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月，是阿九見過的，最清最亮，最讓人難忘的，直到第二天一早起來，裡都是甜的，一直甜到了心裡。vods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口甜滋味。

“阿九小哥哥！”小丫頭提著水桶，“洗把臉，我帶你去練武吧？楊叔叔說，習武能讓人格強健，你這般弱，理該多學學我，我教你啊！”

他定定的著，眉心微微擰起。

“哎呦，你別皺眉嘛！”打了一盆水，“洗把臉，我帶你進山啊！”

從小到大，他的事都是自己做主的，可這一次，替他做了主。

為什麼？

因為他沒氣力，連掙紮都是枉然，這小丫頭與他所見過的所有子不同，連後院的那些使丫鬟都沒這般好力氣，直接背起他便朝著山上走。

“你莫要擔心，我帶了兩個饅頭。你不知道吧，我一大早就進了城，買了兩個饅頭，到時候我們一人一個！”頓了頓，站住腳步，嗓音低低的問，“一個饅頭，你夠吃嗎？”

他沒理，乾脆閉上眼。

這樁事，回去之後斷然不能提起，否則……否則被人知道，他宛若廢一般，被一個年紀比他小的丫頭揹來背去，委實丟人！

簡直太丟人，裡子麵子，都得丟乾凈！

“要是你不夠吃，我就把我的再分你半個，之前那些嬸娘都說，男子的確比子吃得多！”還在絮絮叨叨。

阿九心想，這人怎麼有這麼多說不完的話？伏在肩頭，說話的時候，脊背上也是嗡嗡的，他是真的想讓閉，然則晨起之前，他子不太舒服，寒疾有些發作的跡象，便睡得不踏實。

到了這會……

“阿九小哥哥？小哥哥？阿九？”月兒連喊了三聲，都沒收到回答，想著……莫不是又睡著了？哎呦，這小哥哥質弱這樣，真是讓人心疼。

之前那片林子，了殺，自然不能再去了。

好在，寥寥數載歲月裡，不是在山中穿梭，就是在破廟裡過，一個地兒也不打，狡兔三窟，何止三窟！

到了山穀裡，月兒輕輕的將阿九放下。

他適時的睜開眼，大概是睡得有點懵，麵上泛著病態的蒼白，眼眸裡卻散著迷離之，整個人都有些愣愣的。

月兒也有些愣愣的，小哥哥真是越瞧越好看了！

“這是什麼地方？”為了掩飾自己睡蒙了的尷尬，阿九率先開了口。

月兒回過神，“這是我的山穀，春日裡，百花盛開，那纔是極好的，不過這個季節沒有野花，也沒有野果。這兒風不大，你無需怕冷！”

他環顧四周，的確是景宜人。

隻是……

盯著的脊背，阿九微微抿起了角，小丫頭年齡不大，可是……怎麼就那麼暖呢？脊背溫暖，說話的聲音也是暖暖的。

他此生涼薄，不曾過真正的溫暖，始終都是獨來獨往，即便父親麵前，亦是帶著疏離，可好似、好似不太一樣。

“起來！”月兒忽然將他拽起來。

阿九眉心一皺，“沒人告訴你，男授不親嗎？”

“親？”月兒不太明白，“我說過了，我不識字，你莫要文縐縐的，我聽不懂哦！”

阿九深吸一口氣，“別我！”

“哦！”鬆手。

腕上的溫度驟然消失，阿九的眉頭驀地皺得更甚，嗯……風吹，有點涼。他掖了掖袖，負手而立，拒人千裡之態，很是有模有樣。

“小哥哥，我教你基本功啊！”煞有其事的說，“紮馬步如何？這個最是簡單。”

阿九嫌棄的瞥一眼，背過不去看。

“你為什麼不理我？”月兒撇撇，“還是太難了？”

瞧著竄到自己麵前的小丫頭，阿九嘆口氣，“閃開。”

