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說過，太後娘娘是皇上您的生母，我的出現隻是太後娘娘，對我生之母的愧疚與彌補，你跟死去的人計較這些，不是庸人自擾嗎？」靳月嘆口氣，「我從未想過，要同皇上爭搶太後娘孃的。」

宋玄青站在那裡，終是沒有再吭聲。

倒是把一旁的宋睿聽得一愣一愣的，彷彿有些回不過神來，他大概一時間沒想明白，為什麼父皇和姑姑重逢之後，說的居然是自己的祖母？

唯一能聽懂的就是，父皇對祖母似乎特別依。

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宮裡的所有人都知道，父皇格外孝順，對祖母幾乎是畢恭畢敬，百依百順，可祖母始終不是太高興，據說祖母年輕的時候，亦是厲害得，這纔有了父皇的皇位。

「父皇？」宋睿低喚。

宋玄青回過神來，手輕輕過兒子的小腦袋，眉眼間的戾氣已然減弱，斂了周銳刺，「父皇沒事，是不是嚇著你了？」

「沒有。」宋睿搖頭。

宋玄青幽然嘆口氣，抬眸瞧著靳月，「興許，咱們可以好好的談一談。」

「好！」靳月頷首。

宋睿走出了房門，瞧著外頭的沈林，眉心微微皺起，「人呢？」

「都沒事。」沈林行禮，「請主子放心。」

放心？

遇見了他們，宋睿便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放心。

「帶本宮過去！」宋睿冷著臉。

既然父皇與姑姑有話要說，讓他出來了，自然是不願讓他再繼續聽下去，那他便不必留在門口，還是走開為好。

宋睿腳步匆匆，待他推開房間門，傅子音第一個站起來。

「小白？」小丫頭眼角紅紅的，嗓音嗡嗡的，帶著清晰的哭腔，「小白！」

宋睿一口氣，份已經暴，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也不知道小丫頭會不會嚇著？知道他是太子，還願意與他在一玩嗎？

「小白？」傅子音站在那裡，瞧著急吼吼出現在門口，卻沒有進來的宋睿，「你不是小白了，對嗎？以後不能再你小白了，是不是？」

宋睿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呼吸微促的立在傅子音麵前，「如果你願意當我是小白，那我就是小白，隻是……你還願意當我是朋友嗎？」

「可以嗎？」傅子音綳著小臉，「他們說，你是太子！太子就是儲君，將來是要繼承大統的，我隻是個尋常百姓，還能與你做朋友嗎？」

宋睿點頭，異常認真的告訴，「隻要你想，你便永遠都可以站在我的邊，我不願將自己放在高，更不願讓你仰我，我希能站在你的麵前，你懂我的意思嗎？」

宮裡的孩子，對於某些方麵，是有專人教授的，即便宋睿還不到那個年紀，可邊的小太監、老太監們，時常要提一提。

是以，宋睿比尋常百姓家的孩子，更明白男之別為何。

因為知道，所以不是玩笑！

隻是略有晦，不敢直白，怕嚇著。

「嗯！」傅子音點頭，拽住了他的袖口，「那你還是我的小白。」

宋睿這才如釋重負，「記住你說的話，我永遠都是你的小白。」

不是什麼宋睿，不是什麼太子儲君。

「嗯！」傅子音抿，沖他微微一笑，笑得眉眼彎彎。

宋睿最喜歡看傅子音笑的樣子，那樣的甜，彷彿能讓人忘了所有的煩惱，快樂會染，笑容亦是如此。

「稚！」傅子寧笑得有些嘲諷。

心卻是高興，宋睿這小子，至不是白眼狼。

明珠和明影對視一眼，轉而著一旁不說的漠蒼。

「孩子終究是孩子，咱們上一輩的事兒，總不好留到下一輩人的上，是不是？」漠蒼瞧著二人，幽然嘆口氣。

明珠點了一下頭，「雖然很是痛恨宋家的人，可終究也隻是我一人的痛恨而已，跟這些孩子沒關係，他們不曾參與，自然也不能被遷怒。」

「嗯！」明影點頭，輕輕拍著明珠的胳膊，「咱們恨的是燕王府，如今燕王府已經沒了，那些仇恨該散的就都散了吧！」

這話是說給明珠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子軍的心裡，哪個不是恨燕王府恨得咬牙切齒。

