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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官人》第七十章:鄭伯克段於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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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遭陳祭酒的關注,讓秦遊有些不適,他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所以回答得很小心:「尚可。」

陳祭酒嗬嗬一笑,和藹可親地道:「四門學如今大刀闊斧,很是讓人刮目相看哪。」

遊正待說幾句謙虛的話,可是還沒開口,便有人冷哼一聲。

這個人正是方纔秦遊給他見禮的算學掌學博士吳應龍,吳應龍冷冷一笑道:「大人,刮目相看四字,隻怕用錯了地方,分明是四門學胡鬧,了綱紀,何以能用大刀闊斧和刮目相看來形容?」

他的目標直指陳祭酒。

陳祭酒是『老好人』,麵對吳應龍的指責,也隻是莞爾一笑,便不再做聲了。

可是吳應龍不罷休,怒氣沖沖地對秦遊道:「秦遊,姓趙的不敢來,卻是差遣你這等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人來麼?」

遊不去理吳應龍,來之前他是有所準備的,現在吳應龍在這裡氣急敗壞地咆哮,他要看的是陳祭酒的態度。

可是陳祭酒隻是笑,一下子,秦遊的心沉到了穀底。

吳應龍可是直接痛斥國子監的二號人是姓趙的,而且還是如此鄭重的場合,可是作為上的陳祭酒,非但沒有指責,反而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的笑容依然是和藹可親,可是這一切,秦遊卻都明白了。

什麼老好人,沒有陳祭酒的縱容,吳應龍敢說這樣的話,敢在這裡咆哮?

隻怕……這一切都是準備好了的。

本來他們是要針對趙博士,可是趙博士不敢來,既然如此,便乘著這個機會,像瘋狗一樣朝自己來了。

見秦遊一聲不吭,吳應龍更加變本加厲,正道:「秦遊,你禍朝綱,違反學規,四門學現在了什麼樣子?好端端的國學,如此作踐,姓趙的不敢給一個代,你秦遊既然替他來,這事兒,你也是主謀,是否要給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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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心裡痛罵這老匹夫,卻依舊不理吳應龍,隻是直勾勾地盯著陳祭酒。

陳祭酒捋著須,偏生就是不肯發言。

「混賬,本在問你的話!」吳應龍棒喝一聲,已是惱怒。

遊還是嘆了口氣,掃視了許多對自己充滿敵意的眼睛一眼,最後慢悠悠的道:「吳博士,今日陳祭酒在這裡,有你說話的份麼?這上下尊卑,還要不要了?」

吳應龍微微一愣,側目去看陳祭酒。

陳祭酒的眼眸裡掠過了一不悅,隻是這不悅卻顯然不是對吳應龍發的。

吳應龍會意,笑得更冷:「陳祭酒為人和善,有些話不方便說罷了。」

遊對陳祭酒行了個禮,道:「敢問大人,莫非大人也認為吳博士說的有道理?」

這個傢夥……

本來陳祭酒是要做『老好人』,而吳應龍則是馬前卒,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誰曉得秦遊直接把這一層紙揭破了。

陳祭酒的臉變幻不定,既不好承認,又不想否認,他帶著幾分微笑,勉強道:「有些事,是過了一些。」

遊正道:「如果大人覺得下有不對的地方,為何不提,反而要讓吳博士代俎越庖?大人乃是下的上,若有訓斥,這是理所應當。可是下乃是四門學的助教,一個算學的博士卻是以上憲自居,敢問大人,這是不是壞了規矩?再有,吳博士不過算學掌學,卻是口出狂言,辱罵趙監丞,以下辱上,下敢問,到底是誰把這裡攪得烏煙瘴氣,又是誰在胡鬧?吳博士讓下給一個代,下不知他要什麼代,可是下鬥膽,倒是很想向大人和吳博士討要一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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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祭酒的老臉一紅,竟是被秦遊的一番綿裡藏針的話問倒了。