“小哥哥，你怎麼了？”月兒笑盈盈的湊上來，“生氣了？別生氣，生氣對不好，你不是怕冷嗎？多熱、熱便沒事了！”

阿九不去看，不去理。

小丫頭太煩人，嘰嘰喳喳個不停，讓他很是煩躁。

“要不，咱換個方式吧，不喜歡紮馬步，覺得紮馬步無聊，咱們就比賽跑步如何？”小丫頭滿臉歡喜，“我有個好辦法！”

驀地，忽然吹響了口哨。

阿九驟然盯著，“你乾什麼？”

那些人說不定還在搜尋他，萬一、萬一把人引來怎麼辦？

“找朋友啊！”月兒煞有其事，眼角眉梢微挑，帶了幾分邪，“好朋友！特別的，好朋友！”

鬼知道，這哪裡是什麼好朋友！

阿九駭然瞪大眸子，下意識的連退數步。

狼？！

“狼！”

他認得，這不是狗，是狼！

“阿狗！”月兒興的喊，“追他追他！”

阿九見鬼般盯著，隻聽得幽幽的開口，壞壞的笑著，“阿狗不會咬我，但對你……”

得，這丫頭使壞！

瞧著某人撒就跑的樣子，小丫頭笑得人仰馬翻，“阿狗，追他！追他！”

狼撒開蹄子追，阿九撒開的跑。

他知道，狼會吃人！

他更知道，不是說假話，因為狼追他的時候，還流著涎，目裡帶著幽幽的亮！

“跑，對！跑啊！”小丫頭盤膝坐在了石頭上，高興得就跟過年似的，“多跑跑，對子好，小哥哥你信我！”

阿九真想罵人，可活了這麼多年，他還不知道罵人該從何開始，隻能著氣道一句，“混……你混賬！”

拂袖轉，他跑不，終是抬手揮了一掌過去。139讀書網

狼，忽然被打得吱哇。

月兒的笑聲戛然而止，當即縱而起，“阿狗，回來！”

在阿狗被打翻，憤怒的撲上來時，月兒抱住了他的脖頸，就地一個翻滾，狼爪子一下子摁在的肩頭。

有些狠，也有些疼！

“阿狗！”低了聲。

阿狗當即挪開爪子，收了上的狼，嗚嗚的了兩聲，便伏在了地上。

“也不看清楚點，差點被你咬斷脖子！”嘀咕著，瞧著被撓破的服，“明日得去撿點碎布補一補，就這麼一件像樣點的裳，還被你給撓破了！”

阿狗嗚嗚了兩聲，大概知道自己闖禍了，沒敢再彈，老老實實的伏在地上。

下一刻，阿九立在麵前，麵慘白如紙，“你……養狼？！”

“我撿回來的狼崽子。”也不算是養的，隻是落單的孤狼，與孤作伴，時間久了，便生出了羈絆。

阿九忽然子一抖，便倒伏在地，整個人得厲害。

方纔那一掌……

“哎哎哎，你不是會功夫嗎？剛才你打阿狗的那一掌，我瞧著還有點勁在裡頭，你莫要在我麵前裝了，我都不信你了！”嘀嘀咕咕的，起撣去上的雜草和泥漬。

然則，他逐漸蜷起了子，愈發抖得厲害。

“小哥哥？”月兒皺眉，“你別裝了，我都被你騙了好多次，你看服都讓阿狗撓破了，算是給你賠罪，你就別再戲弄我了！”

瞧著宛若刺蝟，蜷一團的阿九，月兒總算察覺了不太對，疾步沖上去，想把他掰直，可他卻抖得不樣子。

“阿九小哥哥？”月兒駭然，“你怎麼這麼冷？”

可是這兒沒風，也不冷，不是嗎？

坐在地上，快速將他抱躺在自己的膝上，“你怎麼了？是不是犯病了？你到底什麼病？我得給你去找大夫？”

