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紅裳是寅時六刻到達的京西庚子營，提前了半個時辰。

正值盛夏，這個時辰天已經開始矇矇亮，庚子營火把尚未熄滅，更是一片燈火通明。

前往北境的甲士們已經集結完畢，他們都是從京畿幾個州府徵調而來的府兵，軍裝甚至都不整齊，拿的兵刃也都五花八門。有些佩刀，有些執矛，隻有量甲士背著弓箭，盾兵更是一個都沒有。

穆紅裳看著他們的軍裝和兵就知道，這些府兵甲士平時大約最常做的事，就是繳個匪，負責一下軍府以及州府的城防治安，站崗執勤，平時營訓大多也都是朝這個方向，因此他們中的一部分人，興許個人能力不算弱，但應當和一樣，都是戰場經驗接近於無的那種。

值得安的是，這一次皇上親自下旨，在京畿州府徵調府兵，各個州府不敢怠慢，已經竭盡全力掏了自家家底，湊出來的人數是不的。

庚子營的大訓練場上，一眼去麻麻都是人頭，也不知有多人聚在這裡。

營門口站崗的軍士，是金翎衛親兵。穆紅裳自報份遞上腰牌之後，這兩人好奇地打量了好幾眼，也沒像對待其他武一樣，恭恭敬敬的行禮迎接。

「你跟我來吧。」其中一軍士將穆紅裳的腰牌遞還給，態度十分隨意地朝招了招手，言語中毫無尊敬，似乎本就沒將當做一個六品武。當然啦……也並沒有將當做世家大小姐。

穆紅裳點點頭，跟在軍士後，往營中走，一路上引來了不好奇的目。

穆紅裳穿了皮甲。為了行便利，服裡並沒有穿肚兜，而是裹了，前看起來平平的。將長發高高吊起，結在腦後，束馬尾。這是個大周京中小男孩常見的髮式，是照著男孩子的方式來打扮的。

穆紅裳的量很高，比尋常子都高幾分，與中等量的男人差的不多，再加上又是一男子打扮，因此在軍營中其實顯得不算突兀。

但是依舊非常引人矚目。原因無他，一男子打扮可遮不住圓潤甜的臉，就算打扮得再簡樸、毫無曲線，旁人也能一眼認出來是個孩子，漂亮的孩子。

穆紅裳盡量無視周圍各種不算友好、混雜著各種緒和意味的視線，一路目不斜視地跟在軍士後麵，往將軍營帳走去。其實十分尷尬，也有些不知所措，但知道，必須儘早習慣這一切。

在軍中，沒人會拿的大小姐份當回事，但卻人人都知道是個人。那些貪婪垂涎的目、排斥嫌棄的目、等著看笑話的目，通通都懂，卻隻能裝作不知。

因為這些人不是的敵人，而是未來在戰場上，並肩戰鬥的戰友們。

穆紅裳不自覺地吸引著周圍將士們的目，這件事鎮國將軍當然也很快注意到了。他站在將軍營帳門口，看著一路走來的穆紅裳，眉頭越蹙越。

「將軍。」鎮國將軍後的幾位副將也紛紛蹙起了眉：「這樣下去可不，這姑娘長得太招搖了。這萬一……」

「傳令下去。」鎮國將軍沉聲命令道：「讓各位將約束好手下，他們都放尊重些。這可是安國公府的大小姐，得罪了便是得罪了安國公，誰要是膽大包天招惹了這位大小姐，本將軍可不能護這個短，也隻能將人給安國公發落。安國公可是本將軍都得罪不起的人，都掂量著些，仔細自己那皮。」

「哼！麻煩！」鎮國將軍吩咐過後，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不想看穆紅裳。眼下這穆大小姐在他眼裡，那就是個大負累，甩都甩不掉的那種。

更可悲的是，他還真的不敢讓這位大小姐遠離自己的視線，生怕有個三長兩短，也怕被那些魯軍士衝撞，更怕不知天高地厚惹禍……

總之哪哪都麻煩，然而他還必須得忍著……

鎮國將軍真是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可憐，忍不住當著一群將的麵，長長地嘆了口氣。

轉眼間，穆紅裳就走到了將軍營帳，規規矩矩地向鎮國將軍行了禮，又朝鎮國將軍後的一群將軍拱了拱手。

鎮國將軍強迫自己轉過頭，朝穆紅裳點了點頭，然後一指自己旁，開口吩咐道：「你就跟著老夫，不許走。」

穆紅裳點點頭，沒發表意見，更沒表示反對。其實知道鎮國將軍的命令很沒道理，是個六品武，又不是親兵，手底下一兵一卒都沒有，日跟在主帥屁後麵算幹嘛的？

但穆紅裳知道，就算鎮國將軍的命令再不合理，也隻能服從。

穆紅裳聽話合作的態度，倒讓鎮國將軍微微鬆了口氣。他不再搭理穆紅裳，反而朝旁的參將微微點了點頭，準備點兵出發。

穆紅裳雖出武將世家，但也沒見過點將出征的場麵，站在鎮國將軍邊，好奇地看著。

一切就像是預演好的，演武場點將，軍旗豎起，兵部孫尚書高舉聖旨營，當著所有出征將士的麵宣旨，接著孫尚書率領兵部員親自送鎮國將軍上馬，所有將按品級上馬排兩列跟在鎮國將軍後，一路往京城西城門行去。將軍們現行，接著普通軍士纔在各個低階軍的組織下有序開拔。

而孫尚書則會帶著兵部員們一直將鎮國將軍送至京西十裡亭。

不是所有軍士都穿過京城青龍大街出西城門，大部分的甲士都由低階軍帶著，直接從庚子營出發向西北方向，而鎮國將軍則帶著六品以上武以及兩隊依仗列兵，執起一麵麵將旗，快馬穿過京城。

就……好看唄，看起來陣仗很大，氣勢極足。大約有點鼓舞士氣的作用？穆紅裳默默地想，隻可惜後這幾十麵將旗裡，沒有他們穆家軍旗。因為……沒有得到承認。

不過沒關係。跟在鎮國將軍後的穆紅裳默默地想，反正也不是要做萬人稱頌的將軍，隻要能有機會保護爹爹和哥哥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