其次，恨朝廷。

帝王昏聵，佞臣橫行。

若無先帝昔年的盲目寵信，慕容家何至於落得如此下場，子軍何至於了當年模樣？

「都過去了！」漠蒼說，「且都放下吧！」

忘記是不可能的，放下總歸可以吧？！

「放下？」明珠苦笑兩聲，「談何容易？我隻能試著原諒自己，放下是不可能了！」

漠蒼張了張，話到了邊終是嚥了回去。

勸人放下，最是艱難，尤其是明珠，當年磯城一戰，傷傷心容盡毀，那種影沒把瘋已經是上天仁慈，是心堅強，若換做他人，怕是早就死了千百回！

「小白？」傅子音低低的問，「當太子是不是很危險？」

宋睿皺眉瞧著，「若我回答是，你怕不怕？」

「你若是護著我，我自然不怕。」傅子音低聲回答，「但是，你能護得住我嗎？茶館裡的說書先生，說得極為可怕，宮裡有吃人的野，很危險！」

宋睿難得被逗笑了，繃的麵部線條，瞬時緩和下來，目和的著，「宮裡沒有吃人的野，但是宮裡有你的小白。小音，你喜歡小白嗎？」

傅子音認真的想了想，然後點頭。

想，是喜歡小白的，這樣的大哥哥，會護著照顧，並且會留所有好吃的給，怎麼能不喜歡呢？

「喜歡，自然是喜歡的。」傅子音說。

邊上，明珠隻覺得眉心突突跳，繼而拽著漠蒼走到僻靜一角，「你是男人，有沒有覺得這小子，好像是……」

「這還用得著想？看都看出來了。」漠蒼嘆口氣，「現在的孩子，一顆心得真著急，還沒及冠便已經媳婦了，不像我……」

這般年歲了，還是路坎坷。

「不可以！」明珠憤然。

漠蒼一把拽住，「哎哎哎，你幹什麼呢？」

「我不可能讓他沾了小姐！」明珠冷著臉，「小姐年歲輕，不知為何，難免會被欺騙，我不能眼看著小姐被騙而不出手。」

漠蒼皺眉，「孩子罷了，你出什麼手？我還出劍呢！三個孩子都是青梅竹馬，再者……他很快就要回宮了，不可能再留在傅家，你急什麼？」

這麼一說，明珠纔算安靜下來。

「太子到底是屬於皇宮的，他們現在誼深厚，但誰知道以後會如何？來日方長，終究難知道來日事，且過一日算一日。」漠蒼寬，「你便省省心，不要再把心思放在這兩小隻上了，還是多想想自己罷！」

明珠著宋睿的麵孔，眉眼間凝著清晰的涼意，「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宋家的人。」

「所以，你便不願見著音兒與宋睿在一玩耍？」漠蒼撓撓額角，「明珠，孩子們有孩子們的未來，你不能將你的恨強加在他們的上。燕王府裡出來的不是好人，但你不能一桿子打死姓宋的是不是？」

