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青修長的眉輕挑了一下，看著連公公嗤了聲：“喲，那小丫頭是給了你什麼好，這麼幫著說話？”

連公公瞅著百里青魅的眼裡也不像有怒氣的，便笑道：“可不敢，只是夫人若是尋常子，只怕千歲爺也看不上。”

百里青頓了頓，輕哼了一聲，也不知在想什麼，忽然看向小勝子問：“靖國公那老頭是個什麼消息？”

小勝子立刻上前輕聲道：“國公府很安靜，據說國公爺看老太太子不爽，所以領著家裡人都上秋山祈福去了，如今只剩下些看門的家人和三老爺。”

那三老爺就是個尋常的文兒，因著是個庶出，平日裡也是個膽小謹慎的。

百里青聞言，微微勾了下脣角：“祈福？西涼老頭兒倒是個識趣的。”

怕是不想牽扯進這些事裡頭，所以纔會在這備軍之際去山上祈福吧，只是……

百里青著窗外斜西落，懶洋洋地道：“哼，他這輩子就做獨善其的事，只這一回怕是不能夠了。”

主僕三人說話間，忽見李正領著人匆匆進門。

李滿頭大汗地進了門對著百里青一拱手道：“千歲爺，太子想要與您說話。”

百里青尋了只漂亮的小石榴一邊翹著指尖慢悠悠地剝，一邊道：“那小兔崽子想要說什麼？”

李搖搖頭：“太子不肯與我們說，只說要見您！”

百里青輕嗤道：“小兔崽子倒是真不知道什麼尊師重道，就讓他在南城上晾著不必理會就是了。”

李一愣，隨後恭敬地拱手道：“是！”

沒有談判籌碼的人，在千歲爺面前放肆，太子這不是自找沒趣麼？

百里青忽然出聲喚住了準備離開的李：“等會子！”

李立刻回問：“千歲爺還有何吩咐？”

百里青看了眼三清殿上的宮人一邊發抖，一邊拖著那滿地的首，用水掉滿地腥，他淡淡地道：“這次宮變乃是太子殿下謀逆，宮中無人有防範，衆臣之中，爲維護陛下詔正統，死傷無數……。”

他頓了頓，品了口茶，輕描淡寫地說完話：“日後，給那些忠心護主的朝臣們都晉一級，好生卹。”

百里青的聲音極爲悅耳，尾音輕揚，帶著一種餘音輕輕渺渺的覺，像是七絃琴停下後最後的尾音，又似一抹青煙在裡幽幽地漾開。

只是……不是李等人，就是小勝子、連公公也齊齊地渾一震。

百里青似乎察覺了衆人各自面奇異，便淡淡地掃過了衆人一眼：“怎麼了，有什麼問題麼？”

“末將得令！”李臉瞬間變得森寒起來，上閃過了凜冽的殺氣，手上抱拳，恭敬地退下。

等著李領著殺氣騰騰的其他錦衛統領們離開，百里青方纔道：“小連子，讓人去弄些清涼茶來，這日頭熱得。”

連公公立刻領命去了，出殿門的時候，他看著天邊那夕，輕嘆一聲

千歲爺，這是要籍此大開殺戒啊。

看來，這宮變，絕對不會是止於東宮之敗，而是一場清洗，徹頭徹尾的大清洗。

龐大的宮城在猩紅的夕下籠罩著一種帶著的豔麗澤，又像一隻巨大的妖蹲在煌煌天地之間，宮門就是它巨大的口，等著吞噬無數命。

……

南城凌宇宮

“殿下，殿下，您不能在這個時候再去打擾相爺了，他失過多……！”侍從忠心的阻攔並沒有能攔住已經心中滿是怒火與惶的太子殿下了。

“滾開！”司承乾一擡手中長劍，直接用劍鞘朝那阻攔他的陸相侍從砸去，直將那侍從砸得慘一聲，頭破流地跌滾在一邊/

隨後，他看也未看，徑自闖進了那凌宇宮的側小殿裡。

這凌宇宮雖然做宮，其實就是一座城樓塔，平日裡天朝的皇帝陛下們偶爾心來會到這裡來視察一番京城民，但是視野絕佳，這也是爲什麼陸相爺和司承乾會選擇退往此的原因。

司承乾闖進來的聲音極大，陸相原本上中了一箭，流了不，正是最難的時候，見著他闖進來，只得有氣無力地擡眼看了他一眼：“殿下。”

