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睿早就料到，自家母親會是這樣的表，當即側過臉看了宋玄青一眼。

這點，宋玄青承認是自己失策了，原以為這小子知道顧白和靳月的關係，多半會收斂一點，不會這樣刺激他母親，誰知道……

「你怎麼沒收起來？」宋玄青著嗓音，沒敢將不悅寫在臉上，生怕被顧白瞧出端倪。之前因為兒子丟了，顧白便已經對他冷淡了不，若是再被添上一把火，還不定要鬧怎樣。

宋睿上前，「兒臣的東宮令給了出去，這位置便空了，自然是要有東西替上。何況這東西，還是音兒給的，我自然是要珍而重之，日日都佩在上。」

「睿兒，你還沒回答母親，這是不是……」顧白激得不能自己，角掛著笑，臉上掛著淚，「是不是見到你靳月姑姑了？」

宋睿定定的著自己的母親，然後鄭重其事的點頭，應了一聲，「是！」

剎那間，顧白狠狠的抱了自己的兒子。

那一瞬間的激，早已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實從顧白看到宋睿腰間的東西，便知道，宋睿遇見了靳月。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顧白拭淚，「你靳月姑姑可還好？現在是胖了還是瘦了？孩子呢？他們的孩子如何？你說的音兒，是不是靳月姑姑的孩子？」

宋睿皺眉，看看了自己的母親，又看了看自家老父親。

說實話，到了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父皇為何要吃靳月姑姑的醋，不願意讓母後見著他們，像母後這般平素矜持、克己自律到了極致的皇後，現下形象全無，足見影響之大。

