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矇矇亮,雲在天邊翻卷,有風,凜冽而蕭然,帶著一種草木與鐵的腥味掠過昏暗的天地之間。
黎明之前,矇昧的時刻,替之際,正是鬼魅最後肆的時候。
一騎黑影絕塵而來,揚起塵煙千里。
“報——!”高昂嘹亮的聲音響徹空曠的原野。
杜雷驀然從手上的圖紙裡擡頭,瞇起眼向遠看去。
邊的藍校尉立刻認出了那灰騎裝:“將軍,是前鋒營的人!”
“唔。”杜雷瞇起細長的眼,看著那人一路飛馳而來。
灰軍士翻下馬,利落地單膝跪在自己面前,拱手高聲報道:“將軍,前鋒營來報,通往京城的三條大路都有京畿大營虎嘯衛重兵把守!”
杜雷是晉北王旗下最年輕的驍騎將軍,他有著一張容易讓人聯想起忠厚剛毅的棱角分明的臉龐,但卻一雙細長而冰冷的眼睛,那雙眼睛不時地閃過詭冷的,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種晉北特產的毒蛇——五步蛇。
而他的作戰作風也如五步蛇一樣,犀利,狠毒,並且他很不喜歡留——俘虜。
這一次,他正是三路藩王強騎兵的總領。
他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地圖,冷笑一聲:“京畿大營好快的速度,咱們連夜奔襲,他們倒是剛好就迎了上來。”
一名黑校尉在他邊道:“將軍,屬下看恐怕是司禮監的那些眼睛耳朵就從來沒有離開過,咱們的腳程再快,卻也未必能躲得他們遍佈天下的耳目。”
杜雷眼底閃過一冷:“九千歲那賊和狗皇帝一樣從來就沒有相信過咱們晉北!”
挑選最好的馬、最好的騎兵,組最銳的先鋒隊伍,一路馬不停蹄連夜奔襲,就是爲了爲一支利箭今日在京城城門的硃紅大牆之上,陸相早已經調集了他能夠調集所有力量,等著接應,只要他們將京城圍上一日半,擋住京畿大營的人,晉北、晉寧、東三路大軍就會趕到,合圍京城,夾擊京畿大營。
進中宮!
“京畿大營分虎嘯衛、龍嘯營,各自領京兵兩萬,這些京兵們都是些沒有經歷過邊關苦戰的,而且京兵領軍們雖然有些人是有些真材實學的,但是更多的都是沒上過戰場的世家子,沒幾個真頂用,咱們的人馬就算強行襲其中一路,想必破殺闖關也不需要太多時間!”黑校尉輕蔑地道。
九千對四萬,看起來彷彿以弱敵強,但如今正是危機四伏,各方勢力蠢蠢之時,四萬京畿營衛不可能傾巢而出,無人在京城附近防守,能派出來的頂天三萬人馬,在他們這些晉北的漢子眼裡,那些沒有見過的三腳貓們,本就不能做軍人!
“原本以爲九千歲不會這麼快和咱們撕破臉皮,既然如此,咱們也不必客氣,只是……。”杜雷微微瞇起細長的眸子,冰冷的芒在其間緩緩流。
“只是若是咱們耗了太多時間,趕不上皇帝出殯,大局落定的話,只怕就算是大軍圍城,也很難翻盤。”藍校尉神凝重地接過了話。
這就是爲什麼要強騎兵連夜奔襲的原因,大軍開拔,必定比不上輕車簡從的速度,若是在大局未曾落定之前趕到京城,形脅迫之勢,讓太子穩穩當當地坐上了皇位,他們就是理直氣壯進京祭拜,掃淨黨。
有從龍之功,但若是等到太子落敗,十六皇子或者六皇子坐上了那把皇位,黃袍加,百叩拜,昭告天下,他們大軍京,那就是叛逆謀反,君當斬!
時間,是決定他們和敵人的人馬之間勝負的最重要的關鍵點!