司承乾焦躁地看著他道：“舅舅，您不是說了會有三藩王帶人過來勤王麼，如今一天一夜都要過去了，人影卻不曾多見一個！”

再如此拖下去，只怕就是所謂絕路一條！

陸相在一邊的書伺候下喝了碗人蔘湯。神頭足了點，神很有些凝重：“說起來，確實也是本相太過相信那三蕃王，若是半路上，他們被九千歲的人招安了，恐怕……。”

他之前不見司承乾，就是不希給他過多的力，但是看著天都泛出白來了，帝都之外卻沒有任何靜，如今他們退守此，已然沒有了退路。

司承乾自然是知道陸相說的“恐怕”是什麼，他臉瞬間變得蒼白：“舅舅，您不是還有一萬五千守著秋山的人馬麼！”

陸相著天邊，片刻，苦笑：“聽說靖國公領著家眷上了秋山。”

“國公爺素來與百里青那賊有仇，更是政敵，如何會幫著他對付咱們！”司承乾錯愕地睜大了眸子。

這一次行，他們雖然有意拉攏靖國公，但是靖國公從半個月前開始閉門謝客，稱病不出，即使對外備軍，也是由世子爺西涼靖出面，這個西涼靖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一問三不知，若是問得他煩了，便也閉門謝客！但這也表明了靖國公府這個舉足輕重的砝碼並沒有因爲貞敏郡主嫁給了百里青，而傾向了百里青。

既然如此，他們也不能苛求。

陸相冷笑，眼中閃過鄙夷和輕蔑：“靖國公就是個懦夫，當年能夠爲了獨善其而放棄藍翎，如今自然也做得出這種放棄自己兒的事，不過，這一次，百里青恐怕是在秋山那裡還做了手腳，說不定得西涼無言那老賊也不得不手，否則，咱們在秋山的人此刻也不會還沒有到！”

陸相目向了天邊，眼睛裡閃過一不甘與怨恨，隨後他的神變得有些木然，忽然一轉臉看向司承乾：“大事者需要天時、地利、人和，若是此次敗在百里青那卑鄙小人的手上，我不過求一死罷了，太子殿下有何打算？！”

司承乾低頭看了看自己上跡斑斑的盔甲，手上跡斑斑的劍，依舊泛著寒，從上面能清楚地照見自己的模樣，面蒼白，眼下烏青，頭冠散，他著劍上的自己輕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一種奇異的淒厲的氣息。

這是當年他第一次隨靖國公大軍出征得勝回朝之後，父皇賞賜給他的戰國上古寶劍——沉今

他拿過一張綢帕仔細地拭過劍，一邊幽幽道：“這把沉今劍跟了我不年，它從一千年前誕生之日起，在戰場上也吞了不敵人的命，如今吞了我的命，倒也算是再爲它的傳奇添上一筆，吞過一國太子的。”

司承乾面目沉靜，在知道了也許今日功敗垂之後，他心中的焦躁卻平復了下來，如今百里青將他們圍困在這城牆之上，卻沒有下令圍殺，必有所圖，而他乃國之儲君，亦是天定的一國之君。

可殺不可辱！

窗外的朝漸漸升起，驅散了黑暗，但是這溫暖的、金黃的芒卻宣告了他們的失敗。

已經是第二天了，九千強騎兵沒有任何消息，藩王大軍……更是沒有蹤影。

陸相看著司承乾，眼中閃過複雜的芒，也不知那神是激還是悲傷，最終他長嘆一聲，苦笑：“太子殿下，臣可死，殿下卻必須活！”

司承乾擡起臉看了陸相一眼，冷冷地道：“舅舅，您應該知道我絕對不是那種貪人世繁華之人，蠅營狗茍之輩，活著又有何意義？”