明珠不說話，也不知是否贊同漠蒼所言。

三個孩子坐在一，傅子寧慢悠悠的喝著水，時不時的掀了眼皮子，去瞧一旁的兩人。

傅子音從隨的小包裡掏出一把花生，「小白，吃嗎？」

「想吃糖葫蘆嗎？」宋睿著手裡的花生，側過臉笑問。

傅子音想了想，然後鄭重其事的點頭，「想！」

「等著！」宋睿出了門，與沈林吩咐了一聲。

不多時，底下人便拿了兩糖葫蘆回來，到了宋睿的手中。

「我纔不要！」傅子寧將糖葫蘆放在了妹妹的跟前，「都給你。」

傅子音眉開眼笑，「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

「都給你！」宋睿也將糖葫蘆，放在了傅子音麵前。

燭裡，兩糖葫蘆擺在一，合著旁邊的花燈微，極是好看。

「我不吃，我先留著！」傅子音笑道，「夜裡吃糖葫蘆，若是被姥爺知道，定是要訓我了，到時候長了蟲牙，肯定會疼死的！」

傅子寧喝著水，「知道照顧自己，纔是最好的！」

這話，讓傅子音聽得有些怪怪的。

宋睿瞧了傅子寧一眼，倒也沒有多說什麼，明明隻是兩個孩子，心思卻勝過尋常人無數。

換言之，從宋睿進門的那一刻開始，傅子寧便已經猜到了宋睿的意圖，猜到了他想做什麼，隻是有些事不便說出口，隻能靜觀其變。

「也不知道，大人和皇上會說點什麼？」明影站在門口，眉心微凝，「昔年大人離開京都城，皇上已經百般猶豫與阻撓，如今知道大人和姑爺就在這兒，會不會痛下殺手？」

明珠也擔心這個。

宋睿起，「兩位姑姑是覺得，我父皇會對姑姑和姑父不利？」

「你還小，不知道父母那一輩的恩怨。」漠蒼拍著他的肩膀，「有些東西，還是不知道為好，知道越多，失越多。」

宋睿皺眉，「我不會讓父皇傷害姑姑和姑父的。」

「你們宋家的人，一個比一個倔。」明影搖頭，「可惜現在是你父皇當政，你說了不算！哪日若是到了你，你再來說這話不遲！」

宋睿抬步就往外走。

「太子殿下！」沈林急忙喊住他，「您就別去了！」

宋睿定定的著他，「你也覺得，父皇會對姑姑不利？」

「卑職不知道。」沈林搖頭，「但卑職覺得，這件事還是讓公主自己解決為好，您大概不知道咱們這位元禾公主有多大的本事，皇上縱然有心要害，也得加以掂量。不止是元禾公主，也是攝政王妃，若是激怒了北瀾，對咱們大周沒什麼好。」

宋睿斂眸，「我所希的和平相，不是因為北瀾的緣故，而讓父皇手下留。」

「您的意思是……」沈林愣了愣。

宋睿著不遠閉的房門，「我希，父皇是看在往日的分上，而不是看重份。」

沈林閉了，跟著皇帝這麼多年，他還算清楚皇帝的脾氣，一旦帝王決定，便再無更改的可能，宋氏一族的執念秉，讓整個大周曆經了數次波瀾。

眾人，有目共睹。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靳月從屋出來，宋睿第一個衝上去。

「皇姑姑？」宋睿疾呼，「您沒事吧？」

靳月搖頭，「我沒事，你放心罷！好了，你乖乖留在這兒陪著你父皇，我先帶著子寧和子音回去！」

聽得自己要被留下來，宋睿掩不住眼底的失落。

「你是太子，有些東西不是你不想扛，就可以不扛的，責任這東西……最是不由人。」靳月拍著他的肩膀，「姑姑希宋睿，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個敢於擔當責任的大周儲君，而不是逃避困難的懦夫！」

宋睿站在那裡，目送靳月一行人離去的背影，肩膀上略略的沉，好似靳月的勁道還在，得他有些不上氣來。

「太子殿下？」沈林低喚。

宋睿斂眸，角牽起一抹苦笑，「沈林！」

「卑職在！」沈林行禮。

宋睿抬頭看他，眼角有些微微的紅，「他們不要我了！」

沈林：「……」

「睿兒！」房，傳出了宋玄青的聲音。

深吸一口氣，宋睿悄然拭去眼角的晶瑩，盡量平復了心頭波瀾，平靜的進了房門。

屋。

宋玄青負手立在視窗，背對著他站著。

宋睿上前，畢恭畢敬的行禮，尊呼了一聲，「父皇！」

一聲父皇，一世父皇。

所謂份，隔山海。

宋玄青幽然嘆口氣，徐徐轉著自己的兒子，不知不覺中，兒子已經長大了。

微中，年人眉清目秀，氣質清朗，已非當日繈褓中的小傢夥。

「長大了！」宋玄青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