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縣令辭的事十一娘概聽說了，但方夫人帶著兒子北上來看方氏的消息，還是第一次聽說。聞言不免有些吃驚：“大的產期在九月底、十月初，方夫人怎麼這個時候北上～天氣這麼熱，要是中了暑可不是鬧著玩的！”

五夫人抿了笑：“如今三井衚衕可是三嫂當家。大如今一心一意在家裡養胎。五月間甘家娶媳姨，聽說三夫人送了架玻璃屏風過去做賀禮，有人看著和大陪嫁時的一模一樣。我算著日子，這消息也該傳到湖州去了。方夫人來的正是時候！”

十一娘眉頭微蹙：“三嫂再糊塗，也不可能糊塗到這個程度。這是誰在那裡攪舌呢？”

“不管是誰在那裡傳這話，我們大嫁到燕京也有兩年了，家裡人惦記，來看看常理。”瞧方家在方氏剋夫這件事上的所作所爲，五夫人覺得方夫人的到來肯定會在三井衚衕掀起一陣風波，“我就是想著田媽媽，到我生產的時候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原來是爲這個件事。

五夫人和方氏的預產期不過隔了兩、三個月，孩子頭三個月的護理最重要，如果一定要田媽媽回來也不是不行，可既然人送過去了，不過是點了個卯就要了回來，於理於都有些涼薄。但這人是十一娘送過去的，五夫人要人，自然也得向十一娘要。

“你看我屋裡的萬三媳婦怎樣？”十一娘委婉地道，“是萬媽媽的兒媳婦，照顧孩子也十分在行。你看我們家謹哥兒就知道了！”又道，“三井衚衕那邊的事五弟妹比我知道的，五弟妹又是個聰明人。娘把田媽媽送過去的用意心裡也明白，要不然”當然也就不會把同意把人送過去了。娘既然想護著大，總得待孩子滿了週歲纔好……”

這些五夫人也懂。那萬媽媽、田媽媽都是年紀漸長的人，這抱孩子、換尿布之類的事都由著孃和邊服侍的小丫鬟幹，萬媽媽不過是在一旁看著點”田媽媽回不回來都一樣。不過是想再要個人到邊服侍罷了家裡的媳婦懷孕，太夫人一向都是派兩個人去邊服侍。如今十一娘當家，太夫人對謹哥兒又如珍似寶般，這些婦僕越發在他們母子面前做低伏小，卑躬屈膝了。如果這次懷次子邊只有一個服侍的人，那些人肯定會胡猜測”生出一些是非來。

見目的達到了，五夫人笑道：“我哪裡不知道四嫂的爲難之？只是詵哥兒還沒有斷，我這又懷上，一心掛兩頭，只盼著邊的妥當人越多越好。既然四嫂肯割，我就不客氣了！”

五夫人同意就好啊！

“我們妯娌，一個屋檐下住著，說這些話就不好了！”十一娘和客氣著，就看見湘妃簾外有小丫鬟的人影晃過。沒在意，繼續和五夫人說話。

那小丫鬟影連晃了兩次。

這邊有客人”不是要的事，小丫鬟不敢如此。

十一娘正想了那小丫鬟進來問問，五夫人起告辭。

十一娘留就在屋裡歇會：“太太大，等會再回去也不遲！”

五夫人笑道：“我是趁著詵哥兒午覺的時候出來的。等會他醒了要是不見了人，又要哭鬧了！”

不知道是得了誰的傳，歆姐兒小時也是這樣”一不見了五夫人，就哭得個昏天暗地的。等過了四歲，這習慣竟然就莫明其妙地好了。如今詵哥兒也是這樣……

十一娘送到了院子門口才折回來，問當值的秋雨：“可有什麼事？”

“是謹哥兒邊的丫鬟茶晶。”秋雨笑道，“多半是顧媽媽讓來看六爺什麼時候醒！”

正說著”顧媽媽進來：“我知道五夫人在這裡，沒有讓小丫鬟過來啊！”

秋雨的臉沉了下來，去了茶晶來問。

茶晶是謹哥兒邊的一個未等的小丫鬟，多在外面服侍，進了室，不免戰戰兢兢：“是隨風讓我來瞧的……”

怎麼又扯上了隨風！

十一娘正要細問”有小丫鬟進來：“夫人，隨風求見！”

隨風只有十二歲，相貌平常”一雙眼睛卻十分靈活，沉默中著幾份機敏。

他給一娘行了禮”道：“前些日子太夫人送了對黃鵑鳥給六爺，六爺十分喜歡，天天給它們餵食，每天早上還讓小的提了鳥籠到後huā園去溜鳥……”

這件事十一娘知道。

自從上次隨風讓孔雀開屏以後，他雖然依舊是徐令宜的小廝，卻專司謹哥兒的這些的寵。太夫人賞了對黃鵬給謹哥兒，他立刻向太夫人邊的專司huā鳥的婆子請教怎樣喂鳥，不僅很快把黃鵑的習慣清楚了，還每天提了鳥籠去溜鳥。

