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仲怔，心裡是驚詫而慌的，定定的著自己的兒子，有那麼一瞬好生失落，兒子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而這個當孃的，似乎越來越不瞭解孩子了。

「睿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顧白低聲問。

宋睿點頭，「兒臣心裡清楚，母後莫要覺得兒臣是在說胡話，兒臣的病早就好了！」

「睿兒，你之前不是一心想離開皇宮，想要擺太子的份？」顧白有些不太明白，「母後知道你心裡苦，這些東西是母後帶給你的，自你出生後便強加在你上，所以母後想著……你日漸長大，倒不如全你，讓你去過你想要的生活。」

宋睿苦笑，繼而搖搖頭，「母後，這些東西既然存在了，就沒有卸下的可能，除非我死！」

「莫要胡說！」顧白心驚跳。

現如今，最聽不得的就是這「死」字，尤其是宋睿的子一直不大好，更是忌諱得。

「母後！」宋睿凝眉，神鄭重而認真，「兒臣想做一個好太子，想為父皇最喜歡的皇子，想讓母後安安心心的當皇後。」

顧白駭然，不敢置信的著他，「睿兒？」

「兒臣知道，母後心裡很糾結，想還兒臣自由，又捨不得放兒臣離開。」宋睿容蒼白的笑著，「可是母後，兒臣是皇子啊！是皇後的兒子，是人人眼中的太子，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兒臣就註定了與尋常的孩子不一樣。」

顧白眼角潤，「母後都知道，所以母後想送你走，讓你自由自在的，不要像母後這樣，一輩子困守在宮裡，連看出去的天都是四四方方的，看似坐擁榮華富貴，實則是什麼都沒有。」

「就是因為這樣，兒臣纔想留下來。」宋睿說。

顧白愣怔，「睿兒，你糊塗了？」

「母後，若是父皇此生隻有您一個，您還會這般難過嗎？」宋睿問。

顧白答不上來。

這是不可能的事，皇帝的後宮不可能隻有一個人，但若是按照宋睿所說，後宮隻有一人，那與宋玄青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自然不存在難過不難過的問題。

二人真心相，相守一生是幸事，何來痛苦之說？

「母後答不上來，是因為母後的心裡深著父皇。」宋睿著自己的母親，明明是那樣明艷的子，卻不得不在宮枯萎，日升等日落，逐漸消亡。

顧白輕輕的抱了抱自己的兒子，「睿兒長大了，懂得了兒長。」

「睿兒懂了，所以睿兒覺得要為自己爭取一下。」宋睿拍著母親的後背，「母後，我喜歡音兒，想讓留在宮裡陪我，可我不想讓變第二個您。」

顧白垂著眼簾，「所以睿兒便用自做賭注？」

「兒臣不捨得讓輸。」宋睿直起子。

顧白欣的笑著，手拂過兒子稚的臉龐，「睿兒與你父皇，果然是不一樣的。」

「兒臣不喜歡後宮那些手段，更不喜歡那麼多人嘰嘰喳喳的，兒臣喜歡母後說的那句話，一生一世一雙人。」宋睿目不轉睛的著自己的母親，「母後，兒臣這輩子，大概隻有這麼一次離經叛道的機會。」

