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兵雖然傷亡不大，但慌的緒蔓延開來。梯子上的賊兵嫌手中兵刃礙事，紛紛隨手扔掉，然後手腳並用順著梯子翻下。有的賊兵在距地麵還有數米高時便縱跳下，砸在扶著梯子的賊兵上，不顧被砸到之人的罵，迅速起就跑。

因為這些賊人心裡清楚，冇了弓手的掩護，接下來將是傳統菜式——礌石灰瓶上場的時候了。

果不其然，就在梯子上的賊兵開始敗退，未登梯的賊人準備轉回跑之際，隨著一聲號令，集的灰瓶和礌石暴雨般從天而降，很快將流賊們的登城區域完全覆蓋。

十餘架梯子上的六七十名賊兵，加上扶著梯子的近百人，以及在梯子周邊準備攀爬的賊兵，在這種無躲避的打擊下，非死即殘，這片城牆下到是殘肢斷臂，腦漿泥，鮮很快將地麵染紅。傷未死的賊兵哀嚎著希有人把自己救出去，數百賊人爭相逃命，哪有顧得上他們的哀求聲的。

數百步外的劉文秀仔細的觀察著城頭，對部下的傷亡無於衷。慈不掌兵，義父無數次用這句話告誡他們，兵打冇了再招募就是了，手中有錢糧，兵要多有多。

城頭上投擲礌石灰瓶的人數雖多，但都是民壯和穿紅鴛鴦戰襖的衛所兵，並未看到披鎧甲，頭戴鐵盔的正規軍。

劉文秀心裡鬆了一口氣。剛纔集的銃聲嚇了他一跳，以為是朝廷的援軍到了。若是軍守城，自己這上千老卒可是白給，況且還不知道軍人數多寡，要是大軍來至，這壽州還是讓給闖營去打好了，找藉口和艾能奇趕跑路纔是正道。

他側對艾能奇道：“老四，等下你上還是俺上？這回把老卒派上，那些泥子不頂用，也就跟後麵打打順風仗！要是再輸，俺怕折了士氣，闖營那夥賊骨頭會笑話俺們！”

材矮壯的艾能奇平時寡言語，但作戰勇猛，喜歡衝陣，頗得張獻忠的喜。

艾能奇對劉文秀他老四很是不滿：明明俺和你同歲，憑啥你俺老四？你不就是心眼比俺多點嗎？

“俺上！你帶隊預備好進城就！俺看闖營那邊有人馬在移營，怕是等著跟俺們搶著進城的！你心眼多，想法子攔住他們！”艾能奇看都不看他一眼回道。

劉文秀對他的這種態度習以為常：義父誇你勇猛，意思是你缺心眼。打仗憑力氣不行，還得會腦子。力氣大的往往死的最早，知道不？

他笑著開口道：“老四，城頭上有火銃，聽聲音不過百桿。登城的時候你彆打頭，等軍兩銃打完，你再上。火銃裝填費時，打完兩就是廢鐵。不過一定要小心，冇想到衛所兵還習得火銃，說不得還有彆的啥，你多長個心眼纔好！”

艾能奇哼了一聲算是答應。激劉文秀關心他的同時，心裡卻很不服氣：“俺又不傻，俺聽到軍打了兩銃，保不準還有第三。俺等著三陣銃響再衝。等見了義父，俺這奪城的功勞可是第一，你可搶不去！”

壽州城的箭樓裡，劉致遠等壽州主正在談笑風生，自從黃得功率部進城後，幾人的心算是徹底放了下來，言行之間又恢複了往日的瀟灑從容。

黃得功和吳群等幾個千戶，正在通過箭樓的孔和窗戶，仔細的觀瞧著城下流賊陣型。包括人數、攻城武和、士卒是否銳等，據觀察得出的結論，再進行守城方式的調整和部屬。

黃得功已經全權接手了城防的指揮，在他的安排下，民壯們連夜搭起了躲避弓箭的草棚，這一招果然奏效。賊兵一千餘隻長箭冇有給守城的軍民造任何威脅。銃手兩轟擊過後的投擲，也是經過他判斷推演後定下的連續打擊策略。

第一波攻擊被打退後不久，流賊陣營在一陣忙碌後，又有一隊賊兵開始列陣準備。

黃得功從孔中看到流賊的佈置後，立刻吩咐道：“草棚上潑水！用木桶裝好沙土！流賊此次或用火箭！”

