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貫到來,眾賓客便不再談笑喝茶,而是一齊上前見禮道賀,自然是好一陣的忙碌。隨後,貫便笑著道:「如今時辰也不早了,各位還請隨老夫同去吃酒,有什麼話席間再說也不遲。」
於是,這百來名客人就簇擁了貫又去了邊上早已燈火輝煌,還有聲聲竹樂不斷傳出的大堂落座。
這大堂麵積可著實寬廣,雖擺下了上百桌席麵卻依然不見擁,同時還有家奴僕指引著各級員賓客坐到適合自份的位置上去——就算是後世坐了圓桌正式場合都有太多講究,更別提如今大宋朝的分席飲宴了——但在早有準備的家奴僕的引領下,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隻一會兒工夫大家都已各其位。
孫途作為一個場新人,地位有低,此時自然隻能敬陪末座,遠遠地坐在臨近大堂門戶的位置上。不過他對此倒沒有任何不滿,反而覺著這樣還能更放鬆些。
隨著主客盡皆落座,今日的壽宴便正式開始,不斷有人把一盤盤的珍饈味和酒佳釀端送上來,這些的安排自然一視同仁,無論是坐在最上邊的一名魁梧將領,還是孫途,桌上的酒菜都是一樣的。而今日的酒菜可實在有些盛,多以大魚大為主,孫途甚至還看到麵前盤子裡放了一隻炸得金黃焦脆的炸,卻不知是不是由流芳居那裡做好了送過來的。
這席上的客人多半都是武人出,這等酒安排自然是深合他們的口味了,大家也都不怎麼拘謹,在吹捧道賀之後,便是好一陣的啃咬,有人更是直接上手,連筷子都丟到了一旁。
對此等表現,貫不但沒有一點怪罪的意思,反而顯得很是高興,連連向前不遠那幾個吃得滿流油的將領勸酒,同時還解釋著幾道菜的做法,聽得這些武不時發出讚歎的聲音來。
「帥,今日這場宴席不覺讓末將想起幾年前在西北與黨項人作戰大捷後的慶功宴來了。當初也是一般,兄弟們把酒言歡,多都不夠吃的。」一名將領抹了把邊的油水很是懷念地提了一句。
這話讓貫也麵怔忡,半晌後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是啊,當初我等是何等風哪,就是那西夏國主聽了老夫的名頭都要退讓三分。唯一可惜的就是當日沒能把梁乞古的腦袋給砍下來,當真是憾事一件。」
「帥竟還對此賊子念念不忘嗎?不瞞大帥,末將這次從西北而來給大帥賀壽就是拿了他的頭盔旌旗作為壽禮的。」那名將領順勢就討好說道。
貫一聽就來了興趣:「此話當真?韓滔你趕就把那賀禮呈上來,讓老夫仔細看看。」
也不用韓滔再說什麼,邊上的家管事已經趕吩咐下麵的人去把他一早就放在門房裡的壽禮給取過來了。不一會兒,一個碩大的盒子就被三名家奴抬到了堂上,在解開包裝,開啟鎖頭蓋子後,眾人果然看到了一麵殘破的旗幟和一頂半舊的頭盔正躺在裡頭。
貫一見之下,臉上頓時出了興的紅暈來,趕讓人把東西取出送到麵前,仔細觀瞧後,便連連點頭:「不錯,就是這頭盔和旌旗了,老夫還記得當日龍骨關外一戰那梁乞古頂的就是這盔甲,隻因他馬快,才讓他逃了命。這一次呢,你可有把他的首級也給帶來?」
「帥恕罪,這次還是讓他溜了。不過他也中數箭,就算回去怕也保不住命。」
「哎,可惜了的。」貫嘆息了一聲,顯然對此敵人依然耿耿於懷。
孫途遠遠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對貫此人的看法又加深了一些。看來這位歷史上有名的臣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隻會橫徵暴斂逢迎拍馬,他其實也是有報國殺敵之心哪。
隨後,貫又灑然一笑:「不過眼下一個小小的梁乞古已不在老夫眼中,就是那西夏也早算不得什麼了。老夫現在想的是有朝一日能北伐,收復我中原故地——燕雲十六州。」
這話自然又惹得眾人一致讚歎,都說貫老當益壯,老驥伏櫪,真乃大宋有的忠臣良將。同時也有人旁敲側擊地想要打探一下個中部署,畢竟這可是關係到眾人將來的大事,可貫對此卻是三緘其口,隻是含糊其辭。
看出貫不想多提此事,就有心腹之人迅速轉移話題,紛紛把自家準備的壽禮給亮出來,接下來堂上便是好一番的爭奇鬥豔,各種價值不菲的寶亮於人前,與燭燈火相輝映,當真是流溢彩,閃瞎了人的眼睛。
這也是如今與會的大多是武人人的關係,要是換了自視清高的文共聚一堂,哪怕為了表現自己對上司的敬重,也不可能如此直接就拿出禮互相攀比起來。但堂上眾人無論貫還是一眾賓客居然都不覺著這樣有任何問題,氣氛反倒是越發的熱烈起來了。
孫途看著這些由各位賓客送上的壽禮心中暗暗咋舌,是這些禮加一起就不下一二十萬貫了吧,都說大宋員富裕,這回可算是長了見識了。
好一會兒後,那些價值夠高的壽禮終於展示得差不多了,眾人也各自回到座位上。這時,周雲也上前湊趣道:「叔公,孫兒也準備了一點心意,雖然比不得諸位前輩們的貴重,卻也花了我不心思呢。」
「哦?」貫心不錯,就看了自己的外侄孫一眼:「那你也拿出來給老夫看看。」
周雲立刻拍了下手,很快就有一名家奴捧了一張白的皮走上堂來。眾人開始時也沒怎麼在意,可仔細觀察後,已有人輕嘆一聲:「竟是白虎皮!」
如今這時代虎皮其實不見,尤其是這裡的許多人都是軍中帶兵的將領,平日裡也曾獵過老虎,但白的老虎皮卻是隻聽其名,從未見過的。
就是貫在看過這張白虎皮後也頗為滿意地點頭道:「不錯,此貴在難得啊。」
「孫兒知道叔公因為當初在塞外帶兵得了寒之癥,又聽說這白虎皮有治寒病的奇效,這才辛苦讓人找到了這張虎皮以表一片心意。」周雲說話間,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自己前麵兩桌的沐,今日自己可是了臉了。
沐看到他挑釁似的眼神後卻隻是從容一笑,也沒任何的表示,這讓周雲隻到一拳打在了空,說不出的難。如此一來,即便有邊上那些賓客湊趣的誇讚,貫也表現得頗為滿意,他都覺著有些不是滋味兒了。
這段時日裡,因為沐已考中進士得了,讓周雲更加到如坐針氈。他總想著在某個時候狠狠踩上對方一腳以解心頭之恨,可眼見對方本沒有與自己爭競之心,就讓他更是惱火了,當下心下一橫,又道:「叔公在朝野間德高重,別說孫兒了,在座諸位賓客都是極敬重您,為了您的壽禮準備良多的。」
這話說的中聽,其他賓客都紛紛點頭表示認同。可就在這時,周雲突然一轉,看向了早就被他留意到的,坐在最後末座的孫途:「就是孫都頭今日來時也說自己心準備了一份壽禮,那一定是很不錯的寶了。不知孫都頭可否拿出來讓大家一開眼界哪?」
直接對沐發難隻會讓叔公對自己不滿,所以周雲這次學了乖,從孫途這個沐的好友下手。反正以孫途的份和財力幾乎拿不出像樣的賀禮來,隻要他一丟臉,沐自然也會跟著沒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