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看看嗎？」宋宴放下手中杯盞，指尖輕輕點在桌案上，「看看。」

靳月與霜枝對視一眼，外頭天灰濛，想來宋宴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對付，畢竟還有聖旨呢！

深吸一口氣，靳月緩步上前，探著半個子往前傾，瞧著他在指尖下的東西。

像是紙？

不知上頭寫了什麼？

「這是什麼東西？」靳月不解，「你莫要誆我，我不吃你這一套。」

宋宴挪開手，信手撚起摺子，「英州知府上呈朝廷的摺子，一旦到了皇帝手裡，你的相公就會被定死罪，恐怕過不了多久，你就會變寡婦。」

靳月翻個白眼，雙手環，極是不屑的別開頭，「我當是什麼件，原來是催命符！」

「你不是很擔心傅九卿嗎？這東西，不想要？」宋宴問。

靳月當然是想要，但知道，要從宋宴手裡拿東西，不一層皮是絕對不可能的，而且這事沒跟傅九卿商量過，斷然不會獨自拿主意。

倒不是拿不下主意，而是兩個人相久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必須商量。自以為是的犧牲，是最蠢的行徑，你想給的，未必是他想要的，最後隻能適得其反！

靳月自問思慮不及傅九卿周全，所以猶豫了一下，就這麼一點猶豫，在宋宴看來，是撬了牆角的關鍵。

「隻要現在攔下這摺子，神不知鬼不覺，殺人的案子本王也能替你下，你覺得如何？」宋宴心頭雀躍，麵上倒是平靜如常。

靳月挑眉看他，「你會這麼好心？」

「你出去！」宋宴看了霜枝一眼。

霜枝將目落在靳月上，是真的不想出去，萬一小王爺對夫人不利，那可如何是好？

「本王若是想做點什麼，單憑你一個丫鬟，能攔得住？」宋宴冷笑。

靳月著緻的下顎，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霜枝，你出去！」

霜枝張了張，終是什麼話都沒說，行了禮退出帳子。

驟見霜枝也出來了，明珠急了，「霜枝？你怎麼留夫人一人在裡麵？」

「小王爺好本事。」霜枝哼哼兩聲，咬著直勾勾的盯著閉的帳門，都聽出來了，小王爺以公子為要挾，準備對付夫人呢！

不過，夫人那麼聰明，應該不會上當纔是。

「你現在可以說了！」靳月最不喜歡的，就是跟宋宴單獨相。

宋宴瞧了一眼邊的位置，「坐下說。」

靳月輕哼，就著宋宴對麵的位置坐著，盡量與他保持距離，「你到底想幹什麼？把案子下去，你會這麼好心？條件呢？」

又不是傻子，宋宴會幫傅九卿，除非腳趾頭長腦門上。

「回到本王邊。」

得！

靳月咬著牙，「你煩不煩？在衡州的時候就說過這話，現在還說？宋宴，我是傅九卿明正娶，八抬大轎娶的夫人，我生是他的人，死也隻傅家的宗祠，與你燕王府沒有半點關係。案子你不，姑不你這份氣！如果你沒別的事，告辭！」

「你與他同生共死，那傅家呢？你爹呢？都不要了？」宋宴不慌不忙的端起杯盞，淡淡的淺呷一口，「月兒，人活在這世上，有諸多的不由己，你得想清楚想明白後果。」

靳月麵陡沉，「你敢！」

「殺人這種事，說小了，那不過是草芥。但是往了大了說，以傅家現如今的財力，很可能謀劃著更大的事，比如說……謀逆！」宋宴放下杯盞，「謀逆之罪，罪該萬死！」

俊朗的男子，揚起幽幽冷笑，就這麼目不轉睛的盯著。彷彿是在告訴：以一人之，換傅家滿門以及爹周全，是值得的！

「黑是黑，白是白，不是你一張就能顛倒黑白。人在做，天在看，世道好迴，蒼天饒過誰？」靳月努力平復心緒，「我這人天涼薄，旁人生死同我有什麼關係？小王爺怕是打錯了主意，我沒那麼偉大。」

