，實在說不過去。

秦遊麵微笑，他並沒有去回答上婉兒，而是看向武則天，笑地道：「陛下平時的飲食，難道和尋常百姓一樣麼？」

秦遊一語道破了天機。

王族和尋常人的飲食確實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即便是在大吃國，宮廷的菜肴和民間也是天壤之別，鴻臚寺確實能找到波斯廚子，可是對於波斯王子來說，這些『波斯口味』的東西，隻怕和異族沒有什麼分別。

秦遊又道：「我想，平時各國王公貴族到這來，隻怕大多數是會帶著無數的僕從和隨扈，這些人之中，想必就有專供他們吃喝的廚子，可是這位王子殿下卻是倉皇出逃，即便在出逃時帶了這樣的人，可是在半途，隻怕也已失散了，他孑一人，邊隻有一個武士，到了鴻臚寺，或許一開始倒也能勉強適應，可是漸漸的思鄉心切，懷念起波斯宮廷的食，漸漸的落落寡歡，以至於越漸消瘦，時間一久，才導致如此。若真要牽強一些，說它是病，那也確實是病，隻不過是厭食之癥，隻是這厭食，卻出自於心病。」

「正因為陛下鴻福，恰好召問草民，而草民又恰好涉獵過波斯宮廷的菜，所以做了這羊羹，還有這波斯餅，王子殿下聞到了家鄉的味道，開了胃口，想來好好調理一番，也就好了。」

武則天目瞪口呆。

就這麼容易？

不由問道：「這波斯宮廷的菜肴，而不宣，你又是如何得知？」

秦遊總不能告訴他，後世他對各國的菜肴都有過涉獵，於是答道：「草民讀書。」

讀書……

武則天不由莞爾笑了。

險些忘了，這個傢夥確實是個學富五車之人，先是一個正氣歌，之後再是一個萬般皆下品，都教人耳目一新。

武則天不由重新審視起秦遊了：「可是朕聽說，君子遠庖廚。」

廚子就是廚子，在這個講究出的年代，即便是大膽任用來俊臣的武則天，也不能免俗。

又是一重考驗。

秦遊深吸一口氣，他心裡清楚，若是自己不能給予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麼在武則天的眼裡，自己永遠都隻是一個廚子，也就是說，自己的未來隻在這一線之間了。

他鄭重其事地抬眸，竟是膽大包天的去直視武則天的眼睛，目錯，秦遊沒有膽怯，一雙清澈的眸子依舊炯炯有神，他坦然笑道：「陛下，君子遠庖廚出自，這個典故乃是孟子見齊宣王的故事，所謂「君子遠庖廚」，不過是君子見到牛羊被殺而心有不忍，索眼不見為凈，遠離庖廚罷了。草民雖好廚藝，對此也深以為然，見到牛羊被殺，也是心有慼慼焉，可是草民出於草莽，繼承父業，隻好賴以庖廚為生，草民何錯之有？草民的先父也是以庖廚為生，可是他經營酒樓，叟無欺，為人忠厚，溫良恭儉，在別人眼裡，他雖然隻是個廚子，可是在草民眼裡，他也是君子，便是孟子在世，難道會鄙夷先父這樣的人麼？」

武則天聽了他的話，不由頜首點頭，秦遊的這番話裡，既把這句話的出說了出來，而且能理解貫通這句話的意思，可見他知識淵博，而另一方麵，他搬出了自己的爹，自己的爹也是廚子，可是作為兒子，卻對自己的父親給予了許多的讚，這裡頭又將秦遊的孝順表現了出來。在這個百善孝為先的世界，秦遊隻要說出這句話，無論他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也絕不會有人去反駁。

而真正厲害的卻是最後一小段話，他搬出了孟子，孟子乃是聖人，秦遊無可辯駁的說，孟子在世，也會對自己的父親讚，前麵預設好了自己的父親溫良恭儉，孟子既然是聖人，當然不會有什麼惡言，否則人家就不是孟子了，而這一句說起來又是最沒意義的，因為孟子不會復活，就算復活了，估著也不會把秦遊的爹放在眼裡，可是這假設一出來，足以橫掃一切質疑。

最後，秦遊似乎還意猶未盡，他慢悠悠地接著道：「況且，先聖遠庖廚是因為不忍牛羊被殺；而草民這一庖廚之藝卻是救人，就如方纔那位王子殿下起死回生就是明證。敢問陛下，難道一個救人之人，卻隻因為用的是庖廚之法，就不是君子了麼？不對，草民以為，人隻要心懷善念，不做違背良知之事，無論他所何業，什麼樣的出，都可謂是君子，假若這樣的人都不是君子，那麼做這君子又有什麼意思？不做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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