「在母後的心裡，姑姑的分量很重？」宋睿低聲問。

這一開口，顧白才意識到自己太過激，這才斂了麵上神，悄悄的睨了一眼宋玄青。

宋玄青早已麵黑沉，淹死在了醋缸裡。

「母後！」宋睿開口，「姑姑很好，姑父極為疼，小音說過，父親將母親疼到了心坎上，姑姑這些年過得極是愜意。姑父做到了一個男人對人，能做的一切！」

這話是說給顧白聽，同時也說給宋玄青聽的。

果不其然，宋玄青聞之麵稍緩，他心裡很是清楚，若真的比較起來，傅九卿能為靳月做的，他宋玄青大多做不到。

一顆心在顧白上，可他卻連子都做不了主。

「姑姑有一兒一，比我年，極是聰明伶俐，尤其是那小丫頭，格外的漂亮，就跟瓷娃娃一般白可。倒是可惜了，母後沒有兒，否則倒是可以結個姻親。」宋睿笑著打趣。

顧白詫異的著宋睿，俄而又滿臉羨慕，「倒是你幸運，都見著了！」

不過，提起這姻親，倒是讓顧白有了些許想法，轉頭瞧著宋玄青。

宋玄青愣了愣，這什麼眼神？

俄而，他又明白了。

休想！

他宋玄青與白真的誕下兒，定是掌心寶，怎麼能嫁給傅家那小子？這是給自己添堵嗎？不，絕對不！

可顧白不這麼想。

若是結了姻親，那以後跟靳月便能常來常往。

隻是，自己的子不大好，懷著宋睿的時候中了毒，其後生產大傷元氣，多誕育子嗣怕是不太可能，若是當年那兩位神醫還在……便好了！

「你跟小音很是好？」顧白神一轉。

宋玄青的眉心，狠狠一皺，總有種自己的白菜讓豬拱了的錯覺，想他的兒子，人品貴重，相貌堂堂，在整個宋家皇室都是數一數二的尖兒，怎麼能娶傅家的兒？

「嗯！」宋睿點頭，將北珠握在掌心裡，「這便是換的信。」

聽得兒子刻意將「信」二字咬得生重，顧白當即明白了其中真意，笑得合不攏，「回來之後可曾去見過你皇祖母？」

宋睿搖頭，「兒臣回來之後便沐浴更，先來見過了母後。」

「走！」顧白是一刻都不願再停留。

宋玄青咬著後槽牙，脖頸青筋微起。

海晟上前，「皇上，太子殿下回來了，便是好事！」

「朕總覺得，被這小子給算計了！」宋玄青這麼說可不是沒有據，從這小子特意帶著北珠招搖過市，他就有了不好的預。

誰曾想，自己這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竟然被一個臭未乾的小子給算計了？

「皇上？」海晟心頭砰砰跳。

太子算計皇帝，那還得了？

若是皇帝計較起來，豈非要廢太子？

雖然，這幾率很低，隻要顧白還在後位，太子之位就不可能易主，但是保不齊皇帝會忽然間大變。

最是無帝王家，最是難測為君心。

「皇上，自家兒子不算計。」海晟低低的開口，「何況他這是給您往家裡帶人，您想想，人家花了心思栽培的好苗子，太子殿下卻連盆給端走了，人家這憋心憋肺的，可不就……」

這麼一說，宋玄青愕然愣在原地，「有理！」

雖然宋玄青不想跟傅九卿和靳月做親家，可一想到，那兩人興許也是這樣的心思，心裡便痛快了不。

安康宮。

太後抖著手，半點都不比顧白激得，剎那間的老淚縱橫，真真是讓人心疼，「哀家不是看花眼，對不對？這、這是月兒的那枚北珠，對嗎？」

「母後，是的，是的！」顧白輕輕拍著的手背，「睿兒見著他們了。」

太後招招手，「睿兒，你快些過來，跟皇祖母說說，當時是個怎麼的況，你出宮一趟，是怎麼機緣巧合見了他們？快，告訴皇祖母！」

說著，太後拍了拍邊的位置，「來，坐皇祖母邊，跟祖母好好說。」

「是！」宋睿行禮。

宋玄青憋著一口氣，「母後，睿兒私自離宮……」

「若不是離宮，能遇見月兒嗎？」太後瞥他一眼，「這便是將功抵過。」

宋玄青：「……」

「這件事，便就此揭過，以後誰也不許再提！」太後意味深長的著自己兒子，「這是你兒子，是哀家的孫子，有什麼事咱們關起門來，說道說道也就罷了，別小題大做的，回頭嚇著孩子，把什麼都給嚇忘了！」

宋玄青狠狠皺了皺眉，「朕記得小時候，母後不是這樣教導朕的，母後說……」

「能一樣嗎？」太後打斷了他的話，「當時哀家孤陷在宮，若不讓你快速長，如何能有你今日？哀家這是被無奈，否則……哀家也想當個慈母。現如今哀家有機會當個慈皇祖母，自然是抓住機會不放。」

宋玄青：「！！」

「皇上皇上，隔代親，隔代親！」海晟慌忙打圓場。

宋玄青憋著一肚子的火氣，愣是沒能發作。

還能怎樣？上頭坐著三個人，一個是他最尊敬的母後，一個是他最的皇後，還有他自己生的太子。

到了這會，卻是他這位九五之尊的皇帝，最為憋屈，最是卑微。

「來，跟皇祖母說說，到底發生了何事，你是怎麼到你姑姑的，一五一十的，都給祖母說清楚，說得好，祖母有賞！」太後那一個興，「芳澤，備茶！」

瞧，茶水也給備上了……

宋玄青默默的在旁坐下，瞧著祖孫二人，外加自己的皇後娘娘，說得那一個唾沫橫飛，自家那小太子不去茶館裡當個說書的，真是可惜得很。

怎麼之前沒發現，兒子還有這般本事，哄得兩個人都圍著他團團轉？所以，傅家那丫頭，也是這樣被他騙到手的？

嗬……小小年紀，倒是有了風、流的潛質！

不過，心埋汰的皇帝，終是豎起了耳朵，聽得仔仔細細，生怕錯了分毫，到時候了什麼關鍵詞，回頭這三人合起夥來，乾點什麼事，自己卻也不懂關竅所在。

海晟在旁伺候，與芳澤二人，一會奉茶一會遞水，生怕小太子說累了、說了、說了，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宋睿喝著茶，說著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那派頭真真像極了茶館裡的說書先生，聽得太後與顧白，那一個津津有味。