宋宴也不著急，「本王給你時間考慮，你不必急著回答。」

「不管給我多時間，我都是這樣的答覆。」靳月氣，起往外走。

「你爹，也不要了嗎？」

剎那間，靳月轉，狠狠瞪著他，「宋宴，自欺欺人很好玩嗎？元禾公主這個頭銜，已讓你近不得我，殺我爹……你也得有這本事。」

還以為是以前那個傻子嗎？

回眸那一眼的銳利，宋宴心神一震，恍惚間好似看到了昔年，某人持劍迎敵時的狠戾無溫。那是十年沉澱，以殺戮壘砌起來的殺氣，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反而愈發濃烈。

「做人留一線，兔子急了還咬人！」靳月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後傳來一聲輕響，是宋宴將摺子狠狠擲在桌案上的聲音。

靳月沒有回頭，走出了帳子。

明珠和霜枝鬆了口氣，幸好沒事。

倒是程南，瞧著靳月主僕三人離去的背影，麵沉凝的著閉的帳門，小王爺的子，他比誰都清楚，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夫人？怎麼了？」霜枝忙問。

靳月沒回答，麵黑沉得厲害。

漠蒼喬家僕，這會已經幫著搭好了帳子，瞧著靳月黑著臉進來，當即跟了進去，「你不舒服？要不要我給你看看？臉太難看了！」

「還不是那小王爺，一日日的不消停，總是高高在上的自以為是。」霜枝忿忿的去倒水，「他是小王爺，如今夫人是元禾公主，哪裡比他遜？」

漠蒼一屁坐下，皺眉著靳月，「宋宴那小子還敢給你臉看？這五短三，外加腎元虧虛的玩意，是覺得你孃家沒人好欺負？」

若說之前，靳月氣得胃疼，這會卻是忍俊不，直接笑出聲來了，「真損！」

「要不要我幫你治治他？」漠蒼捋起袖子，「打架我不在行，損招倒是無妨，回頭給他點厲害瞧瞧？弄不死但是能弄半死的那種。」

總不能讓人欺負了他妹子，雖然是表親，但他要擔得起這一聲哥哥。

一旁的霜枝和明珠被逗笑了，明珠不忘警告兩聲，「你莫要胡來，終究是燕王府的小王爺，若是惹出什麼子，會吃不了兜著走，連累到傅家和靳大夫！」

「我不管，誰讓他欺負人？」漠蒼原就是孤母養大，眼下唯一的至親隻剩下靳月，若是連至親都護不住，他枉為男子。

霜枝笑了笑，「你來，有公子在，不到你出手！公子對付人的手段才高明，您呢……哪涼快待哪兒去，別惹禍就好！」

「傅九卿一個病秧子，能頂什麼用？」漠蒼嘀嘀咕咕。

霜枝輕哼，「怎麼沒用？到時候公子和夫人三年抱兩，你就站邊上看著，不許逗小公子和小姐玩，看不饞死你！」

明珠噗嗤笑出聲來，「霜枝……」

漠蒼目瞪口呆，啞然失語。

「死丫頭！」靳月耳通紅，「看我不打你……」

笑聲傳出帳子，落在獨坐帳中的傅九卿耳裡，淺淺悅漫上眉眼，眼底的晦暗漸褪。

君山從外頭進來，躬行禮，「捕頭說，夫人沒事，隻是同小王爺吵了一架。有霜枝和明珠在，夫人這氣兒很快就能過去，倒是小王爺，這會還在發脾氣。」

挲著指間扳指，傅九卿低低的應了聲，瞧一眼還駐在原地不的君山，「有話就說。」

「此已經出了在歷城境，但離下一個城池又有一段距離，附近就一些小村落，並無大的城鎮，若是小王爺鬧出點什麼事來，咱們委實防不勝防！」君山低聲開口。

傅九卿眉峰微挑，昏暗中長睫微垂，口吻淡淡的，沒有半點緒波，「讓你辦的事兒，都辦妥了嗎？」

「咱們的人一直跟在後麵，隻要公子一聲令下……」君山有些猶豫。

在這種地方殺了宋宴的確是最好不過的，但燕王府現在氣勢正盛，若是小王爺失蹤，朝廷必定追究，牽連必定甚廣，到時候誰都不能獨善其。

「我說過，殺人是下下策，尤其是自己手上染。」他素有潔癖，最不喜歡的就是那些染滿腥的醃臢事，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親自手。