“前兩天遇到了去暖房摘huā的二小姐。”他垂了眼瞼，“二小姐聽那黃鷂得婉轉，十分喜歡，要我把鳥送給。二小姐邊的姐姐們看著是我提的鳥籠，勸了半天。二小姐十分不悅，板著臉出了huā園。小的想到六爺每天都要逗逗這對黃鵬，又想六爺把太夫人賞的那對貓轉增給了二小姐，怕六爺和二小姐爲了這鳥有什麼誤會。嗯了又想，來求見夫人。姐姐們卻說夫人正和五夫人說話……，…說到這裡，他語氣微頓，著十一娘言又止。

十一娘卻聽明白了。

像上次一樣，這次歆姐兒又看中了謹哥兒的寵。與上次不同的是，上次看中的貓謹哥兒不喜歡，這次看中的黃鵬謹哥兒也很喜歡。隨風見五夫人這個時候來拜訪，誤會五夫人是爲歆姐兒來討這對黃鵬，怕謹哥兒到時候不給，兩房因此而有了罅隙。

不由仔細打量隨風。

秋雨幾個垂手恭立，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隨風的行爲往好裡說是擔心黃鵬的事讓歆姐兒謹哥兒鬧得不愉快，往深裡想，卻是手到了四房和五房之間的事裡”越僭了！

一時間，屋了裡落針可聞。

隨風被這種安寧的氣氛得有些不過氣來。

他臉上出幾份怯意來。

十一娘就輕聲問他：“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都有幹什麼？”

說話，能減輕人的力。

隨風表微鬆，忙道：“回夫人”小的父親原是農莊上的把式，小的三歲時就去世了。由娘帶著我和妹妹過活。管事憐惜我家境貧寒，就介紹我到府裡來當差。算起來，小的進府已經有四年了。

“哦！”十一娘有點意外，“你還有個妹妹！”

隨風恭聲道：“父親去世的時候，還沒有出生。”

十一娘沉了片刻”道：“你說的事我知道了。你退下去吧！”

沒有說這件事到底該怎樣置。

隨風有點急。

要是二小姐來要，他該怎麼辦好？

有些話，他不敢當著夫人的面說。

二小姐走的時候說了，要是六爺不給，就讓五夫人來討！

可六爺的脾氣他們都知道。要是把他的東西給了別人，那是要哭得驚天地的。太夫看了，定會想著法子哄六爺不哭。就像上次，連侯爺都去教訓了一頓。更何況他這個專司鳥的小廝。

只怕會吃不了兜著走！

難道人說富貴都是險中求。

外面人看著徐家的管事個個綾羅綢緞，卻不知道說錯一句話就能從雲端落到泥濘裡。

他神微暗，默默行禮，退了下去。

……

那邊五夫人卻滿滿一杯茶揚起來就潑了歆姐兒的丫鬟碧波上。

“讓你服侍小姐，你們就是這樣服侍的。”天氣熱，一點點小事就會讓煩躁起來，“那鳥是太夫人賞給六爺的。長者賜，不敢辭。你們不好好勸著，竟然讓二小姐說出這樣的話來！”

碧波早已戰戰兢兢地跪在了地上”“咚咚”地磕著頭。

白皙的額頭很快紅了一片。

在一旁哭泣的歆姐兒看了就泣道：“是祖母，又不是謹哥兒的…，……

五夫人狠狠地把歆姐兒的孃盯了一眼。

“祖母給了謹哥兒，就是謹哥兒的了。比如說給了你一個赤金項圈，那就是你的了。怎麼沒見其他人拿了去！”然後強忍著怒氣抱了歆姐兒，低聲勸”“你不是最喜歡祖母賞你的靶鏡嗎？要是謹哥兒看了也要，你會怎麼樣？”

歆姐兒聽了忙道：“那是我的！”

“可不是！”五夫人趁機教育兒，“那鳥是謹哥兒的，你怎麼能拿謹哥兒的東西呢？”

歆姐兒低了頭。可一想到那黃鵬的聲音那樣的好聽，那樣的好看，比外祖父屋檐下掛著的那些黃鵬都要溧亮”心底的就也不住地涌了上來。

“孃親讓謹哥兒送給我就走了！”有些任地道，“那不就了我的！”

“胡鬧！”五夫人喝斥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你怎麼能要謹哥兒的東西！”

見孃親不僅不幫著”還大聲地訓，的犟勁上來了：“我就要那對黃鵬”我就要撤“不行！”五夫人態度很堅決，“別人的東西，我們不能要！”

“娘！”歆姐兒哭了起來，“我也要黃鷂，我也要黃鵬……，…”

“我說不行就不行！”五夫人耐心告罄。

吩咐歆姐兒的孃：“把抱下去！”

歆姐兒一聽，立刻抱住了五夫人的大：“娘，我要黃鵬，我要黃鵬“…………

丫鬟、媽媽們在一旁圍著，勸的勸，哄的哄，卻沒有人敢去強抱歆姐兒。

歆姐兒看了，哭得更大聲了。

五夫人氣得臉通紅。

正著，徐令寬走了進來。

“哎呀，這是怎麼了！”

歆姐兒聞言，立刻丟下母親奔到了父親的懷裡：“爹爹，爹爹，我要黃鷂！”

“這是個什麼事？”徐令寬見兒滿臉是淚，忙道，“不就是想要對黃鵬嗎？還值得哭！”然後道，“爹爹給你買一對就走了。”又補充道，“買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