「口才還真好。」宋玄青眉心突突的跳。

聽得他都有點了，是怎麼回事？

這小子，怕是要起飛……

「後來呢？」太後追問，「你便拿自己的東宮令，換了音兒的北珠？最後還收了的帕子？哎呦呦，這可了不得，小小年紀的，盡會誆人家小姑娘。」

宋玄青皺眉，「哎哎哎，等會，錯了！」

「哪兒錯了？」顧白忙問。

宋玄青冷眼睨著自家兒子，「帕子不是收的，是撿來的。」

宋睿眉心突突跳，拆臺的老父親，滿醋味？！這是見不得他與傅子音好，見不得他與兩小無猜？見不得他小小年紀，就給自己定了個媳婦，而且這小媳婦還特別、特別喜歡他！

「撿來的？」太後一怔，「睿兒，你沒說實話？」

宋睿搖頭，「孫兒說的是實話。」

「那帕子明明是傅子音站在牆頭揮手告別，不慎被風吹落，你怎麼能說是相贈之？嗯？」宋玄青滿臉得意。

宋睿了一下，默默的端起杯盞淺呷一口，「因為風都知道，喜歡我，捨不得我！」

宋玄青：「……」

顧白：「……」

太後朗聲大笑，「是，那小丫頭確實是捨不得你，哀家的孫兒就是好樣的，出去一趟居然給自己定了個太子妃。」

一聽太子妃，宋睿滿臉悅，宋玄青駭然麵發青。

「母後，太子妃人選乃由朕和文武百……」

「家務事，犯得著讓一幫人跟著瞎心？」太後輕嗤，「皇帝，你太小題大做了，眼下家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誰來當太子妃其實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深的醋罈子，好好的給哀家……穩住咯！」

宋玄青愣了愣，果然……知兒莫若母，有些東西別人不懂，母後倒是一針見，隻是當著妻兒的麵被穿，他這心深的罈子，翻得更加徹底。

「哀家知道，你這心裡不舒服，因為月兒又出現了，當年你就不得月兒消失得乾乾淨淨。」太後如今老了，誰知道還有沒有明天，總歸是高興一天算一天，「可是皇帝，你若強大到無人能敵，還怕月兒作甚？哀家就在宮裡，離你最近的地方，難不還真的跟月兒走？哀家，是你的生之母！」

宋玄青心愧疚，生之母……是啊，親兒子還怕義搶了風頭，搶走母，這是什麼道理？

這是否也說明，自己這個兒子做得不夠好，盡孝不到位？

「你守著祖宗留下的江山，哀家守著後宮，可你不能讓哀家永遠都陷在孤獨裡。哀家把前半生奉獻給了先帝，後半生給了你，總不能臨了臨了的，連做點自己喜歡的事，都沒資格吧？」太後聲音低啞，「皇帝，哀家老了！」

老了，便如同日薄西山，所有的一切芒都漸漸了夕紅，終會消失在山頭，泯滅一切亮，為一抔黃土。

誰都逃不了這宿命，無人例外！

外頭傳來了聲響，多半是朝臣在書房外求見，宋玄青正巧有藉口，當即行禮離開。

「皇祖母！」瞧著父皇離去的背影，宋睿眉心微凝，「孫兒是不是做錯了？父皇，不高興。」

太後笑了笑，「傻小子，人活在世，不可能事事盡如人意，有人歡喜有人愁，這纔是真相。別的事，皇祖母都不會手，唯有這事關係到你一輩子，皇祖母必須手，否則你拗不過你父皇。」

「這倒是！」顧白點頭。

太後嘆口氣，「與其對著三宮六院，悶悶不樂，宛若例行公事，不如找個自己喜歡的，而又喜歡自己的廝守一生。一輩子，總要有件值得驕傲的事，纔算圓滿！」

顧白笑了笑，薑還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