君山行禮，「是奴才失言！」

「過來！」傅九卿低低的咳嗽兩聲。

君山近前。

不多時，君山拎著空茶壺走出了帳子，朝著不遠的山溪邊走去。

燕王府的侍衛麵麵相覷，皆豎起耳朵，但聽得帳時不時傳出的咳嗽聲，心無比踏實。他們的任務是看住傅九卿，其他的無關重要。

夜幕垂沉，明珠在帳前升起了篝火，方纔在林子裡抓了兩隻山，這會正架在篝火上烤著，香味繚繞，勾起饞蟲無數。

「還沒好嗎？」漠蒼問，「這得烤多久？大周的野是不是特別好吃？」

明珠沒搭理他，瞧不上他這垂涎三尺的模樣。

霜枝將塗在烤上，還調侃漠蒼，「你這份心思放在別，也不至於孤苦伶仃獨一人。」

「什麼意思？」漠蒼著鼻尖，真想獨吞這兩隻。

君山上前奉茶，「夫人。」

「他怎麼樣？」靳月忙問。

「公子很好，夫人請喝茶！」君山行禮。

靳月手接過，神微微一震，目微沉的著君山離去的背影。

這是……

「可以了嗎？可以吃了嗎？哎呦，我都快死了！還不行嗎？你們到底會不會烤啊？」漠蒼嘀嘀咕咕，眼睛發亮的盯著兩隻烤，恨不能一口吞了。

霜枝還在刷，「你別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這是烤，不是豆腐！」漠蒼糾正。

霜枝煩膩的瞪了他一眼，「知道了知道了，心急吃不了熱烤！」

明珠用小刀輕輕了兩下，繼續轉著鐵叉，「馬上就好！」

「聽見沒有？」霜枝輕哼，甩了漠蒼一個大白眼。

待烤下了盤子，三人錯愕的發現，靳月不知所蹤。

「夫人？」

「夫人？」

明珠和霜枝急了，當即分頭去找。

林深，漆黑一片。

夜委實太黑，好在靳月眼神好，快速攥了草叢裡，不多時，才如釋重負的鑽出來，舒舒服服的個懶腰，「真痛快！」

「月兒！」

宋宴一聲低喝，差點沒把靳月給嚇死。

「月兒！」宋宴又靠近了一步。

靳月皺了皺眉頭，昏暗中瞧不清楚宋宴的容臉，隻能聽得他帶著幾分癡醉的聲音，一遍遍的喚著的名字。

「小王爺是吃醉了酒嗎？這黑燈瞎火的，跑這兒逮我？」靳月冷笑，「好歹是燕王府出來的，燕王妃沒教你非禮勿視的道理嗎？」

宋宴晚飯的時候，的確是喝了酒，風一吹，酒勁就上來了，但還不至於醉，隻能說是微醺。

「月兒！」他靠近，帶著濃烈的酒氣，「到底要怎樣，你才能回到我邊？我已經改了，以後你是燕王府的小王妃，我會好好對你，以後如我爹孃那般，夫妻恩，白頭到老。」

「我不願意！」靳月退後。

宋宴不依不饒，「就因為傅九卿？他有什麼好？我都打聽過了，他子不好，活不久，你為何非要守著一個將死之人，當寡婦？現在的他，還有什麼能給你的？月兒，和我在一起，我們生兒育，我們……」

「去你的春秋大夢！」靳月撒就跑，「誰要跟你生兒育！」

宋宴疾追，「月兒！月兒！」

冷風過，凍得宋宴冷不丁打了個寒，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酒的緣故，腦子有片刻的晃神，腳下悠了一下，再回過神來，靳月已經跑遠。

深吸一口氣，宋宴縱而起，穩穩落在靳月麵前，二話不說便將人摁在了地上。

「月兒！」他將在地上，裡喊著的名字，卻又手捂住了的，不讓有機會求救，「你是我的，一直都是！」

…………

夜涼如水。

程南焦灼的等在林子出口，卻隻等到疾步行出的靳月，「公主？」

「我隻是進去方便一下，犯得著把我看得這麼嗎？」靳月然大怒，見著程南上來阻攔，二話不說就是一掌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