強行闖關,到底需要多時間,誰也不能確定,而天,很快就要亮了,最初午時就要宣佈新帝即位,這裡到達京城不過數十里地,若是順利無阻攔的通過,頂天不過需要一個半時辰。
杜雷了自己下上的短髯,忽然問:“除了那三條大路,本將軍記得應該還有一小道能到達京城!”
黑校尉一驚,看向杜雷:“將軍是說天關麼,但是那裡乃是地龍翻之時,山開裂出來的一線天,太危險了!”
所謂一線天,就是小路兩邊都是萬丈絕壁,一旦通過的時候,有人在山壁之上做手腳只怕就要出大事!
杜雷瞇起眼,有沉冰冷的芒閃過:“平原開闊地之戰耗時太久,只能兵行險招,那兩絕壁之上無法埋伏太多的人,如今勢所,咱們重要一試!”
黑校尉有些猶豫,還想要說什麼,但是藍校尉卻忽然出聲附和杜雷:“將軍之言甚有道理,之前咱們的探子勘查過地形,那山裂開,山上更是壑無數,尋常藥農就是要爬上採藥去恐怕都不容易,若是西狄的山地驍兵,或許我還能相信他們能全然攀爬而上!”
言下之意,就是區區京城之中的紈絝們裡就算有江湖高手,又能有幾人?
黑校尉遲疑了片刻,還是看向杜雷:“將軍,千萬三思!”
杜雷眼中冷一閃:“怕什麼,咱們不是還有武麼?”
藍校尉看向黑校尉,笑一聲:“怎麼,兄弟是覺得我底下人的本事不夠,還是擔心我搶了頭功?”
得立頭功者,未來自然加進爵,榮華不盡。
“你說的是什麼狗屁!”黑校尉大怒,揚起鞭子就想手向對方。
“你知道我說什麼!”藍校尉冷笑。
杜雷冷冷地大喝,手兩鞭子就在兩人的臉上:“都閉,臨陣當前自己人起了訌!”
兩人頓時臉上都多了兩道痕,卻各自都閉上了。
“傳令下去,全速往天關開拔往!”杜雷冷厲地高聲大喝。
“得令!”衆人齊齊抱拳。
藍騎兵們迅速地翻上馬,一扯繮繩向另外一個方向飛馳而去,捲起塵煙滾滾。
——老子是月票兄要被閹割了,淚奔三秒的分界線——
天關上,萬丈絕壁。
這裡的山經歷了百年前的一次地龍大翻,四開裂,又因時常暴雨如傾,所以山石水土流失嚴重,幾乎沒有大株的樹木能夠生長於其上,所以看起裡山壁蒼白,千瘡百孔,破碎的銳利石壁有一種妖異的氣息,極像傳說裡妖怪的府。
長風穿過破碎的山石間隙,發出尖利呼嘯聲,恣意地掠起那站在絕壁上之人臉頰邊飛揚的長髮,一黑裹出窈窕的材,遠遠看去,就像山石上一抹幽魂影。
而若是細細看去,的後同樣裝束的‘幽魂’星星點點地遍佈在絕壁之上。
擡起斗笠,冰冷的眸子靜靜地看著泛白的天邊與地平線的際,那裡有滾滾塵煙如風般席捲而來。
西涼茉眼裡山脣角彎起一輕笑:“果然來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知他們是太勇敢,還是太輕敵。
蔣毅在後低低地道:“小小姐,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
西涼茉眸涼薄,平擡起手做出迎接的姿態,輕念出一句每一次鬼軍開戰前的詭異祝禱詞:“地獄鬼門開,問君何時歸吾門。”
……
“停!”
即將靠近一線天的時候,杜雷忽然一擡手,讓所有的人同時都停了下來。
他警惕地看向那參天絕壁,他的目最後落在並不寬敞小路上,那裡滿是大大小小的碎石,看不出有人經過的的痕跡。
“將軍,您不覺得這裡安靜得太過了麼?”黑校尉始終覺得不妥當,直覺告訴他,這裡很危險,或許比當初他們直接闖大路與京畿大營正面鋒還要危險。
杜雷到底是經歷過戰場殺伐之人,對於危險也有著超乎常人的敏銳,他瞇起眸子,正要下令:“唔……先派出探子……。”
“嗚嗚——。”一道鬼魅般的笛聲瞬間打斷了他的聲音。
笛聲?!
