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州廳的公房裡見到蔡得章時,孫途的第一反應竟是在心裡暗暗地喝了聲彩,因為麵前這個被水滸故事裡蔑稱為蔡九的江州太守實在生得相貌堂堂,俊朗的國字臉上五搭配得極為合,再配上頷下的三縷須髯,更是給人一種隨和儒雅的覺,讓人忍不住想要與之親近。書趣樓()
孫途自問在京城裡也是見過不相貌英俊的男子了,包括他自己在,以及沐、方謙、韓長洲等人,個個都有讓人眼前一亮的特,但他們與眼前這位蔡太守一比卻又差得太遠,竟讓他生出一自慚形穢的覺來。
不過隨著蔡得章開口說話,終於讓他回過神來:「本早聽說孫團練在東京大有作為,卻不想你竟如此年輕,當真是英雄出年哪。」
孫途這才拱手參見,口稱太守謬讚了。蔡太守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把謙謙君子溫文如玉的覺完全展現了出來,這才繼續道:「我本該早兩日就見你的,但因聽說你尚未參見袁推,所以就耽擱了兩日,不知到今日你可有見過自己的直屬上司嗎?」
孫途苦笑地搖了下頭:「下幾日來天天到州衙求見,但袁推卻一直公務繁忙故不得見……」
「哦?你為江州新任團練早有職責在,如此耽擱可不是辦法啊。看來這是袁推有些疏忽了,又或是他有心磨一磨的子吧。就本所知,雖然袁推對手下武的態度是嚴苛了些,但也不會有什麼惡意。」頓了一下,他又道:「這樣吧,就由本出麵,帶你去拜見袁推,他總不好再避而不見了,你也可以儘快上任,接手相關差事。」說著,他都不等孫途做出回應,就已從案後站起來,他這材居然也頗為高大,比孫途都高出了半頭。
孫途雙眉微微一挑,心中已經明白了對方說這些的真實用心。雖然蔡得章沒有正麵說一句袁的壞話,更沒有點出孫途是奉了蔡京之意來江州幫自己對付袁的,但暗中卻早藏了要讓孫途站到自己這邊的意思了,最後這看似熱心的決定,更是直接讓孫途站隊表態了。
因為隻要孫途跟了蔡太守去見袁,他的上就必然打上其親信的烙印,接下來無論是為了實現來之前的承諾,還是為了自保,孫途都必須站在袁的對立麵,與這個直屬上司打一打擂臺了。
蔡得章看似溫文君子,態度和藹,但論手段隻怕比那把態度擺在明的袁要高明得多。而更讓孫途到心驚的是,此時自己已經沒有了選擇餘地,因為他不敢在尚未在江州立穩腳跟前就把兩名主要上司都給得罪了。在隻能選擇一人投靠的況下,現在看起來似乎隻能倒向蔡得章了。
明白自家境後,孫途也沒有再作猶豫,當下就抱拳道:「下謝過太守護之。」算是表明瞭態度,這讓蔡太守滿意一笑,方纔在幾名隨從的陪同下直接出了廳,轉道來到了袁的地盤。
袁在看到蔡得章居然親自帶了孫途前來後,不心頭一跳,兩條法令紋在這一刻都顯得更深了。不過一眨眼間,他有些刻薄的臉上也出了一謙和的笑容來,趕快步迎了上去,遠遠地就沖蔡得章拱手施禮道:「太守您紆尊來此實在讓下惶恐啊,你有什麼吩咐差個人來此召下過去即刻,何必親自過來呢?」
「哎,本知道袁推公務繁忙,生怕手下之人辦事不力會打攪了你,才自己過來一趟,這又算得了什麼。」蔡得章此時已經快步上前,一把就將彎下腰來行禮的袁攙扶起來:「州推不必如此多禮。」
要是有個不知的人在旁看了,隻會認為州衙兩位主要員間關係極其融洽,不存任何芥呢。可落在孫途眼中,卻是又一種不同的了,這兩位上司的養氣和演戲本事可實在比自己強得多了,明明早把對方當了對手,此時居然還能言談甚歡,人看不出任何的問題來。
兩人又是一番客套,這才先後進了公房,孫途則在蔡太守的示意下也跟了進去,敬陪末座。直到有僕役把茶湯給三人都準備上後,袁纔看了眼孫途,問蔡得章道:「太守今日就為了這點小事才特意而來?」
「軍中可沒小事,孫團練朝廷之命而來,卻在城裡耽擱了好幾日了,本也是怕傳出去於州推你的名譽有損,這才貿然帶他前來拜見。」蔡得章笑了下後,又把臉一板道:「不過本今日的真正來意,卻是為了向州推你興師問罪的。」