他的本意是讓吳應龍先聲奪人,誰曉得卻是讓秦遊抓住了話柄。

吳應龍隻是冷笑:「說法?秦遊,你的口齒再伶俐,學裡的規矩,遵從的乃是祖宗之法,你和姓趙的擅自破壞學規,已是萬死之罪!」

遊道:「卻不知是哪家的祖宗之法?」

吳應龍道:「這是太宗皇帝擬定。」

「太宗皇帝……可是前朝的太宗皇帝麼?」

「大膽!」吳應龍氣得發抖,他心裡預設,即便眼下是大周朝,卻也是大唐的延續,而秦遊直接一句前朝,卻是直接把李唐與武週一分為二。

遊笑了,慢悠悠地道:「好吧,就算現在學裡應當遵守前朝太宗的學規,可是敢問,太宗皇帝在的時候,曾屢屢提及要遵從堯、舜之法,這麼說來,堯、舜之法難道就不是祖法麼?若是按著堯、舜之法來,卻又不知咱們該用什麼學規呢?」

「……」吳應龍答不上來了,堯、舜時哪有什麼學規啊。

遊拉下臉來:「堯、舜的時候沒有學規,到了太宗的時候卻有了學規,那麼敢問,到底是堯舜之法好,還是貞觀之法好呢?」

「你……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的是你!」秦遊板起臉來,厲聲道:「無論是法度還是學規,講的是因時製宜、因地製宜,豈可以一法而傳承萬世,若是如此,堯舜為天子,封諸侯,而太宗為何卻是行郡縣之製;下鬥膽請問,封諸侯好呢,還是行郡縣好?」

「自……自然是郡縣。」

遊冷冷道:「你好大的膽子,若是行郡縣好,豈不是說堯舜錯了?堯舜乃是聖人,聖人莫非也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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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攪蠻纏?」

遊又是嘆口氣,道:「不是下胡攪蠻纏,下隻是想告訴大人,太宗時的學規是好的,誠如堯舜時的分封諸侯也未必是錯;可是今時已經不同往日了,四門學多招募一些生員,有什麼不好?難道多一些教化也是錯誤的麼?」

吳應龍語塞,他突然發現自己陷了秦遊的圈套,此時再和他無休止的爭議下去,反而落了秦遊口實,於是冷笑道:「秦遊,你區區一個助教,可曾想過後果麼?」

遊從案後站起來,直視著他:「趙監丞曾教誨過下,事若是對的,那麼就該放手去做,做人……若是連這點擔當都沒有,卻如有些人一樣抱守殘缺,隻會教人恥笑!我是學,教書育人是我的本份,我力所能及,能做的也隻有如此。」

吳應龍還要窮追猛打,那陳祭酒聽到這裡,目幽幽,卻是輕聲道:「夠了,時候不早了,早些議事吧。」

吳應龍憤恨地看了秦遊一眼,才很是不忿的把臉別到一邊去。

所謂的議事,無非都是一些繁文縟節,足足一個時辰,才落下帷幕,秦遊沒有逗留,匆匆告辭走了。

…………

「大人,那秦遊……」

在國子監的後堂裡,陳祭酒持筆,在宣花紙上筆走龍蛇,站在一旁的吳應龍抑著滿肚子的火氣道:「實在膽大包天……」

吳應龍寫完了字,將筆擱到了筆筒,拿起一旁的帕子了額前的細汗,他出習慣的笑容,漫不經心的道:「這隻是個馬前卒,他背後的趙圖纔是真正的敵手,趙圖在四門學縱容秦遊這樣做,可見其誌不小,一個小小的助教罷了,即便再怎樣名噪一時,也隻是個泥蟲而已,隻不過這一次,他們是打錯了算盤,他們現在所做的是自尋死路。不必急,且等一等,你聽說過鄭伯克段於鄢的典故麼?」

吳應龍依然心有不甘:「可是……」

陳祭酒笑了笑,白皙的手將方纔寫下的那幅字拿起,搖頭嘆息道:「心不靜,則字不;不好,不好。」他將這幅字碎了,隨手拋在地上,很是惋惜的樣子道:「殺人要用刀子才,誠如這行書一樣,要善用巧立纔好。秦遊……小小螻蟻罷了,不必急著死,留著他,他做得越多,錯得就越多,到時候,自然能為你出氣,前幾日,長安來了人,本要去拜會一下,你且回吧。」

「是。」吳應龍嘆口氣,隻得告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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