一名千戶應聲領命後前去佈置，汪衛自告勇前去招呼民壯幫忙，也跟著出了箭樓。

黃得功繼續吩咐道：“再調一百銃手，兩百弓手來！城頭兩側各置一百弓手！賊人弓手完退開之後，即刻向城下賊兵箭！”

又一名千戶接令而去。

“長槍兵兩百備好！銃手打完後退開！長槍手平推！”

吳群接令而去。這是他首次率部參加與流賊的大戰，心裡躍躍試，盼著能有機會到城外野戰，排開陣型與流賊麵對麵廝殺，那纔是人生快事。

一連串軍令下達完之後，黃得功走到一張小幾旁，抓起茶杯，一揚脖子將杯中的茶水倒進裡，覺著不過癮，抓起旁邊的茶壺咕嘟咕嘟狂飲起來。

一旁的劉致遠和許攸都是暗自鄙視：武夫就是武夫，行事如此鄙！上好的信尖像是喝白水般，全無一風雅之氣！

黃得功一口氣將茶壺中的水喝乾，用大手抹了把角的水漬，舒服的大出一口長氣，讚道：“頭一回覺得茶水好喝！不過要是換酒怕是更好了！哈哈！讓二位大人見笑了！”

劉致遠笑著擺手道：“黃將軍中人也！本最是喜質樸之人，與之往輕鬆自在！不似某些虛偽之徒，號稱飽讀詩書，其實兩麵三刀！嗬嗬嗬嗬~”

許攸略顯尷尬，總覺劉致遠暗有所指。不會是昨晚黃得功親兵說要見知州，自己冇好氣的打發人領路一事吧？這是誰的賤！要本得知，哼哼，定要讓你好看！

他滿麵春風的道：“行武之人定該如此豪氣！本如劉大人一般，亦是欣賞將軍的直率隨！就如劉大人所言，有人雖是進士出，可裡確是婦人般的小肚腸，實在令人不屑之至！”

劉致遠是天啟五年同進士出，而他卻隻是個舉人份，花錢走通閣老張至發的門路，放了個一州通判。

黃得功豪是豪，可不代表是個蠢人，他聽得出兩人之間的槍舌劍。不暗自歎道：“大敵當前，不是想著如何守城敵，卻在這互相謾罵，這幫大頭巾都不是好東西！”

他趕忙開口岔開話題道：“卑職已經遣親兵前去迎候巡陳大人。不出意外的話，陳大人應該今日率部到達。卑職所遣之人會將現下壽州敵我態勢詳儘告知，陳大人深謀遠慮，卑職猜想，陳大人未必會率部進城！”

劉致遠忙問道：“黃將軍何出此言？陳大人為何不會進城？本已知會城紳，預備好為陳大人接風洗塵！”

許攸心下暗罵：馬屁！見到上比自家老子都要親！

黃得功正要回答，正在觀瞧的親兵大聲道：“賊人開始攻城了！”

艾能奇裡麵穿棉甲，外麵又加了一件對襟山文甲，頭戴八瓣鐵盔，單手持一十餘斤重的狼牙棒，站在一架梯子旁，十餘名持盾握刀的親兵把他護在中間。

兩百名弓手相互之間稍微拉開間距，每兩人中間置火盆一個，裡麵的木炭燒的正旺。箭頭上裹著一層浸油脂的棉布，隨著號令，弓手紛紛將長箭進火盆中引燃，兩百把長弓斜斜指向城頭。

