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夫人的話，讓穆家的幾位夫人都愣了。京中世家大族的小姐們相互投相邀是常事，但若是小姐們以個人名義下帖請客，大多都是在家中，邀好的小姐妹上門拜訪之類。

倒不是因為未嫁的孩子不許私下相約出門踏青，而是因為京中風氣，講求排場，眷出門通常都複雜講究，若是出門踏青、春遊之類的活，一般都是某一家做東，車馬行程、茶水照應都由做東的人家安排。

安排這樣的活，真不是簡單的事，比在家裡辦宴還要複雜，因此還真是沒見過小姐們自己下帖請人出門呢。

倒是公子爺們，出門省事些，不需要出門帶著十個八個僕婦丫鬟，也不需要額外準備更換的裳帕子，因此常常會像這樣私下裡下帖請客，定個日子，約在哪一家酒樓，到時候大家各自赴約就好。

所以這顧儀蘭和謝淑的請帖，大家看到了雖然意外，仔細想想，卻也沒覺得太出格。

「嗬，」穆老夫人沉默一陣子之後，突然笑了:「這顧九小姐和謝四小姐倒真不是俗人，請客如此不拘一格。」

「倒是機靈。」二夫人點點頭:「這是怕以府中名義請客，咱們紅裳不肯赴約呢。」

「我原本也沒打算讓紅裳去，」安國公夫人答道:「婉拒的帖子肯定要紅裳親自寫，隻是這帖子如何回，我卻還沒想好，所以才來找母親討個主意。」

安國公夫人說完便著穆老夫人，希能從婆婆這裡討個主意，卻沒想到穆老夫人端著茶盞，垂眸半晌都不吭聲，許久之後才開口問道:「老大媳婦，此事你與你相公商量過沒？」

「收到帖子之後，我打發了丫鬟去傳話，」安國公夫人答道:「他是知道這件事的。」

穆老夫人看了大兒媳一眼，猶豫了一下才問道:「老大沒說什麼？」

「隻說知道了，便沒有其他的。」安國公夫人搖搖頭。

「阿蘿啊……」穆老夫人嘆了口氣:「你來問我的意見，我若真的說了，怕是也要讓老大為難。我總是偏心的。」

「母親，您……」安國公夫人有些發愣。明白婆婆的言下之意，婆婆其實是不想讓做主回絕了顧小姐和謝小姐的請帖。

「是我偏心了。」穆老夫人垂下眼皮，慢騰騰地答道:「鐵和馳走了以後，紅裳這些日子表麵上瞧著好好的，但心裡一直不開心，我都看在眼裡，但也不知該怎樣哄。生在咱們這樣的人家，紅裳長到這麼大，連個親近的小姐妹都沒有，平日裡也隻能跟哥哥弟弟們玩，現在三個哥哥都在邊關，怎麼能不難過。難過也不能對我們說，怕我們擔心為難，就隻能一直悶著。我都看在眼裡，卻也隻能裝作不知道。」

「顧九小姐和謝四小姐……」穆老夫人沉了片刻才又開口:「以往與紅裳沒什麼，從去年開始，突然又是送禮又是書信往來，任誰心裡都要嘀咕。但你若問我，我其實不在乎們的目的。在我看來，有人願意花心思討好紅裳，哄開心，這是好事，隻要紅裳開心，其他的我不在乎。何況，咱們家紅裳真不傻，別把看得太輕了，是個心裡有數的好孩子，許多事都明白。看吧，我就是這樣偏心不講道理的祖母。」

「母親……」安國公夫人垂著頭，聲音有些發:「我……我知道的。紅裳是個聰明孩子。可是……」

「我懂。」穆老夫人理解的點點頭:「就像我希征能按照自己的喜歡選媳婦一樣，我這樣慣著紅裳，的確是太過為難你和老大。所以阿蘿啊，這件事你也別來問我了，回去跟老大商量商量，你們想怎麼辦，就怎麼辦，我隻當不知道了。」

「是!」安國公夫人站起來，朝穆老夫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那兒媳就先回去了。」

安國公夫人離開之後，穆二夫人才鬱鬱嘆了口氣:「大嫂也是辛苦。」

「是啊!」穆老夫人嘆:「做我們家的媳婦，辛苦了，你們也辛苦了。紅裳是兒，怎能不心疼，可還是為了咱們這個家，事事謹慎，樣樣都想做到最好。可世上哪有兩全之事……」

誰都不想繼續這樣沉重的話題，幾位夫人正想岔開話題，剛好孩子們都回來了。孩子們來了，穆老夫人的院子一下子熱鬧了不。

一不留神穆淩和穆錦又打起來了，沒過片刻穆紅裳和穆青被捲戰局，四個孩子繞著圈在穆老夫人的院子跑，穆老夫人看到後心立刻好了起來，嗬嗬笑著也不去管。

午飯吃得熱鬧，三位夫人、四個孩子，再加上穆老夫人，圍了一大桌，大家看起來心都不錯。

飯後端茶上點心，翠柳端出來了魁星樓的千層和桂花鬆子糖，穆紅裳一聲歡呼，穆青、穆淩和穆錦則不約而同手去拿白玉霜糕，將千層和鬆子糖全留給穆紅裳。

「四哥不是也喜歡鬆子糖？」穆紅裳將盤子往穆青麵前推了推:「怎麼不吃。」

「咱們家的白玉霜糕也好吃，」穆青搖搖頭:「鬆子糖也就偶爾一吃纔有趣。」

「姐姐你就自己吃吧。」穆錦抬起頭嘲笑穆紅裳:「也就你這樣孩子氣，還饞點心，我們可不像你，吃什麼都一樣。」

「你才饞!」穆紅裳笑著手去打穆錦:「有本事別跟我搶桂花甜湯。」

穆錦早有準備，怎麼可能被打倒，扭就想跑，結果一個追一個跑剛到門口，卻看見安國公走了進來。穆錦停在門口問道:「大伯怎麼這時候過來了，可是來跟我們搶點心？」

「小兔崽子，」安國公忍不住笑罵:「鐵和馳離家，沒人收拾你們，你們一個個開始要上房揭瓦，剛吃飽就開始瘋跑。」

「爹爹一定是沒吃到點心，心有不平。」穆紅裳笑嘻嘻的將手裡的桂花鬆子糖向前一遞:「我孝順，分給爹爹一塊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