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南城的收容所，原本是燕州一名本地出地方的私宅，天災之後，被穆承信借來改了收容所，安置災民。

這宅子原本不小，但天災連著戰，幾個月下來宅子還是被災民得滿滿的。屋子都住滿了，院子裡也搭上了簡易的窩棚。

這裡聚集的災民，多男，因為強力壯的男人，大部分都伍上了戰場。天災連著戰禍，田裡顆粒無收，至從軍能吃上飯活下去，出於這個目的，許多男人都主參了軍。

男人從了軍，留在家裡的人和孩子，則走投無路的為了流民。今年年初，許多人被無奈，拖家帶口地帶著家裡的老人和孩子往南走，想要徒步翻過絕羽山逃荒。幸好經略使挪用了軍糧開倉賑災，又在十州州府建了收容所，讓災民們有了一線生機。

穆紅裳不是第一次來收容所，因此早就注意到了，收容所，其實也是個等級森嚴的地方，比如住在天窩棚裡的，基本上都是人。

幸好粥棚負責管理施粥的軍士十分公平，每日排隊領粥，每人一碗，不可多佔，因此粥棚附近倒不會有任何欺弱小的事。

穆紅裳到這裡，原本是想選幾個強力壯的農，訓做兵。隻可惜這裡的人，大多飢貧加麵黃瘦，和「強力壯」這個條件，實在是不沾邊。

饒是如此，也沒有多人願意跟著穆紅裳走。最開始，那些人聽了穆紅裳的要求之後，一個個震驚地睜大了眼，都用看瘋子的目來看穆紅裳，似乎不能理解，怎麼會有人要求人去訓當兵。

讓穆紅裳和月娘沒想到的是，第一個出來響應的，居然是個年紀不小的婦人，瘦弱，看起來十分衰老。

月娘嘆著氣，將跪在地上的老婦人扶起來：「大嬸，我們將軍是要招人訓做兵，您的年紀有些大了，也若，恐怕吃不起這個苦。」

「我知道你們是看不上我的。」老婦人趕忙答道：「但我有三個兒媳婦，你們能把們帶走嗎？跟著你們走，好歹是條活路。」

「大嬸，是不是跟我們走，這得問問你兒媳婦自己。」穆紅裳也答道：「這不是輕鬆的差事，得自願纔好。」

「不願意難不等死嗎？」老婦人苦笑一聲：「我的兒子們去當兵，都沒了音訊。剩下三個兒媳，還有我這個老婆子。眼下經略使賑災，我們在這裡好歹還有口粥喝，不死，可將來怎麼辦？家裡地早就荒了，若是沒有這經略使施捨的一碗粥，我們娘仨早就抱在一起死了。」

「大嬸……」月娘有些為難地猶豫了一下：「可是……這樣吧，不如您讓您兒媳過來，我們當麵問問們，願不願意跟我們走。」

這大嬸的三個兒媳倒是都很年輕，最年長的大兒媳也不過二十齣頭的樣子，但各個麵黃瘦，看起來實在是很羸弱。

「你們願意跟我們將軍走？」月娘問道：「可想好了？你們知道，這不是唯一的出路，你們的男人眼下隻是杳無音信，說不準戰後就回來了。況且，就算有萬一，你們也是可以再嫁的。話我得提前跟你說清楚，跟我們走，吃苦累是一定的，但可不像男人們從軍一樣，有許多月銀可以養活家裡。這可不是軍中徵兵，而是我們將軍自己出錢養活你們，眼下也隻能承諾管你們吃飽飯，有穿而已。」

「跟著小姐走能吃飽，其實我們是願意的。」大兒媳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弟妹，開口答道：「隻是若是我們走了，家裡的老孃獨自在這裡無人照顧，我們……」

「都走！走！」老婦人扭過臉不去看自己的兒媳婦們：「誰要你們照顧！難不抱著團與我一同等死就是孝順？！」

穆紅裳想了想之後，轉頭去問那位老婦人：「若是你願意，我可以連你一同帶走，隻是我不養閑人，有些雜工你可做得來？」

「做得來做得來！」老婦人有些驚喜地著穆紅裳，激涕零地直接跪下了想要磕頭：「小姐別看我年紀大了，但很好，多重的活給我都沒問題的！」

「那好。」穆紅裳點點頭：「帶著你的兒媳們，跟我們走吧。」

穆紅裳和月娘忙活了半日，廢了許多口舌，招募到三個年輕人和一個老太太，績簡直不能更糟糕。

「沒關係。」穆紅裳一點都不氣餒的模樣：「過兩日我再來轉轉，興許運氣會好一些呢。」

也許真的是時來運轉。過了兩日，穆紅裳又去了一趟收容所，這次跟著回來的，居然有七八個人，都是年輕人。

這些人都有個共同特徵，那就是來自於朔州附近，有一半的戎狄統。

大周與戎狄開戰以來，兩族百姓之間的民族仇恨幾乎升到最高點，而那些大周與戎狄的混兒，自然為了許多人仇恨的件，被踐踏，被唾棄，被排。

他們沒有做錯任何事，僅僅是因為無法選擇的出，導致了他們不斷被欺淩的命運。

穆紅裳第一次來徵召兵，這些混人在窩棚裡不敢出來，甚至不敢直接麵對。在第二次來到收容所的時候，終於有個混年輕人鼓起勇氣走到了麵前，開口問了兩個問題。

「小姐，我是混，你嫌棄嗎？」這人問道：「我哥哥也是混，他去從軍了。他走之前跟我說，如果他為大周軍士，為了大周效力，抗擊戎狄，那旁人就再也不會看不起我們了。因為我們也是和他們一樣的大周子民。小姐，我哥哥說得是真的嗎？如果我跟著你走，當兵，去打戎狄人，那我就是真真正正的大周子民，誰都不會在欺負我了，是嗎？」

「你原本就是大周子民，與旁人沒什麼不同。」穆紅裳斬釘截鐵地答道：「若是你願意跟著我，那我會盡量護住你，不讓你再到欺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