隨著一聲哨響，帶著黑煙的箭雨向城頭，獻營的老賊也迅速登上梯子開始攀爬。三火箭畢，弓手們更換普通箭隻，繼續向城頭覆蓋擊，一是殺傷，二是製。

這次攻城的都是獻營中經大小數十戰的老卒，戰陣經驗富，很多人蔘與過數次破府滅縣的戰鬥，攀爬起來既穩又快，弓手完三火箭，很多人已到達頂端，隨即腰用力站上了垛口。

老卒們對城頭有火銃一事已經知曉，站在垛口迅速掃一眼城頭上的形，迅即跳下垛口，給後的士卒騰出登城的落腳點。

他們知道軍火銃的威力，但也同樣知道火銃的弱點：準頭全靠蒙，打完後裝填極慢。

第一排登城的老卒均手持蒙著牛皮的木盾，寄於能擋住來的銃子。雖然不知效果如何，但手裡有個遮擋之，總比隻是手握兵刃更讓人心安。

短促的喇叭聲響了一下，賊兵們下意識的將盾牌擋在前。一片震耳聾的轟鳴聲中，火崩現，白的硝煙將這片城頭籠罩。

用盾牌遮擋銃子的賊兵，隻覺手臂上一巨力傳來，銃子擊破盾牌後速度隻是稍緩已緩，但還是繼續翻滾著衝賊兵的裡。

火銃的銃彈不是現代那種錐形子彈。現代的錐形彈頭飛行距離遠，穿人後造的創傷麵積小，失也。

銃彈是相對的鉛子，進人之後不會而出，而是在裡麵無規則的翻滾，將中彈之人的臟攪得稀爛。

慘嚎聲響徹城頭之上，有的賊人頭部中彈，哼都冇哼一聲，被巨大的衝擊力擊的後仰直摔倒。腦袋就跟摔碎的西瓜一樣，紅的鮮夾雜著白的腦漿流了一地。

第一批老賊或死或傷躺倒在地。趁著硝煙遮蔽視線，第二批老賊也跳上了城頭，然後手持兵刃迅速向前撲去。他們知道城頭火銃數量不，想趁著火銃手轉換形之間的空隙，在硝煙阻礙銃手視線之際近搏。一旦近搏殺，火銃連一條鐵都不如，銃手隻有被屠殺的命運。

又是一聲喇叭聲響起，第二火銃轟然打響，第二批賊兵不出意外的在慘聲中倒地。指揮火銃發的隊就站在與垛口平行的不遠，對登城的賊兵觀瞧的一清二楚。

城頭上的煙霧濃厚的幾步之外看不清人影，第三批賊兵先後跳了上來。麵對濃濃的硝煙籠罩的城頭，賊兵們暗自心喜，跳上城頭後迅速分散向兩側，準備避開可能還有的火銃打擊。

艾能奇在第五的攻擊隊伍之中，他在等待軍的第三銃響。

果不其然，第三火銃打響了，城頭上慘聲還未響完，艾能奇力一推，將排在自己前麵的親兵推上垛口，第四的賊兵紛紛湧上城頭。

居然還有第四！

當銃聲再次響起時，艾能奇不由得暗自僥倖不已。幸虧自己多留個心眼，生怕軍還有火銃冇有暴，要是自己第四登城，慘聲裡肯定有自己的豪的聲音。

要是還有第五怎麼辦！？

一個念頭閃電般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直覺告訴他，不能上去！這種直覺來自於數十次的戰陣拚殺，曾幾次救過他的命！他迅即收回準備上城頭的左，子往下了，停在了梯子的頂端。

第五！

隨著第五銃聲響起，艾能奇瞬間醒悟。是軍！一定是銳的軍！狗屁的衛所兵哪有如此多的火銃！跑！趕跑！

劉文秀聽到第四火銃響起，臉瞬間大變！守城的絕對是軍！這壽州不能打了！老四危險！

他大聲吼道：“吹號！吹號！收兵！收兵！”

悠長的號角和第五銃聲同時響起。劉文秀絕的著城頭，老四死了！那個總是被自己說教的憨老四冇了！

準備登城的賊兵老卒早已膽寒，這已經不是攻城，這是去自儘啊！一陣陣的銃聲伴隨著自己同伴的慘聲，讓每個人心裡都如墜冰窟。

號角聲一響，梯子上的賊人亡命的翻回撤，很多人不管不顧的直接跳下。還未登梯的賊人轉向回狂奔，礌石的殺傷力太大了，好在隻要離開城下十餘步，便能離礌石的威脅範圍。

但這次冇有礌石，將他們翻的是三棱長箭。軍兩百隻一的箭雨了三波，殺傷近兩百名賊人後才停止。因為大部分賊人已經離的弓箭的殺傷範圍，再就隻能看運氣了。

劉文秀騎在馬上呆呆的著城頭上，自己最喜歡的兄弟怕是連都見不到了。

“文秀！咱們走！壽州不能打了！”

悉的豪聲音突然響起，劉文秀愣怔一下迅速回過神來。眼前一張樸實憨厚的麵孔，不是艾能奇是誰？

劉文秀從馬上一躍而下，一把抱住艾能奇歡喜的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