本來袁都已經想要做出解釋了,可蔡太守的最後一句話卻又讓他猛吃了一驚,立刻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這一點上:「太守何出此言?可是下做錯了什麼嗎?」他還真有些張,畢竟兩人暗都多時,若真讓蔡九掌握了什麼證據,自己可未必能頂得住。
看對方突然麵一肅,蔡得章反倒笑了起來:「你當然做錯了,兩日前本太守在潯樓中設宴款待城中士紳大賈,可是專門給州推你也下了請柬的,為的就是安眾人之心。可你倒好,居然將此事給推辭了,這實在讓我很不滿意啊。」
一聽隻是因為這事,袁總算是鬆了口氣,隨後苦笑抱拳道:「下知罪,可當日實在是因為手頭上的公務繁忙,這才不出時間來赴宴,還太守原宥。」頓了一下,又瞥了眼孫途:「其實孫團練到江州時我就該接見的,也是因為事務繁忙,不得不一拖再拖啊。」
「哦?州推你到底在忙些什麼?為何我這個太守竟是全然不知?」蔡得章稍微瞇了下眼睛問了一句。
「還不是一月前清剿江上賊匪落敗的善後之事,此等軍務實在千頭萬緒,下直到現在也還沒完全應付過來呢,所以不敢讓太守費心。」袁這話雖然說得客氣,其實確實直接把蔡得章遮蔽在了軍務之外。
孫途見到蔡得章的眉頭因此稍微皺了一下,就知道是該由自己出麵表現的時候了,當下就輕咳一聲道:「州推,其實下此來就是來江州整頓軍務的,你若有什麼難,隻管吩咐下來做即可……」
「本與太守說話哪有你的地方,當真是好沒規矩!」不等他把話說完,袁已沉下了臉來出言斥責道,上的威也立刻朝著孫途來。
孫途沒想到這傢夥竟如此不講麵,不微微一呆,但這點力與他而言隻是小意思,便隻是起抱了下拳:「是下失了禮數,還州推恕罪。」說完不等對方反應,又坐了回去,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袁隻覺著自己的力落到了空,也是微微一愕,這纔有些認真地看了孫途一眼,這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武還真有些本事嘛,怪不得會被人特意派到江州來與自己唱對臺戲。
冷眼看著這點變故的蔡得章此時方纔笑著道:「州推不必怒,孫團練武人出,所以在禮數上有所不周也有可原嘛。孫團練,今後你可得仔細些了,可不能再如此隨意,袁州推在軍中可是一向以嚴謹著稱的。」
在孫途在地稱是後,袁才點了下頭:「本確實不該與一介武夫置氣。至於為何放著他這個新來的團練不用,道理也很簡單,此番挫,軍卒多有損傷,連那些鄉兵所服膺的周旋周團練都因此被革職拿問,若此時讓這位孫團練冒冒失失地過去,隻怕會起到適得其反的效果,這是本怎麼都不敢做的。我必須先把軍心給安住了,再讓其就任便容易許多了。」
孫途聽得出來,對方這話明著是在維護自己,可其實卻是在晦地點出自己能力有限,是不可能讓江州鄉兵服氣並聽從號令的。
「本不這麼看,雖然我並未領過軍隊,但卻也明白同甘共苦的道理。如今這些鄉兵正於忐忑和失落之中,若是孫團練這時候能出麵鼓舞士氣,那對他掌握統兵之權也是大有好的。孫途,你以為如何?可敢早日上任嗎?」說到最後,蔡得章已把目看向了孫途。
袁沒想到向來不管兵事的蔡太守居然還有這等見解,頓時為之語塞,遲疑間便也看向了孫途,不知這新下屬會做何選擇。
孫途當然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態度將決定自己之後在江州的站隊立場,而一旦選擇和蔡得章聯手就將再無反悔的可能,隻能作為其手中的一把刀和袁不斷鬥下去,直到將之徹底剷除。
可事到了這一步,他早已沒有了選擇的餘地,從召踏州衙的那一刻開始,自己其實已經有了答案,所以便在兩名上司的注視下站起來,抱拳正道:「下既然朝廷之命來江州任團練一職,自當盡我所能好好練兵。這確實是一個好機會,還請袁州推允準!」
此話一出,孫途已經明確表明瞭自己的站隊立場,再無翻悔的可能,袁這個直屬上司將為他在江州最大的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