“這麼涼？”月兒隻覺得他的溫驟降，抱在懷裡，也凍得直打哆嗦。

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冷這樣？

忽然想起楊叔叔跟說過的，有關於江湖中的一些歪門邪道，有些人專修此等邪功，又或者是因為走火魔導致，難道阿九小哥哥，便是因為這些緣由？

“這怎麼辦？”快速背起了阿九，“阿狗，去火巖！”

山穀裡有個地方，極是暖和，平素本不會過去，因為怕熱，所以用不到，不過阿九這麼怕冷，應該很適合他。

這地方，真真是極好的！

的確，很暖！

這是阿九恢復了些許清醒之後，最直觀的。躺在溫暖的巖石上，很是舒服，不需要添火加炭，整個人都被暖了。

“醒了？”邊上，月兒睜著明亮的眸，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他，“原來這地方，對你有好，那我以後多帶著你來這兒走走，連紮馬步都省了！”

阿九環顧四周，是個山，視線所及之，都有些莫名的模糊，瞧著有些熱氣騰騰的。

不過，這熱氣對他來說，真真是恰到好。

但對於月兒來說，委實有些扛不住，“我平素不來這兒，太熱了！”

額頭上的汗，涔涔而下。

不對，不隻是額頭上的汗，是整個人都泡在汗水裡。

“你好點了嗎？”月兒問。

阿九坐起，盡管麵依舊蒼白，但是疼痛稍減，委實沒那麼難了，“這是什麼地方？”

“我它火巖，是我跟阿狗在山上玩的時候，無意之中發現的。”指了指不遠的那一個泉眼，“瞧見沒有，那裡有一汪熱泉，大概是因為這熱泉的緣故，整個山都熱氣騰騰的，像個大爐子一般！”

說著，抬起袖子，去額頭的汗，一張小臉愈發紅撲撲的，“你要不要去泡泡？聽老乞丐說，有錢人家都喜歡泡熱水澡，撒點花瓣什麼的，反正你懂的。”

反正，不懂。

從小到大，沒泡過熱水澡，若是不舒服了，就去無人的山溪裡洗一洗，乞丐……沒那麼講究。

“你出去！”他的視線落在熱泉。

話，卻是沖著說的。

“好！”屁顛顛的往外跑，邊跑邊喊，“那你有事就我！”

阿九瞧著跑出去的背影，那個逆的小丫頭，總能給他帶來活著的覺，就像是這塊滾燙的石頭。

腦子裡，是方纔大汗淋漓的樣子，的汗滴落在石頭上，瞬時被蒸發，可是滴落在他心裡的汗，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消失了！

熱泉裹著涼薄的子，阿九忽然覺得，活著好的，視線落在山口的方向，那一隅亮，也是極好的。

長睫微垂，他瞧著自己的掌心，彷彿有了點溫度，暖暖的很舒服！

下一刻，他忽然笑了一下。

安靜的山，能清晰的聽到山外的小丫頭，大口氣的聲音，伴隨著絮絮叨叨的，跟阿狗說話的聲音。

這丫頭，話這麼多？連狼都不放過！

月兒抖了抖襟，“阿狗，裡頭好熱，我都快不上氣了！阿狗，你熱不熱啊！”

山，阿九直搖頭。

蠢人，那明明是狼，非要它狗！

“阿狗，你說他這到底是什麼病？為什麼會那麼冷？”月兒抱著阿狗的脖子，肆意的撓著它的狼頭。

許是被撓得高興了，阿狗便趴在地上打滾，最後滾回腳邊，由著替它捋。

“阿狗，你說話啊，阿狗！”笑嗬嗬的撓著阿狗的肚皮，“阿狗，來追我！”

然後，便是笑聲，很悅耳的笑聲。

阿九泡在熱泉裡，聽得那笑聲，不自覺的揚起了角，一人一狼還能玩得這麼高興，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傻子！

熱泉驅散了寒意，從骨頭裡出來的舒服，讓他覺得通舒暢。

驀地，耳畔忽然有奇怪的聲音響起。

呲呲的，也不知是什麼？

上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