陸相忍著上的劇痛，一下子撐起了子，手過來就一把抓住了司承乾，咬牙道：“太子爺，您可知道死易而生難，當年越王勾踐臥薪嚐膽，所之苦，不也一樣後來百倍報之吳王麼，如今九千歲之囂張與吳王何異？！”

陸相五指如爪幾乎扣司承乾的皮之中。

司承乾看著陸相眼睛泛紅，容彷彿瞬間蒼老，那種悽切到幾乎猙獰的模樣不由容。

“舅舅……！”

他正想要說什麼，忽然聽見外頭傳來欣喜的大：“來了，藩王大軍來了！”

司承乾和陸相都是齊齊一喜：“什麼！”

隨後司承乾立刻起，讓人攙扶著陸相到城頭上去，而他則按捺不住率先衝了出去，站在了城南牆頭之上看著遠方，果然不遠煙塵滾滾。有大批人馬正朝宮城下奔來，藍灰的旗幟在天空飛揚，大大的晉北、晉寧、東幾個大字在下異常的清晰，彷彿承載了司承乾和陸相無數的希。

司承乾忍不住笑了起來，興地一拍城牆：“果然，天無絕人之路，上蒼終究是庇佑皇室正統，絕不會讓百里青那妖人爲所爲！”

陸相也被扶了出來，眼見著那一大片人馬瞬間就挾著沖天殺氣衝到了宮牆之下他眼中閃過激之，同時欣地笑了：“果然如此！”

所有東宮一脈之人都大喜過，原本都有戰死此或者考慮著要怎麼投降的諸人眼中此刻都滿是狂喜之。

“有救了！”

“太子爺，咱們有救了！”

“一會子，領著人殺進宮裡去，取九千歲那妖人的項上人頭來祭咱們兄弟！”

整座城牆上鶴凌宇宮裡的人都沸騰了起來，歡欣雀躍。

只是這樣的歡欣雀躍卻在被人打斷了。

“喲，瞧這羣蠢的輕狂樣，倒是還做著那春秋大夢，千歲爺您看一會子奴才們把他們那些不會說人話的賤割下來給咱們司禮監的看門狗做個小食，可好？”

一道尖利的，不男不的聲音在東宮衆人的頭上響了起來，滿是輕蔑與冷酷。

東宮衆人大驚，齊齊回頭，方纔發現，凌宇殿的琉璃屋頂之上，站著好些人，而最扎眼的就是那一幾乎代表著天朝絕對權力的錦繡八龍奪珠海水江崖白服，腰繫暖百玉赤金鏤空腰帶的修長影，他頭上一頂蟠龍烏紗冠是上的金龍在下閃爍著華麗而冰冷的芒，就如他的人一般，冰冷華卻帶著一種讓人心而心寒的氣息。

那人彷彿站在那裡就有遮天蔽日的烏雲席捲而來，便是朗朗晴空，也讓人覺得寒意森森。

這是東宮那些下級的士兵們第一次近距離地看見這傳說中令小兒止啼的九千歲，他白皙的皮在下甚至有一種近乎明的白，越發顯得緻的脣灩瀲異常，容傾國傾城，邪妄非常，就像那籠罩在所有人頭上的妖神。

百里青站在凌宇殿之上，後是數名司禮監的紅大太監，人人面紅脣，看起來怖異常，百里青居高臨下地睨著東宮衆人，最終，他的目掠過陸相落在了司承乾的上，他輕笑起來：“太子爺，怎麼，如今長大了便要做出欺師滅祖之事麼？”

司承乾見到了自己的援軍，哪裡還有畏懼百里青的時候，他冷笑一聲，瞬間出長劍，指向百里青：“賊，你休得狂妄，今日王叔他們前來勤王，你一手遮天的時候不多了，若你是個聰明的便自裁就是，否則本太子必定要爲父皇報那殺父之仇！”

百里青忍不住地低低笑了起來，彷彿在看一個大發脾氣的任小孩子，隨後他看向了陸相，挑了下眉：“陸紫銘，怎麼，素來自詡家國天下皆在心中的你，如今也會挑了前往邊關抗敵的軍隊這般叛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