錯過了，便再也不會有機會！

錯過了，他便會為第二個父皇。

「那你就做一個離經叛道的年太子，好好的養子，好好的爭取，使出你渾解數，去爭去搶去守護。」顧白握兒子的手，「母後做不到的事，希睿兒可以做到。」

旁人爭搶皇位，是為了榮華富貴。

宋睿爭搶皇位，是為了天長地久。

這大概就是最本質的區別，卻也是最無可奈何的抉擇。

「嗯！」宋睿連連點頭，「兒臣一定不會讓母後失。」

顧白如釋重負，「如此，母後也就放心了。」

自己得不到的，兒子能得到也是極好的，希在人心，如此……亦是有了盼頭，想看到兒子與心之人，雙對，實踐的夢。

接下來這幾日，傅家兄妹一直沒進宮，宋玄青也沒有其他舉。

畢竟，人都不在京都城，他還能怎樣呢？

最後還是傅子音忍耐不住，在第三天的時候回到了京都城，回到了傅家。

他們前腳進門，後腳……訊息便進了宮，快速傳到了宋睿的耳朵裡，當然，也落在了宋玄青的耳朵裡。

「回來了？」宋睿剛喝完葯，麵還算紅潤。

明江行禮，「回主子的話，傅老爺帶著兩位傅家小主，剛剛踏進傅家舊宅，想來明日就能宮覲見了。」

「明日？」宋睿起。

一錦玉服，眉宇間英氣人，小小年紀便生有雷霆之威，負手立在窗前，外頭有風聲吹得，牆頭的枯枝嗖嗖折斷，時不時的衰落在地。

「主子，外頭風大。」明江幾關上窗戶。

宋睿眉心微凝，「好似要下雪了。」

明江瞧了一眼外頭，「颳雪風了，許是快了！」

「那些東西可都準備好了？」宋睿問。

明江連連點頭，「主子放心，奴才早就備下了。」

「那就好！」宋睿斂眸，「明日，父皇會率先傳召他們宮，咱們在書房外頭候著便是。」

明江略有些擔心，「主子，皇上會不會……」

「不會！」宋睿瞇起危險的眸，「父皇會留下他們，尤其是音兒，所以他不會傷害他們，但是也不會放過。」

明江其實不太明白，主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既不會傷害，又不會放過？

事實，誠然如此。

翌日一早，宋玄青便讓海晟親自去傅家一趟，將兩個孩子接進了宮中，兩人就在書房的偏殿待著。

這個時辰，皇帝還沒下朝，二人隻能繼續候著。

「兩位小主子，莫要著急，待皇上他下了朝，就會過來！」海晟笑著解釋，命人將糕點悉數奉上，「先吃著罷！」

傅子音對吃的素來興趣，隻是……今兒想早早的見著小白，心裡有些焦灼，對眼前這些糕點委實沒多大興緻。緣分

「哥哥？」傅子音低低的喊了聲。

傅子寧撚了一塊糕點，往裡塞，「還堵不住你的？」

傅子音撇撇，輕輕咬著糕點，倒是沒再說話。

見狀，海晟笑著行禮，不多時，又有奴才上前。

「糖葫蘆？」傅子音率先出聲來。

海晟笑了笑，「可見，小主子很是喜歡！」

是很喜歡！

傅子音連連點頭，笑得眉眼彎彎，「我最是喜歡這個。」

「那小主子好好用！」海晟行禮，終是退了出去。

外頭，明江躬，「海公公。」

「放心吧，很喜歡。」海晟笑了笑。

明江如釋重負，「多謝海公公。」

「給太子殿下辦差，不用那麼客氣。」海晟意味深長的笑著，「隻要太子殿下能康健，能安然無恙，雜家也就心滿意足了。」

明江行禮，瞧著海晟緩步離開的背影，眉心微凝。

外頭，風聲愈了些。

傅子音皺了皺眉頭，「哥哥，外頭好似要下雪了。」

偏殿，溫暖如春。

「是要下雪了。」傅子寧開口，「進宮的時候，爺爺不都說了嗎？」

傅子音啃著糖葫蘆，角沾著糖，「哥哥，這糖葫蘆好甜！你快嘗嘗看，可好吃了。」

聞言，傅子寧看了一眼，「這是你的小白，特意為你送來的，你自己吃罷！」

他是男兒，纔不屑吃這些孩子吃的東西，酸酸甜甜的，有什麼可吃的？看吃得那一個滿足，嘖嘖嘖，不知道是糖葫蘆甜，還是心裡甜？

風聲呼呼的響，傅子音吃完兩糖葫蘆的時候，外頭便響起了嘈雜的聲音。

「噓，放下，是皇帝來了。」傅子寧小聲的提醒。

傅子音忙不迭將竹籤子放下，撚著帕子了角。

兄妹二人趕跳下了榻，立在了暖爐邊上，齊刷刷的著門口方向。

宋玄青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兄妹二人戰戰兢兢的立在那裡，旋即招招手，示意他們不必行禮，「沒外人，不必行禮，都坐罷！」

見著二人麵麵相覷卻沒敢坐下，海晟上前低聲笑道，「兩位小主子，皇上讓你們坐下，那便好好的坐著。」

「嗯！」傅子音瞧著兄長坐定，趕跟著坐下來，「如此這般，可行？」

傅子寧點頭，「甚好！」

瞧著兄妹二人深厚的樣子，宋玄青忽然生出幾分慨，皇家的兒，甚有這樣溫馨融洽的時候，倒不如尋常人家的孩子，兄友弟恭的。

「你傅子音，你傅子寧？」宋玄青開口。

傅子音連連點頭，「回皇上的話，是！」

這話爺爺教的，回答皇帝的問題，要用「回皇上的話」來開頭。

「倒是個乖巧的。」宋玄青深吸一口氣，「想家嗎？」

二人對視一眼，想自然是想的，但是……

「想！」傅子寧開口。

傅子音沒說話，舌從齒間掠過，依稀帶著糖葫蘆的酸甜滋味，倒也是極好的。

「你爹孃平素在家都做什麼？」宋玄青問。

兩個孩子謹慎的著他，誰也沒開口。

海晟上前，「兩位小主子，皇上問話，豈可不答？」

「沒做什麼。」傅子音抿，「爹做生意養家，娘……娘陪著咱們。」

宋玄青忽然笑了一下，「儼然過了尋常人的模樣。」

如此這般，哪裡還有攝政王的威勢，還有子軍統領的樣子，倒也是……足以讓人放心，沒有生出野心，是件極好的事兒。

「本就是尋常人。」傅子寧說，「皇上，您想問什麼？」

宋玄青其實不想問什麼，隻是想知道，傅九卿和靳月離開了北瀾之後，到底會做什麼？在大周生活，還是……心懷不軌？

「朕是你們的舅舅。」宋玄青說，「現下無人，你們可以喊朕為舅舅。」

這話，傅子寧可不敢。

倒是傅子音，算是個沒心沒肺的，「皇帝舅舅，是孃的哥哥嗎？」

「是！」宋玄青先是一愣，俄而點頭表示贊同，「所以你們不需要這般生分，朕是你們的舅舅，你們拿朕當自家人便是。」

傅子寧可不吃這一套，他沒有自稱為「朕」的舅舅。

連姨娘都不似這樣的口吻，皇祖母亦不是如此，雖然他們年紀小，但是該分清楚的東西，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既然朕是你們的舅舅，那麼你們就留下來好好住一陣子！」宋玄青總算說出了心裡話。

傅子寧想著，這大概就是他的真實目的，留下他們兄妹二人……

留下？

會如何？

不留，又會怎樣？