這裡居然有人在吹笛,這代表了什麼?
那鬼哭一般的笛聲聽得人骨悚然,彷彿有幽冥鬼手悄然過衆人的背脊,讓人不由自主地一抖。
尤其是那笛聲彷彿來自四面八方讓人無法確定來自哪裡。
藍校尉打了個寒,不由自主地小聲道:“會不會是有樵夫在這裡打柴?”
杜雷警惕地了四周,冷哼一聲:“有鬼在這裡打柴纔是,前鋒營,進去探查!”
將軍令下,前鋒營的騎兵們起頭皮正要向那一線天而去。
黑校尉卻忽然指向那坐在一線進口一道人影,大聲道:“將軍,你看,有人!”
杜雷看過去,果然看見那人一黑,正站在那石頭上,手裡一隻奇異的骨笛,似乎發現有人看著他,他忽然冷笑起來:“杜將軍,怎麼,小小一線天,你也不敢過麼?”
說罷,他一揚手,一聲炮響,山壁上立刻出現了無數旗幟和黑人影,明晃晃的刀影在已經亮起來的天下泛出森冷的芒。
由於天已經亮了起來,杜雷能清晰地看到那人一雙碧藍眼睛,五也分明不是中原人,但不管他是哪裡人,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只說明瞭一件事——他是敵人!
“九千歲已經沒有人了麼,竟然派出你這樣的一個外族狗來領兵。”杜雷冷笑一聲,雖然手擱在了腰上,但是眼底卻閃過一放鬆來。
畢竟,若是一直如此安靜,他纔會更覺得不安與懷疑山上是否有強大的伏兵,會在他們走了一半的時候忽然痛下殺手,推落滾石,截斷他們騎兵的頭尾,那就必定是一場惡戰。
但是對方居然沒有等到他們進一線天,就祭出了自己的人馬,只有最愚蠢的將領纔會做出這種事來。
而且那些旗幟雖然多三,看著聲勢浩大,但實際上數過去本沒有幾個人。
杜雷反而心中鬆懈了一些,心中輕蔑地冷哼,居然讓一個完全不懂得軍事的外族人來領兵應戰,九千歲那閹人果然是隻會玩些勾心鬥角的東西,哼!
塞繆爾並不因爲他的話語而生氣,收起了骨笛,慢悠悠地索著自己出的彎刀,舌尖輕過刀鋒,看著他出一個嗜的笑起來:“那就來試試我這個外族人的刀快,還是你的騎兵更強悍吧!”
“一羣虛張聲勢的蠢貨,全員聽令,衝過去,踏平那些蠢!”杜雷舉起長劍,高聲厲喝。
“得令!”一衆強騎兵們齊齊刀出鞘,明晃晃的刀子在日下閃出一片森冷的刀,策馬揚鞭衝了過去。
看似魯莽的命令,卻蘊含著杜雷的決斷智慧,直接衝過去,九千駿馬呼嘯而過,是那些馬蹄足以將那些埋伏在山道里的人全部踩踏而死,而且……、
“嘶!”馬鳴聲裡,跑在最前面的騎兵在衝進一線天的霎那,忽然右手擱在自己馬鞍邊的袋子裡一,齊齊拿出一種造型奇異的弓弩來,直接對準向兩邊絕壁上。
“叮!叮!叮!”
無數勾爪瞬間抓向了那突起的山石,然後藉著這一勾之力與馬匹奔騰的力量,那一批騎兵立刻飛躍起,向山壁彈去。
那一批騎兵分明是經過了特殊訓練,全都手敏捷似猴,藉著那騰飛之力,足尖一點山壁,一手扯住那奇異的弓弩,一手持刀殺氣騰騰地向那埋伏在山壁上的鬼影砍去。
那些鬼影彷彿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出乎意料的這般突襲,徹底震住了一般,下意識地向後退去。
手起刀落,四濺,人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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