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從未改變的人孫尚書在兵部唱大戲的時候，鄭瑛又跑去了安國公府。他自我催眠似的說服自己，眼下這一攤子事，無論有什麼進展，都應該告知安國公府一聲。

當然了，鄭瑛畢竟是被皇上親自派了徹查軍資案的，其實誰也沒覺得他頻繁登安國公府的大門有什麼不對，就連一直盯著鄭瑛不放的鄭瑾都覺得這十分正常，隻是鄭瑛想藉機看一眼穆紅裳，自己心虛罷了。

鄭瑛這次上門來拜訪，時間很正常，並不是大半夜，但他沒有去後宅，而是直接去了前院書房。穆紅裳這些日子幾乎全天都呆在外書房，以防先生們臨時有吩咐。

不過自從鄭瑛將信王府的侍衛「借」給跑之後，幾乎沒出過門，若有重要的訊息要傳遞，一般都有人代勞。

聽說鄭瑛來訪，穆紅裳親自迎了出去，在正院附近遇到了正跟著管事往書房方向走的鄭瑛。

穆紅裳接過了引路的工作，打發走了管事，帶著鄭瑛沿著甬道慢慢往書房方向走。這短短一段路，兩人似乎心有靈犀似的，走得都不快，一邊走，一邊低聲聊天。荷葉遙遙跟在兩人後，並不打擾他們之間的談話。

不過很顯然，就算是聊天，這倆人也不是閑聊，一字一句都與眼下的局勢以及軍資案相關，鄭瑛極為迅速地向穆紅裳代了幾句最近的進展，順便還通知，明日孫尚書會上疏要求在京畿征買糧草。

「大約能有多？」穆紅裳問道：「若是在京畿征買，多長時間可以起運，去往北境。」

「若是父皇明日就下旨開始征買，按照孫尚書的估算，十日之籌齊兩百車糧食應當不問題。」鄭瑛答道：「我給了他時限，十日後，無論籌到多，先運一批往北境應急。」

「那樣最好。」穆紅裳略略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北境到現在都不下雨，我爹他們眼下的境況確實有些艱難。」

「我知道的。」鄭瑛點點頭：「你放心，給我，我會儘力去辦。」

「殿下，多謝了。」穆紅裳轉過，神認真的著鄭瑛：「幸好有殿下在朝中幫忙籌謀周旋。」

「說這樣的話做什麼。」鄭瑛偏過頭去，不看穆紅裳燦亮的眼眸：「北境賑災是國事，我是大周信王，這是我該做的，本分而已，做什麼向我道謝。」

「話雖如此，卻也不是人人都能盡本分呢。」穆紅裳毫不避諱地答道：「這話我似乎很久以前就同殿下說過。」

「你還真是一直沒變。」鄭瑛語氣有些僵地答道：「還是那樣天真。過些日子，又快到你的生辰了，長了歲數，也該長些心計了。總這樣下去可怎麼好。」

「哪能一直不變呢。」穆紅裳畔溢起淡淡苦笑：「真若是可以一直不變就好了，若真的可以……」

「好了。」鄭瑛迅速打斷了穆紅裳的話：「是我說錯了話，你不要計較。」

鄭瑛突然道歉，倒讓穆紅裳有些意外。轉過臉仔細地看了看鄭瑛的表，臉上出了笑容。不是苦笑，而是那種真誠的，充滿的笑容，雖然不如之前的笑那樣燦爛炫目，但也是極明的。

鄭瑛一日又一日的盼著能見到穆紅裳的笑，然而眼下穆紅裳真的笑了，他卻並未像之前一樣，也跟著一起開心起來，反而在心中泛出一陣淡淡的酸楚。

有多久了？有多久沒見過紅裳出這樣明的笑了？久到他幾乎忘記，這樣的笑容，他原本就不該貪。

鄭瑛微微偏過臉，強迫自己將視線從穆紅裳臉上挪開。但他這躲避一樣的行為，倒讓穆紅裳畔笑容更深了幾分。

「殿下之前說我一直未變，」穆紅裳笑著開口說道：「其實殿下說錯了。一直未變的不是我，明明是殿下才對。殿下一直是個溫的好人，從未變過。從來都是這樣細心，任何細枝末節的小事，你都能注意到。」

「是你說錯了。」鄭瑛板著臉答道：「我能注意到那些細微小事，是因為我本就是謹慎小心又警惕計較的。我是宮裡長大的，若非個如此，哪裡能平平安安活到今日。」

「這樣嗎？」穆紅裳笑容微斂：「那我希殿下以後平安順遂、無憂無慮，再也不需要那樣如履薄冰的過日子。」

「怎麼可能。」鄭瑛失笑：「我是皇子，這輩子要過怎樣的日子，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

「為什麼不可能？」穆紅裳一臉認真的反問道：「若殿下能為最終的贏家，自然可以安枕無憂。」

鄭瑛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穆紅裳居然能如此直白坦地說出這樣的話，毫無遮掩，那態度就好像是在討論天氣好不好，或是食好不好吃一樣自然。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鄭瑛沉下臉，語氣嚴厲，但聲音卻得很低：「你是穆家，這些事與你無關，你不該關心。這話我就當沒聽到，你以後不要再說。」

「我又沒有當著旁人說起。」穆紅裳依舊一臉坦然地著鄭瑛：「隻當著殿下一人，說說我的想法也不嗎？還是殿下覺得，我是個人，不該對這樣的事有任何看法。」

「和你是不是人沒有關係。」鄭瑛低聲答道：「你姓穆。」

「所以我也隻是私下裡想想而已。」穆紅裳轉過頭，著甬道兩旁的爬藤：「我希殿下能一切如願，而且我也是真的認為，殿下是最適合那個位置的人。其實細究起來，我真是天下最自私的人了！這些日子，我總是忍不住在想，若殿下您是皇上，那我家裡今日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父皇也是非常信任穆氏一族的。」鄭瑛沉默了一瞬之後才答道：「我不覺得自己能做的比他更好，你太高看我了。」

「我沒有。」穆紅裳固執地答道：「殿下會是個好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