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月娘聽了穆紅裳的想法之後，顯然有些吃驚：「將軍是如何想到要招募兵的？人從軍多有不便，您應當是最清楚的了。屬下說句不好聽的，您是安國公府的大家閨秀，咱們燕州大營的這些兵勇，就是沖著您的出，也不敢特別得罪您。尋常人在軍中，可沒這樣的好待遇。」

「這我知道。」穆紅裳點了點頭：「我聽說了，前幾日你單獨帶著三娘們去傷兵營，被幾個傷兵裡不乾不淨地調笑了。他們上有傷，行不便，若非如此，怕是要當場對你們手腳。你們日日在傷兵營辛苦勞作，照顧他們，他們還對你們如此，換做燕州大營中那些與你們從無的兵勇，隻怕會更過分。」

「是誰這樣快？」月娘笑了笑，倒沒顯得十分在意：「竟然都傳到將軍耳朵裡了。難不是張六姐們抱怨了？」

「這倒沒有。」穆紅裳搖搖頭：「我瞧見一個姑娘在哭，就找了三娘來問了幾句。」

「年輕經不得事。」月娘嘆息著搖搖頭：「日子長了就知道了，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是小事。」穆紅裳無奈地苦笑：「在這裡，人們經常這樣忍著侮辱，強迫自己接，告誡自己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以前爹爹他們常常告訴我，北境生活艱難，我隻知北境苦寒，在這裡生活勞作的人，都很辛苦。到了這裡之後我才知道，的確，在北境生活很辛苦，而北境的人更是比男人辛苦十倍。男人被徵召伍，家裡的重擔全都落在人上，要養家，要照顧孩子，要敬奉公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男人在家其實也一樣。」月娘笑笑：「正經的男主外，主，也隻是大戶人家罷了。小門小戶的人家討生活辛苦，靠男人養家，哪裡活得下去？未開戰之前，男人們都在家，人們也不能閑著，們或者跟著相公一起種田，或者做些補補的零工來補家用，哪能真的隻靠丈夫養活呢？人們幫著男人養家，但家裡的那些事，男人可不會幫著人做。屬下這話說得不好聽，但依屬下看來，興許開了戰之後，許多家的男人們出去打仗了，人在家過得沒準比之前還輕鬆了幾分。至家裡了個大爺等著伺候。」

「噗……」穆紅裳忍不住笑出聲：「月娘，想不到你也有如此刻薄的時候。」

「這話是刻薄了些，」月娘也笑了：「屬下也隻能過個癮痛快痛快。家家戶戶從軍的大老爺們，都是在為北境出生死，屬下哪能真盼著他們一去不歸呢？所以傷兵營的傷兵，上調笑幾句，也不值當和他們計較。」

「但我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穆紅裳也搖搖頭，一臉認真地說道：「這不對。你和三娘們，都在辛辛苦苦為北境做事。將士們在沙場出生死，自然值得尊敬，你們在傷兵營，努力照顧他們，也是在為抗擊戎狄做貢獻。眼下咱們燕州缺人，大多數壯年男丁都已經上了戰場，連修城牆的民夫也都調走了，眼下北城牆下，那些挑石頭的、和黃泥的，不也都是人嗎？」

「都是命，不得不忍。」月娘輕輕嘆了口氣：「誰咱們這輩子托生了人呢？下輩子修個好福氣，不用做人，就用不著這些了。」

「所以……」穆紅裳問道：「你是反對我訓練兵？」

「將軍要聽實話？」月娘問道。

「自然。」穆紅裳點點頭。

「實話實說，」月娘嫵的眼睛彎起，突然笑得開心：「屬下覺得將軍這是白費功夫，做無用功罷了。將軍想想，您自小習武，又出高貴，在軍中依舊備歧視，更別提普通人了。屬下覺得就算您忙活一場，真的組織起一隊兵，也沒哪個將會用兵。」

「哦，這樣啊。」穆紅裳亮閃閃的大眼睛眨呀眨，簡單地應了一句，卻沒有任何失的模樣。

「還有一句實話。」月娘捂著，笑得更加歡樂的樣子：「屬下覺得將軍不會輕易放棄的，無論結果如何，您都想要試一試。」

「對！」穆紅裳也笑了：「我其實隻想問問，你覺得若是我招募些健壯的農家，能訓練到什麼程度。」

「屬下是超過二十五歲才開始習武的，」月娘答道：「屬下都可以，旁人自然也可以，若是肯好好下功夫，至不會比屬下差。但將軍也不要期太高。」

「我期不高。」穆紅裳搖搖頭：「大部分伍的軍士，以前也都是尋常農家出，都是從軍後參加幾個月營訓就匆匆上戰場了。我想，兵若是有你和師父親自指導，總不至於差過他們。」

「這也難說。人們，畢竟在力上要比男人差許多。」月娘就事論事地答道：「而且屬下與慧明大師的功夫，其實並不適合戰場作戰。不過可以先試試。」

「走一步看一步吧。」穆紅裳笑道：「我先問問看，誰願意學功夫。我打算去南城收容所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再問問張六姐們。興許我瞎心半日，結果沒人願意跟著我學功夫呢！」

「將軍，」月娘看了看穆紅裳亮閃閃的大眼睛，突然開口問道：「您是不是早有這樣的想法？」

「嗯。」穆紅裳點點頭：「我的確早有這樣的想法。就算不能真的組個兵營上戰場也沒關係，讓願意學的人學些拳腳功夫，至有些反抗能力，無論將來們麵對的是戎狄人，還是舉起拳頭要打人的丈夫，也不至於輕易束手待斃。」

「將軍總是說信王爺是溫的好人，」月娘笑了：「但屬下卻覺得，屬下這輩子見過最溫的人，其實就是將軍您。」

「我可是個武將。」穆紅裳也笑了：「溫對武將來說不能算優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