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這樣一個訊息兜頭砸過來，砸得許春秋慶功宴上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

「小許老師，我敬您一杯。」

劇組的工作人員朝舉杯敬酒，許春秋怔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客氣地回禮，接著舉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怎麼覺得小許老師今天有點不在狀態啊，都拿了影後了還是蔫蔫的。」

許春秋勉強地出一個禮節的笑：「家裡的貓丟了。」

工作人員有些意外地「哦」了一聲，沒有覺得這是什麼大事，貓咪的壽命隻有十幾年，寵養得再久再好也一定會先主人一步離開的。

可是之於許春秋，之於陸修，又怎麼可能僅僅隻是寵？

慶功宴一直到後半夜才散場，許春秋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才閉了三四個小時的眼睛，接著就和陸修一起乘第二天一早的飛機回了北京。

陸修歪歪斜斜地把車停在院子裡，上門前的臺階低頭在口袋裡找家門鑰匙。

許春秋四下環顧著，試探地喚著它的名字。

「？」

門開了，屋子裡有點，裝貓糧的食盆裡仍舊是沒有過的。

許春秋心裡一沉，忐忑地樓上樓下轉了一圈，仍舊喊著：「？」

這一次等待了許久，過了十幾秒，突然聽到了一聲細細的貓。

陸修顯然也捕捉到了這聲近乎微不可聞的回應，眉頭微抬：「回來了？」

許春秋放下手中的行李，順著聲音一路走到了廊道的盡頭。

乎乎的長絨雪糰子似的，正順著窗戶慢吞吞地爬進來，它的作早就不再矯健，口中還叼著一隻死掉的麻雀。

許春秋的眼睛倏地睜大：「！」

家裡有的是食，生活助理定期採購的高檔貓糧整整齊齊地碼了一櫃子，它為什麼自己跑出去覓食？

許春秋來不及細想，眼看著它搖搖墜地就要從窗戶上掉下來，趕上前一步，手一撈，把貓咪抱進了懷裡。

它的上開始有異味了。

許春秋眉頭微微皺起來，並不是因為它上的味道難聞，而是因為覺得在向傳達某種訊號。

順勢將貓咪放在地上，作輕緩和，將口中的死麻雀獻寶似的叼給許春秋，接著放下食，一邊親昵地蹭的踝骨，一邊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所有的反常舉都指向著同一個事實，它要離開了，所以總是時不時地把自己藏起來，想要試探房子的主人發現自己不見了以後的反應。

食慾不振、嗜睡、喜歡躲藏、排泄減，明明有那麼多徵兆，隻是許春秋不願意承認而已。

半蹲下來再一次把它抱起來，用臉頰去它黯淡糙的皮。

豎起耳朵，抬起腦袋了的下，然後掙的懷抱，一溜煙地跑不見了。

許春秋抖落掉方纔粘在服上的滿貓，沉默了許久。

陸修把攬在懷裡，拍一拍的背脊。

……

今年的春節來得似乎比往年都要早些，北京的天氣又乾又燥，遲遲不下雪。

街頭巷尾洋溢著節日的氣氛，別墅區裡的樹枝上纏了星星點點的小彩燈，日子一天天地過去，的神越來越差了，它變得更加不願意窩，漂亮的藍眼睛變得擴張而獃滯，像是兩簇正在熄滅的幽幽火。

他們帶著去了幾次醫院，私立的寵醫院陸修控佔一大半。

寵醫院的院長看到陸修親自過來，張得額頭上的汗都要下來了。然而他興師眾地忙活了一番也隻得出一個結論：「貓咪活到這個歲數，也差不多該走了。」

「算是壽終正寢。」

於是他們隻得又把貓抱回了家裡。

除夕的那天晚上，電視上放著春晚索然無味的節目，陸修抱著許春秋坐在沙發上，許春秋的懷裡抱著貓。

誰的心思也不在電視上。

過了晚上十二點，新年的鐘聲在螢幕的另一頭敲響，許春秋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突然覺到懷裡暖呼呼的一團了一下。

從的懷抱中掙了出來，許春秋登時坐直了，昏昏沉沉的睡意早就不知道被驅趕到了哪裡去。

「怎麼了？」

許春秋掙開陸修的雙臂，從他的懷中而出。

正在轉頭看他們。

電視機裡的聲音咋咋呼呼的，主持用高昂的聲音說著專屬於這個喜慶節日的吉祥話，許春秋一眨不眨地盯著它，匆匆忙忙地想要跟上去。

陸修手攔住了。

「別跟了。」他的聲音低低的，有點啞，「它不想要你跟上去。」

它不希給主人添麻煩，讓陪伴它許久的家人眼睜睜地目睹自己的死亡，所以當它預到自己要離開的時候，找一個誰也找不到它的地方，靜悄悄地獨自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許春秋深深地了它最後一眼，目送著它從自己的視野中一步一步地離開，消失不見。……

他們再一次看到的時候是在第二天的早晨，白的一團蜷在院子裡的樹下，它的整個蜷一團，綿綿的，已經斷了氣息。

許春秋小心翼翼地把它抱起來，冰冰涼涼的一小隻，接著把它的安置在了一個紙箱子裡。

陸修拿了鐵鍬來，將院子裡的草坪翻起來一塊，把它葬在了底下。

當他蓋上最後一抔土的時候，許春秋的緒突然洶湧起來，雙眼含淚，一遍又一遍地喃喃重複著：「…………」

《梨園春秋》劇組裡的那隻見誰撓誰的貓祖宗彷彿還在人眼前，許春秋穿著棉布長衫，在攝像機的鏡頭前抱起了那隻貓，用食指的第二個指節挑一挑貓咪的下。

——你什麼名字啊？

數九寒冬的街道，被丟在街角巷尾的小生命，那場景何其悉。

——就你好不好？

小小的長貓就著的手指蹭了蹭。

——喵。

許春秋半跪在小別墅的院子裡，口中還在輕輕地著它的名字。

、……

一時間竟然人有些分不出的究竟是「」，還是「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